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天后,整个兴汉城焕然一新,坑洼不平的废墟和四周的人高荒草,全部不见,整理出一大片足有小县城那么大的平地。
御奴关是前期必须要先建立起来的,经过大部分劳力的奋斗,已经建成近丈高的石墙,进出只留下河道,和取名“御奴门”的两丈宽大门。而河道之上数尺高,也钉了一条由圆木做成的浮桥,横着插入山壁,不宽的河道中隐约可见无数削尖的巨木密布。
御胡关古道过于宽大,足有二里地,因为在建设前,王博就要求关墙必须宽到三丈,两边用大块儿山石,中间浇水夯实硬土、碎石子。所以进展的比较慢,只建了一人多高,但可想而知,在建成后必将难以攻破。
两座关卡之所以能够建设的如此之快,除了干活人卖力以外,还得益于定襄附近山区,属于典型的石头山,山道两旁高处经岁月侵蚀而破裂的山石,全部落在沟底,所以修建关墙取材十分方便,要木头有木头,要石头有石头。
王博在视察了建设的关墙后,又下令建到两丈时,再往上要在关墙外侧修“藏兵洞”。以利敌人攻关时防守。此别出心裁的做法,让众将啧啧称奇。其实王博的想法,也是建立在此时游牧民族攻城器械缺乏,没有抛石机、井阑、攻城锤等重型攻城武器的基础上的,如果是在中原战场上,这样修建的城墙,怕是在地方的几轮轰击下,就倒塌一片,不攻自破了。
此“藏兵洞”,王博也是在想了半宿,灵机一动才得到。藏兵洞最下层两步见方,只容弓箭手一人,在尺宽射击口于敌人攻关时,专门在此射箭。射击口斜向上,在阻碍了己方弓箭手视线的同时,也能阻挡敌方箭弩的射入,但里面的射手不用看,只需要敌兵近前时抛射就行,要的是数量。外墙依然是石筑,内衬厚实原木,以绳设一小铃,弓箭手在听到铃响时就射击。
越往上藏兵洞越大,增加弓箭手数量,而射击口方向也随之慢慢朝下变化,这样既可以阻碍不少敌军的箭支,又让己方射手视野宽广不少。
接近关顶的最上面,藏兵洞最大也最密集,每隔一米就建一个,射击孔也变宽大,有的用于倾倒滚油,有的用于扔石头,还可以从里面用长矛刺杀敌人等等。
王博在设计完了,闭眼想象了一下,在建成后,冲向关墙的胡兵,在经过墙顶和中下层藏兵洞漫天的箭雨后,顺着攻城梯好不容易爬到快上关顶,就劈头盖脸被一顿矛刺、枪捅、金汁乱浇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寒颤,笑的更是猥琐不堪极了,让一旁有些叛逆的陈到,鄙视地撇了撇嘴角。
陈到自随着叔父陈融,加入兴汉军以来,一开始跟在陈融身后沉默不语,连王博的特意相询也是话语不多,惜字如金,又暗示平汉、许褚几次挑逗,都被陈到以不屑的眼神应对。虽然因前世记忆中陈到的资料不多,让王博也无法准确判断他现在的情况,但身上始终散发的阴冷气息,叫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定不是个善茬。
找陈融详细了解,知道这都是乱兵给害得,本来陈到小时候挺开朗的,自双亲死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要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踪千里,在大批朝廷官兵中,寻机手刃仇敌,那得有多大毅力呀
王博一开始都不敢带在身边,深怕那天陈到手中的那把长刀,落在自己的脑袋上。可这样一个牛人放着不用,王博是在是觉得有点暴殄天物。经和陈融商量并同意后,王博把陈到先编到战兵里,充当枪兵什长。
长久的沉默,终于在井陉关一战中爆发出来,一人提刀冲垮少半个常山郡兵,让众人见识了他的危险之处。战后,浑身浴血的陈到,跟着王博在山坡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自此列为王博亲卫统领,尽职尽责,只是千古不变的阴冷眼神,让每一个靠近王博的人,都常常被他盯的发毛,浑身不自在。
又几日,两关外斥候来报:御奴关以现胡骑窥视。而御胡关外则走来一队商旅。
