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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蒋氏大闹含象殿(1 / 1)

晋王贺烨这时靠坐在亲王规制的车内软榻上,当然全不知他已经被人深度剖析,而是喃喃低复十一娘那句“无心之语”惧难而避,非志士所为。

若有希望在前,似乎还不到孤注一掷境地。

一握拳头松松紧紧,待得车驾已经驶入禁内,少年眉心浓厚的阴沉仿佛才暂时消解。

也罢,当到必死之境,再破罐子破摔也为时不晚,倘若沉不住气就玉石俱焚,即便得手,岂不正应亲者痛仇者快

贺烨解开这个心结,才正真重新感觉到神清气爽。

韦氏,我们还不到刀戈相向地步,你固然该死,本大王为你陪葬,岂非不值

回到紫宸殿,贺烨险些被几个气急败坏的朝臣撞了满怀,领头的就是相国之一薛谦,四年之间,一把美须竟然染白,不过相比身后其余几位,薛谦还算克制,一揖之后阴着脸走开,不似另几个完全横眉冷对,仿佛自己挖了他们祖坟一般。

贺烨不由自省不就是折损了一番江东伯这个纨绔至于这样么

然而他凭借着灵敏的听觉,终于捕捉到一句怨谤

“相国,刘渡摆明就是被人陷构,太后却仍然左右圣人嘱令大理寺追察此案,岂非任由毛维党栽污可不能允同,刘渡若被治罪,谢饶平岂不有了翻身之机”

晋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迁怒了,原来还在争执原汉州刺史刘渡清白与否,已经过了四年,此案依然悬未而决,这些朝臣,未免也太过滑稽,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昧对人不对事,又算什么忠正贤良有此愚钝误君,韦太后之幸也。

晋王于是在天子问政的御书房前,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平息了心头复杂情绪。

贺衍这时也正一筹莫展,瞧见晋王归来,那笑容也像硬挤出一般。

晋王好不容易才将话题转到朝政上,似乎随口一句“阿兄,那刘渡本就是贪官,导致汉州民乱,万死不抵其过,阿母数回谏言阿兄明正典刑,还有什么可烦恼”

“烨弟有所不知”贺衍长长叹气“刘渡多半是被冤枉,阿母是被毛维与谢饶平蒙蔽。”

贺烨不由气闷分明就是刘渡强辞夺辩,自称自己曾受裴相提携,坚持裴相无辜,才被谢、毛陷害,殊不知这人本身罪大恶极,也不知怎么洞察天子疑心谢饶平陷害忠良,这才拿裴相挡箭,阿兄却真以为刘渡忠良,为这么一个烂人与太后相恃不下,致使多少朝臣反而认为天子不能明察善断

旁敲侧击没用,直言相谏未免暴露自己,贺烨终于也只有一带而过。

他垂头丧气呆坐一侧,尤其当听天子提醒“烨弟这回也太过任性,怎能纵饮无忌阿母也担心得整晚不曾安稳,烨弟既然回宫,还当去含象殿道罪。”

贺烨越发无可奈何,干干一笑“阿母日里万机,只怕这时不得空闲,我去了反而添乱。”

这话实在别含深意,然而天子置若不闻“不要任性,否则朝臣又会议论你不孝。”

不能说天子愚钝,他的确是对贺烨关怀备至,虽然因为兄弟两并非一母同胞,贺衍也明白生母与小崔后之间恩怨,太后一直对贺烨不怎放心,无奈韦太后伪装太好,竟然让贺衍笃信小崔氏后已死,生母渐渐也对贺烨解除防备,不会再存斩草除根之心,这些年来依然将贺烨留紫宸殿近身保护,居然是为防范谢、毛党羽不安好心。

贺烨虽被天子摧促,然而始终不愿往含象殿他一贯对韦太后不怎亲近,这样反而还能打消太后疑心,韦海池这个女人,心计思谋不能用常理衡量,往往反其道而行之,虚虚假假才能达到迷惑粉饰目的。

却没想到,太后一知晋王回宫,竟主动打发宦官来请

“江东伯太夫人今日也随义川王妃一同入宫,这时正在面见太后,太夫人仿佛有些误会,太后听说大王回宫,特诏前往开释。”

要论来,江东伯太夫人实际就是平凉大长公主,死了也有二十多年了,这时随小韦氏入宫岂不荒谬惊悚然而天子却并没觉得奇异,只是紧蹙眉头“姨母怎么将她带了入宫又有什么误会难道江东伯认为朕昨日责罚是冤枉他不成”

含象殿的内侍立即匍匐下身,好番解释,大约意思是江东伯昨日也受了晋王折辱,更被天子斥责惊吓过度,竟然病重不起,江东伯太夫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入宫向太后讨情。

天子心腹顾怀恩冷冷扫了一眼匍匐在前的死对头窦辅,立即落井下石“圣人,蒋太夫人是义川王妃姨母,见江东伯受责,打听仔细也在情理。”

听着这话没有什么不妥,实际上是点明蒋氏与太后姐妹的姨甥关系,意在提醒天子,太后怕是要责难晋王。

不过贺烨却一点不领情,暗睨了一眼顾怀恩,居然改变态度“江东伯既然不服,正好我也还想和他好好算帐,那厮自己当缩头乌龟,挑唆女眷出头,以为阿母会听信谗言笑话阿兄,我这便去含象殿。”

