西域妖山此刻乌云压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
树林里山雨欲来,烈风阵阵,众多妖兽不知道都躲哪里去了。
寻风背着莫轩云一路狂奔,片刻都没有耽误,终于来到这西域妖山的洞穴。
这里的洞穴居然全是佛掌印和逆刃刀划过的痕迹,看来莫轩云正是在这里修炼的。而这洞穴正中一块石头之上,正是那杀生佛的坐化金身!
这杀生佛已经魂归西天极乐,而法身依然容貌端庄,手执经书法器,盘腿而坐,一裘袈裟古朴至极,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寻风顺手一挥,打出一阵劲气,将这杀生佛的坐化金身吹到一旁,将背上的莫轩云平方在这石台之上。寻风背上也是染满了莫轩云身上流出来的血,腥红一片。
“浑天锁魂封魄大阵!”
寻风怒喝一声,咬破指尖,以自己的精血画下阵图,然后将剩余的十几万灵石全部注入其中,一连打出数十个符文,随后,从这大阵地面,射出数条诡异的黑色锁链,笼罩住了莫轩云,将他周身缠住。
但是过了许久,莫轩云依然一动不动,再无任何生机……
“轰隆!”
洞外雷电轰鸣,大雨终于落下,哗哗哗……细密的雨点倾盆而下。山洞之外的天地被雨幕笼罩,那山、那树、那河都在这雨水的冲击之下蒙上了一层氤氲。
随着寻风最后一个符文注入浑天锁魂封魄大阵,他浑身一虚脱,单膝跪在地上,汗水已经和那背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寻风盯着莫轩云的脸,终于有一丝动容。
眼前自己这个男人,自己第九世的亲生父亲,此刻是那么安详。
为了营救自己的妻儿,他独自一人杀上雷极宗分坛!为了同门弟子的情谊,他迎战近百人去无一伤其性命!为了归还宗门养育之恩,他自断一臂了却恩怨明志!为了保护儿子全身而退,以武师修为奋战武宗数百回合!
“老爹,我生平阅人无数,你也算得上半个英雄了。”寻风慨叹一声,说罢,便是在莫轩云的耳边打了个响指,“到家了,该醒醒了。”
“小……小烟姐……”
寻风听到莫轩云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你不要动。你受到那妖斧冲击,经脉近乎全部断裂,又被那两颗爆元丹榨取了全部真元,还有那妖斧最后一击,从你的脖子到左胸全部被砍裂了……”
“不……不是两颗……是三颗……我在上山前……第一颗……”
寻风怒道:“我和你说了,你丫就是不听!那凌波云游练好了么就去?那杀生佛算个鸟蛋,拿了那逆刃刀只知道乱砍,连千分之一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这下好了,告诉你不能三颗一起吃,你偏不听,这下神仙难救了!你叫我再说你什么好……”
“我不是个……好父亲。”莫轩云说道,“我只是想救你们……”
“我莫轩云一生都很窝囊……此前唯一的一件大事,便是救了你娘……而今,又多了一件,便是生了你……我自知命不久矣,可惜不能再见你娘一面……但是我相信你,寻风,替我救她出来……然后找个地方,别再牵扯世事……”
“救出你母亲之后……告诉她,其实,那次我去春qing苑,不是找那花魁……是为了……是为了……”
莫轩云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那黑色锁链也在此刻尽数断裂。
洞外一道闪电划过,银光照映着寻风的染血的脊背,让他挺拔的身影显出几分英雄落寞。
寻风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忽然笑了。
“老爹,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么?到头来居然还没说明白到底为何去那烟花柳巷的风月场所!我让我怎么转告烟妹?”
“你还不知道,你这媳妇儿大胆的很,居然让亲生儿子喊她烟妹!你这个当男人的也不好好教训一番!”
“那三颗爆元丹是我亲手炼制,全是完美级,足以将你体内所有的潜力都激发出来,从此精元耗尽,当然是神仙难救!你死成这样根本就是在所难免!”
“我不是神仙……”
寻风猛然大吼道:“区区神仙这两个字,怎么能配得上我莫寻风的能耐!既然当我莫寻风的爹,这么轻易便死了,叫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当我第八世轮回都是玩儿过来的么?”
“知道为什么这阵法叫做浑天锁魂封魄大阵?这么长念起来都费劲!那是因为太厉害了,太短了显示不出来力度啊!纵然阎王老儿亲自来了,见到我这大阵也得乖乖给我吓回去!”
“老爹放心,你死不了,不过要暂时委屈你在这里躺上几个月,待我找齐三大灵药,必然给你个谁也砍不动的不灭金身!”莫寻风转头望向那杀生佛,“比这家伙的佛身还硬的那种!”
此刻,又一道雷电划过天际,那闪电从这山洞洞口照射进来,映射在那杀生佛的脸上,那佛面显出白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佛怒了。
寻风哈哈一笑,从储物戒指中拿出白玉酒壶,两个琉璃酒杯,先斟满了一杯,洒在坐化金身身前,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如同故友叙旧一般。
“看在你好歹帮了我老爹一把,就不烧了你取舍利子了。留你在这里也算陪陪我老爹。”
“你这辈子杀了无数人,却没有一个不是该杀之人。当年你持着一把逆刃刀,战我三军,却一人未杀便来到我的中军大帐。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真是很不礼貌啊。”
“这逆刃刀当属宝物,不过无刃便是不杀么?刀就是杀人之物,逆刃与否也不重要。杀于不杀,都在你一念之间。想要杀,逆刃所带的风刃,比那刀刃更加锐利!”
“你知道自己即将寿终正寝,便千里迢迢来到这落崖镇,又偏偏找到我爹继承衣钵,还不是为了告诉我,让我‘不杀’么?”
“你错了!你是杀生佛!你不杀生,便不是佛。我莫寻风超然一身,不受缚于生死,我不颠覆了这天下,便不是莫寻风!”
这杀生佛的坐化金身本无生气,然而在寻风一席话之后居然忽然金光大作,这佛道金光将整个山洞照亮,而那空中似有数万僧侣同时诵经超度。
“你想杀我?”寻风吃了一惊,这一招正是佛道最强的杀招——万佛朝圣!
“想不到你犯下如此杀孽,依然可能化身金佛朝宗,得到释迦摩尼的认可。你这一招万佛朝圣,就算武尊强者也必然被压制,心神俱灭。”
寻风被这佛光笼罩,又被这诵经超度,却浑然不觉一般,仰天大笑。
“这招万佛朝圣,可以诛灭万物,谁人能抗!但是此招却有一个最大的缺憾,那便是伤不了佛本身!你绝对想不到,我早已经领悟了佛的本意。”
“你生前杀不了我。我死后也一样杀不了我。”
“杀生佛,你只是世界的佛。而我莫寻风,不但万物的佛,更是自己的佛!”
“行唯由心,不缚生死,不染尘埃,不痴菩提。不也是佛之境界么?”
“你个连此道理都不能顿悟的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