接到警讯的王博明白:该来的总归要来。马上下令正在空地上搭建营房的民壮、后勤兵全部调往御奴关,加紧建设关口,骑兵队前出御奴关驱散胡骑。至于御胡关外的商旅,派部分战兵于山林埋伏,待商队走近后,全部扣下,王博亲自前往甄别处理。
留下少量辅兵,带领老弱病残妇孺继续搭建营地,王博领着两大保镖赶到御胡关。
看着比上次来时又高了两尺的关墙,王博略显紧张的心平静了下来。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亲自挽袖加入建设大军中,等待商队的到来。
赴关外的商人,一般都会避开胡骑秋冬肆虐季节,而选择在春夏之间越过雁门关,到各胡族聚集区与之交易。常采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将中原地区的盐巴、铁器、茶叶等物,从胡人手里换来兽皮、骏马等大汉稀缺之物。
有的甚至将兵器、甲胄偷偷夹带,行贿雁门关将,卖入胡人手中,此举风险极大。但因一本万里,商人逐利的本性,让他们甘冒风险,乐此不疲。
附近的胡虏部落除极少数穷凶极恶之徒,一般都不会抢劫来往商队,连强买强卖之事也比较少见,看来这些野蛮人也懂得竭泽而渔、过犹不及的道理。当然,这是对于经常往来于此地的熟人来说的,如果是生面孔,那就是九死一生。
一行数十名彪形大汉,赶着马车,牵着骡马,装满各种货物,徐徐走进正在修建的御胡关。
押车大汉们一个个头扎短巾,面孔沧桑黝黑,一看就是常年来往奔波。身上也是短衣打扮,干净利落,手持明晃晃的短刀,偶见长枪。被后面一群凶神恶煞的兴汉军士兵跟着,也不见惊慌神色,可见对于这种情形也是司空见惯了。
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略显瘦弱的中年人上前,下马抱拳一礼,看似冲众人施礼,但眼神却偷偷瞟着王博,显然已经看出王博是领头的。朗声道:“吾等乃太原郡王氏商队奉家主之命,前往云中一行,往大王给予方便,吾必奉重谢”
说完一挥手:“来呀”身后两人马上抬了个大箱子,走到王博众人跟前并打开。
“大王”王博一愣,随即忖道:难不成这家伙把我们当成山贼路匪啦看了看箱子,倒是不小,但里面装的东西却寒碜。只有两坛酒,一袋银钱,外加数匹布帛而已。
“尔等欲往云中何处所为何事难不成尔等与胡狗沆瀣一气乎”王博看罢箱子撇撇嘴,慢条斯理地说。
中年人闻言一顿,又抱拳回道:“大王严重矣来呀”又一箱抬出打开:这次钱袋和布帛更多,酒倒是没有啦,换成茶叶、盐巴,而且多了很多小袋子。
然后中年人又道:“小人不知此处何时为大王治下失礼之处还请大王见谅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望大王笑纳”说完又是一礼。
“倒是个人精”王博心中一乐,也摆正姿态说道:“吾亦初来咋到,不明所以,请贵商队进关安歇数日,再作定夺”说完也不等中年人答话,转身返回关墙内,留下一脸阴晴不定的中年人。
最后中年人只好领着王氏商队,在战兵的监护下,步入御胡关,来到正在兴建的兴汉军营地。也不见有人过来招呼,见天色已晚,就自己搭帐篷宿营,暂且安顿。
以后数天都如此,兴汉军倒也不动王氏商队的财物,只是派人在一旁看管监视。中年人求见了无数次王博,都被当了回来。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最后实在没办法,心急如焚的中年人干脆坐在王博帐外,不走死等。
王博被缠的无法,也只好叫人领进帐内。
中年人一进来就苦脸跪下道:“王将军有何吩咐只管讲来,小人自当尽力为之若似此般,小人无法于家主交差矣请将军体谅海涵”
王博一挥手,示意其起身,笑着说道:“吾等赴此已逾月余,至此目的:一则安身立命,二则设关阻胡狗,亦解吾大汉百姓深受胡狗掳掠之苦。且吾已知晓云中郡为胡贼步度根部强占,汝等如今前往云中,叫吾如何放行”
中年人闻言耷拉着脑袋,苦笑着说:“往昔如此吾随王家商队往来此地久矣,亦不知将军,不若此次如此,吾多奉。”