竟然也不待天子示意,晋王起身,用脚尖挑了一挑含象殿侍监窦辅“还不跟我去,趴在这里装王八上了瘾”

顾怀恩大感痛快,目送窦辅狼狈而去的背影连连冷笑,立即又奉承起天子来,说的,却是已经在大理寺一关四年的原汉州刺史刘渡

心急如焚的却是江迂,好不容易才瞅空提醒晋王“大王,蒋氏毕竟是太后姨母”

贺烨冷笑“韦氏是什么人一贯以庶女这出身为耻,便连她当年嫡母娘家,因为门第势微,韦氏也只有表面情份,更别说庶母这房亲戚,更加寒微,也只有小韦氏那等愚妇,才把蒋家当作亲眷来往,韦海池若有提携母族之心,这多年来,蒋氏也不会始终不曾获赐入见含象殿”

他正不满江东伯昨日吃这教训还不够重,可巧,蒋氏就送上门来

什么叫暴戾,该教蒋氏深刻体会

这时含象殿中,太后也正不耐烦到了极点。

对于自己那个出身寒微又屈居妾位以色获宠的生母蒋姬,太后历来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可不仅仅是为了奉承嫡母,是她从心底不屑庶母卑贱。

韦父当年重色,程度竟然达到娶妻也重色的地步,导致正妻并非名门,更不说蒋氏这等姬妾,比正室家族更有不如。

然而,这位蒋姨母却是江东伯万纯生母。

万纯本身姓贺,虽然要说来也算宗室后裔,然而地位也与东汉刘备当年一般,沦落至与平民无异,也就是娶了蒋氏之后,才忽然得了机会转运。

万纯生父贺厚,当年就是看着蒋氏有一姐姐为大姓姬妾,虽然他情知这样的关系不算大姓姻亲,然而打听得蒋姬颇受韦父宠爱,认为娶了蒋氏女,多少能打打秋风

万纯是蒋氏最小一个儿子,待他出生时,韦海池已经成为贵妃,平凉大长公主因为多妒,坚决不容丈夫万乔纳妾,还曾将据说是婆母暗中替万乔养来传嗣的外室母子打杀,如此阴恶行为,当然受到万家遣责。

需知在英宗之前,大周各代君王还算贤明,朝臣及世族并不怎么对皇室噤噤诺诺,一切以礼法为本,就算儿子尚主也不是必须就要对子媳低声下气。平凉倘若有子也就罢了,成婚多年连女儿也未有一个,万乔还是嫡长子,高堂即使考虑到平凉是皇家公主,心里也难免愤愤不平,上书几回,官司打到君王跟前,英宗不理,后来肃宗也不理会。

万家尽管憋了一肚子郁火,平凉也对夫家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到她死前,不以万家子侄为嗣,却违背礼法,硬要以贺姓子为嗣。

可但凡宗室子弟,大多颇具骨气,谁愿意好端端改姓

平凉挑来挑去,总算择中贺厚之子。

一来贺厚贪财,乐意让儿子改姓,另外贺厚之妻姐可是贵妃生母,皇长子外祖母,凭这层关系,贵妃吹吹枕头风,岂不更加有利于嗣子袭爵。

平凉之所以坚持让嗣子袭爵,无非是为了她将来祭祀享配更优而已,毕竟就算贵及大长公主,也为外嫁女,她算宗室之后,儿子却不算,倘若儿子没有爵位,将来万一不能入仕,拿什么祭奉她这个母亲

可平凉死时,万纯才一岁,平凉又与夫家翻脸,怎么也不放心将年幼的嗣子交给夫家族人抚养,因而固执己见,坚持让贺厚夫妇抚养万纯,所以这时,蒋氏才能以江东伯太夫人自居。

不过对于太后而言,连万纯这个纨绔都放不在眼里,更休提“姨母”蒋氏,若是承认这门亲戚,岂不让人交口议论她是庶出这桩心病

所以一见韦小妹领着蒋氏入宫,太后立即心生厌烦,可是当她听闻蒋氏一番痛哭流涕,声称万纯怎么委屈,怎么被贺烨折辱,淋雨受辱不说,昨日又挨了天子训斥,回去就重疾卧床,这时又忧又惧,命在旦夕。

太后十分鄙夷蒋氏不懂礼矩,然而不免心思一动。

干脆叫贺烨前来,那孩子一个忍不住,怕是会对蒋氏大打出手,这暴戾的名声岂不更加确凿。

贺烨已经十四,皇族子弟又历来早婚,天子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该为贺烨择妃。

在这当头闹出事端,让贺烨更加臭名昭著,世家望族避之唯恐不及,当然是韦太后乐见其成的事。

天子还没子嗣,她可不愿意让贺烨领先一步。

只韦太后在等待贺烨之时,也不怎么耐烦听蒋氏哭嚎,这才转开话题,看向小韦氏。

“天气这般寒凉,怎么将稚奴也带入宫来,你这母亲,难道就不怕他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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