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烛龙身为邢国封爵,左师公显位。
位高权重,积威极深,大怒之下,震惊四座。
即便这怒火,只针对成大夫,周围众人仅受波及,依然战栗不安。
仅有青阳,与那名文士,两人未受任何影响。
就连钟伯、烈穆阳两人,都眼神一闪,目露戒备之色。
文士注意到,青阳神色淡然,不由微微惊讶。
烛龙身为三品战师,威势极重,再加上常年军旅,一身浓郁杀气,连普通四品武师,都难以抵挡。
眼前这青氏少年,不过十四岁,竟毫无影响,难怪如此年轻,就具有极其高明的阵法修为。
青阳察觉到文士探究的眼神,轻轻点头,微微一笑,示意并无大碍。
此时,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青阳耳边,只听烛龙怒火高涨,声如雷鸣:
“今年秋射,何人曾说,弦余蛮部,年年入寇,边城烽火,连年不休。诸位封爵,皆国之干城,当时时整军备战,以候国君之令?”
成大夫头垂的更低,这些都是他原话。
烛龙怒火中,带有浓浓的失望:“如今国家,内忧外患,北有弦余强寇,内有野民作乱。
北荒伯崇候,野心勃勃,君臣虎视,二十年来,已并吞北荒三国,时时不忘压迫我邢国。
君上诸卿在国都,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三师甲兵,忱戈待旦,未为过啊!”
“嗯?崇候?”
青阳心中一个疑惑,顿时被解开。
怪不得牟言抱怨,每当弦余大军入寇,打头阵的总是北疆封爵,国君从不抽调三师精锐北上。
原来国君三师精锐,还要防御同为大申诸侯的崇国,更要命的是,崇国强大远超邢国。
如此看来,邢国两面受敌,局势紧张,难怪会对国中野民,坐视不理,也难怪左师公烛龙,对成峒这般不满。
成峒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跪地哀声道:“左师公,我愿改过自新!”
“唉~”
烛龙怒火渐渐消退,又叹一声,道,“这次赤鬼部隐身北林城,要配合鬼巫部,里应外合,一举攻克北林城!
若非青小子走运,意外找到他们踪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至于你去留,还须君上亲做决定!云叔予上卿,也会理解君上安排!”
凡诸侯之国,必有十五之城。
城有大小,各命城主,以守疆土。
大城之主,爵以上大夫;中城之主,爵以中大夫;小城之主,爵以下大夫。
邢国方圆万里,七十二城,城主去留,皆由国君邢候亲自任命。
成大夫面色悲戚,心中却明白,这是他最好的安排。
青阳对成峒是否担任城主,并无太多担忧,估计更多是训诫一番。
他倒是对鬼巫部,企图攻打北林城,略有疑惑。
“鬼巫部,要攻克北林城,莫非欲以此立威,别有所图?”
相对封爵领主,鬼巫部确实非常强大,堪称庞然大物。
就连二十年前,先代邢候尽起精锐,也未能剿灭鬼巫诸部。
但那时情况特殊,鬼巫部更多是依凭溧水大泽,地利优势,才逃过一劫。
北林城高池阔,号为金汤,又有通都大道连接四方,即便能够侥幸攻克,也要面临邢国大军征讨,绝对难以守住。
这样一来,鬼巫部花费如此大代价,也要攻克北林城,绝对是欲以此立威,要做下一件大事。
中年文士看向青阳,带有欣赏之意,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为敲山震虎之计!”
敲山震虎,自然是好听说法,难听点,又可以说,杀鸡儆猴。
邢国君臣上下,自然不愿被鬼巫部骑到头上。
听到两人对答,烛龙转过身来,面对青阳,他又恢复亲切之色。
烛龙耐心解释道:“鬼巫诸部,祭祀阴邪鬼物,传承近千年,野心勃勃。
自二十年前,逃过先君剿杀,更自以为得天命,企图一统北疆野民。
如同南疆黑风部一般,部众数十万,图腾武士、巫师、祭祀、兽师,不可胜数,割据一方,恍若一国。
可野民聚落,素来穷困,北荒贫瘠,物产稀薄,难以养活大量野民人口。
唯有攻克北林城,缴获大量军资粮草,鬼巫部便可实力倍增,更利于收服各部野民。
你这次的功劳,君上每一趣÷阁,都记在心里,日后勤勉行事,明年君上必会召见!”
“竟然如此!大意之下,差点让鬼巫部,成为第二个黑风部啊!”
成峒面色大变,再无一丝一毫哀怨神色,还郑重对青阳行大礼。
“若非青阳中士,及时发现赤鬼部踪迹,若被鬼巫部偷袭成功,我成氏族灭,也无法挽回此罪啊!”
又是黑风部,似乎这个野民聚落,实力极为强大。
青阳心中,瞬间想起牟言的话,当即问道:“莫非是曾经大败左师的黑风部?”
话音未落,烛龙身后,上百名甲兵,一起怒目而视。
这是他们左师最惨烈一次大败,被视为莫大耻辱,虽然十年前那些士兵,早已经不在左师队伍中,左师历代甲兵,都有雪耻之心。
烛龙却哈哈一笑,摆手止住身后众位甲兵的怒气,大声道:“知耻而后勇,可为大丈夫。”
“左师公,左师之败,虽非战之罪,却是我等奇耻大辱,黑风部一日不平,我等心中之恨难消!”
一位高大健壮的上甲士,走出队伍外,高声回道,一股勃发战意,自身上散发开。
“会有这一战的!”
烛龙略微安抚,又对青阳苦笑道:“十年前,左师进剿黑风部,不想大败亏输,君上将我从右师,调到左师。
整顿兵马,意图再战,却不料弦余大军,自此年年入寇,崇候又虎视眈眈,再无一次出兵机会!”
青阳略微沉吟,安慰道:“左师公不必多虑,所为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左师公十年磨一剑,待兵锋直指黑风部之日,必然是其授首之时。”
此话一出,百名左师精锐,看他的目光,顿时都和善了许多。
鹤先生更是不住点头,只这句有意无意的话,就与左师士兵拉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