“吾并非贪图尔等财物若需亦当公平交易。然如尔等所见,吾兴汉城草创,营地亦无,防御未建。若此时容汝等经过,走漏消息,即引胡骑觊觎,则大为不妙矣”
“不若如此:此次吾得罪矣汝等稍在此盘桓十数日,待吾兴汉军所设之关墙初成,即容汝等西去如何”
“王将军建关所需时日几何”中年人急着问
“吾思虑不出半月,必送汝等西行如何”
“这嗯只好如此,谢将军吾自去备美酒犒劳众兄弟”有了结果后,中年人知道再着急也没有用,就和王博攀谈起来。
王博也乐于了解其中情况。经过一番交谈,也明白了来往于塞外商队的情形。对雁门、定襄、云中一带胡族部落的分布情况,也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谷积山以西,阴山以北,包括黄河环绕的大片高原丘陵地带,原来都被东汉朝廷赐予归顺的南匈奴人,让他们在此休养生息,向汉称臣。汉庭可随时向其部落征募勇士,尤其是在遭遇鲜卑、西羌等游牧民族的进犯时,南匈奴单于必须派骑军助战。汉庭也派出工匠、农户等来匈奴部落,传授种田、织帛等手艺,但对于兵器打造却禁止教授,也不让南匈奴人派人学习。
慑于武帝刘彻时,李广、卫青、霍去病等名将出塞征伐,留下的赫赫威名。南匈奴人自内附以来,也安心于此,随着一代代繁衍生息,也慢慢习惯了农业的生活习惯,虽然还保留着游牧的习俗,但所占比重已大不如前了。到后来汉化已深,尤其是与汉人相交的地方,已经与汉人无异。
只是到东汉桓帝时,由于朝廷内部腐朽,所设的护匈奴中郎将、校尉等官吏贪图享乐,时有欺凌匈奴部族之事发生,再加上北面强大的鲜卑人不断侵蚀,使得南匈奴人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一部分对汉庭怀恨在心的部族,就勾结鲜卑人进犯汉境,不过总体来说,大部分南匈奴人对汉人还是相对友善的。
而盘踞在云中、五原的鲜卑步度根部则不同。随着东汉对北方管控的下降,逐年进犯,一年比一年猖獗,蚕食边境,攻城破地。所过之处,汉人一扫而空,男的当奴隶,女人财物就是战利品。只有少数豪强大族与之结交,可幸免于难。
所以,兴汉军在此打造根基,最大的敌人就是鲜卑步度根部,其次是幽州北部的轲比能部,还有一些乌桓人。
太原王氏就是常常来往于南匈奴、鲜卑与汉人之间行商,常从此处经过的商队还有令狐氏、河东卫氏等大族。另外还有不少雁门关内本地小型商队,也经常干这些刀头舔血的勾当,不过他们的风险远远大于这些豪族商队,收益也低于这些与各方面都有联系的大族。只好过关经受盘剥、遇庙拜庙,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小命不保
熟识之后,王博就问:“汝等与胡族交易是否私带兵甲”
王安,也就是王氏商队管事,讪讪一笑,老实承认:“偶尔为之”
王博正色道:“从今往后,某即居此,若正常交易之物,如盐铁茶帛等暂不收税,然铁器须扼数目而兵甲之类,及战阵所需之物必课以重税,其威甚大者禁绝交易若私相携带,一经查明,不论多寡,一律斩首汝切记可于众商队广而告之矣”
“小人谨记定不犯将军虎威”
“汝亦勿忧吾此举乃减弱胡虏残害大汉百姓而为之,吾兴汉军亦扫榻相迎过往商队,决不无故苛待之汝且宽心矣”
送走王安后,王博也霍然想起:既然胡族与汉人商队往来交易,而兴汉军在此要道,条件是相当的便利,难道就不能在商业上分一杯羹
搞什么呢纸不行野人不用纸。桌椅不行恐怕还不如汉人富户中需要的多呢况且易仿制什么见效快又不易模仿呢关键是得我现在会做的。
王博一时想不出个好主意来,挠挠头,拿起旁边的竹筒水杯灌了一口水,灵光一现:酒对高度酒又能防寒,又能医伤随即狂喜的手舞足蹈起来。
惊得帐门外许褚闯进一看,又是一顿白眼不屑,潜台词:汝乃痴汉也吾不屑与尔为伍
汉时期的酒,都是由粟米发酵酿制而成的,品种单一,度数极低,而且由于过滤技术不过关,酒中常常带着很多残渣,这也是为什么称之为“浊酒”。尤其是有些家庭自酿自用的,有时候还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