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甩出尸首砸倒三四个敌兵后,发狂的许二楞像极了一只暴怒的棕熊,再也不顾身后围杀泄归泥的狼枭卫,一路挥舞长刀大开大合,杀得泄归泥亲卫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再也无心前往解救自家主人了。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泄归泥被双枪刺破铠甲,周仓手起刀落,一颗大好的头颅,带着飘洒的鲜血冲天而起,还未等落下,就被裴元绍一枪挑起,转着圈四面挥舞。
看到自家曾经无敌存在的将军,被兴汉军斩下头颅,刚才还急红眼的众鲜卑骑军,纷纷惊惧后退,不知哪个怪叫一声,演变成了大溃败,连泄归泥的尸首也不顾了,拨马逃向营门而去。
而战机嗅觉灵敏的张辽,早就率领着吴桓、黄龙他们,守候在敌营前深沟的一个通道旁,肆意砍杀着无心恋战的鲜卑骑。
关顶上瞧的真切的王博,见大收战利品的时机已成熟,而且对面的鲜卑大营,直到现在也没有大量的骑军集合的迹象。手一挥,冲锋的号角声响起,御奴关下壕沟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兴汉军,在廖化的一声令下,如下山的猛虎冲向溃退的鲜卑骑军,追在后面不断地射出漫天的箭雨。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杀敌千余,俘敌三千,鲜卑兵自相踩踏损伤数百。战后经审问得知:周仓他们斩杀的武将,就是在云中乃至整个鲜卑族中,都赫赫有名的大将泄归泥,而且他还是步度根的亲侄子,王博心里好一阵儿高兴,大夸狼枭卫无敌,更坚定了壮大这支铁军的信念。
不过周仓等人却脸红到脖子,心里明白:这是许褚退让的结果。众人对望一眼,都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自己堂堂正正地把这个面子杀回来。
而此时接到报告的步度根,还有点迷糊的神情,瞬间清醒,再三确认后,一大口鲜血喷出数尺,挣扎着甩开身旁的美姬,冲着底下体如筛糠的传令兵,大声吼道:“传令明日攻关”
当天晚上,黄龙、吴桓所在的狼枭卫乙队,由于在白天的大战中,让甲队给比了下去,非常郁闷。一听陈到死缠着王博,要去端了鲜卑人驻守在河东岸的乌龟窝,马上兴奋地跟着叫嚷起来,挨个轮流杵到王博跟前大拍胸脯,还撺掇着刚加入狼枭不久的杜远软磨硬泡。
杜远可算是兴汉寨老人啦,比较稳重,王博平时以兄长相称,面子比较大,只好召集来众人商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众人一合计:可行这连续几天的日夜骚扰,让东岸的数千鲜卑军,在疲惫不堪的同时,又放松了一开始该有的警惕性,步度根又一直没有派人来替换。昨天晚上刚被摧毁的沿河围墙,由于木头不充足,还有一段没有修好。今晚再骚扰大半夜,趁天明前鲜卑人最困,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定可一举拿下
于是,黎明前的黑暗里,在疲惫中疏于防范的鲜卑河东岸营地,被如狼似虎的兴汉军拿下。
当一群丢盔弃甲、满脸乌黑的士卒,灰溜溜地退回主营,还沉浸在侄儿惨死的悲痛当中的步度根,表面上面无表情,挥手喝退,但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趁早攻破御奴关的决心。不仅是急于给泄归泥报仇,也是为了早一天结束这种该死的日子,因为步度根已经隐隐感觉到,大军当中开始蔓延开一种悲观的厌战情绪,尤其是意志不坚定的南匈奴人。如果不能及时排遣,那会危及整个大军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憋着一口恶气的步度根,将这几日休息的还算可以的后营调了上来,摆开阵势,驱赶着无数的汉人奴隶,开始了攻关前的准备工作:填埋御奴关下的壕沟。一场长达数日、日夜不停的人间惨剧,正式拉开了序幕。
步度根远远地坐在他那华丽的大纛下,喝着鲜卑族自制的奶酒,看似风轻云淡、镇定自若,但瞪得血红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愤怒。可多年部族首领的素养,还是让他指挥起战斗来不疾不徐,稳步推进。
足足有八九千人的汉人奴隶被赶了上来,轮流背着装土石的口袋,不停地往壕沟里倾倒。上次吃亏、这次学乖的鲜卑骑士,夹杂在来回跑动的奴隶当中,不停地催促着,又能防止汉人奴隶像上次一样,越过壕沟逃往御奴关。
下面都是自己的同胞,关顶的床弩无法射击,又够不着远处列队的鲜卑人。眼看着壕沟被一点一点填平,组织了一次冲击,又在混于奴隶中间的鲜卑弓箭手,射来的漫天箭雨下抬不起头来,还白白伤了十数人,王博只好命令作罢,只是让李大目、牛大等几个弓箭好手,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对其中的鲜卑人进行射杀,但所取的战果寥寥无几。
有些汉人奴隶倒是想跑,但仅仅试了一次就偃旗息鼓了。几百个身背口袋的青壮年,等逃到关门口就剩下十多个了,大部分屁股上还插了好几根箭矢。至此,再也无人敢冒险,老老实实地在鲜卑人的呵斥下,装土、倒土,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仅仅过了不到一日,御奴关下深不见底的壕沟,就被填埋了大半。关下除了隐藏着为数不少的陷马坑,和已经风干的京观堆以外,再无阻挡鲜卑大军脚步的障碍。
申时,王博接到步度根的请求:要用牛羊来换取侄儿泄归泥的首级。王博听完底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鲜卑人述说后,乐了:这是好事儿啊手摸下巴,当即提出自己的条件:牛五百头、战马千匹,再捎带的归还个万儿八千的汉人就行啦
感觉自己很幸运的鲜卑信使,一听立刻傻眼啦:这么黑你当我们的战马是拉出来的开口就要一千匹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平汉一巴掌,又打掉好几颗黄牙,打完还骂道:“俺家主公问话,汝竟敢不作声蠢笨如斯”
“勿要如此粗鲁吾兴汉军皆明理之人”王博喝退平汉后,又微笑着让他转告步度根:为了表示兴汉军的诚意,兴汉城再添上十斤兴汉小烧,这可是价值数百金的东西啊说完让他带了陈到偷喝剩下的半竹桶酒,打发回去。
在大帐咒骂兴汉军的步度根,正纳闷:这个小崽子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是投靠汉狗啦刚才那几个不是挺快的吗有两个还没到关下就被射死,一个好不容易坐筐里,上到顶上的时候,就被该死的兴汉军一松手摔死啦。倒霉玩意儿,还得老子找筐赔人家不知道这次又给闯什么祸
但不派又不行,泄归泥不仅是他的亲侄子,而且是众多鲜卑人心目中的勇士,不要回首级会让部众心寒的而且自己回去后怎么见兄长扶罗韩。
刚要派人再去,上一次派去的信使,抱着一个小竹筒,被人抬了进来,步度根深吸了一口气,向快认不出来的信使问道:“辛苦啦结果如何”
不习惯没牙说话的信使,试着含糊了几句鬼话,发现就连自己也听不懂。干脆把怀里浸了点血的信件,和手里的竹筒高高举起,一旁随从接过来递给步度根。
好歹认识不少汉字的步度根没等看完,就把竹筒摔到地下,顿时大帐内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酒香。步度根皱眉吸了吸蒜头大的黑毛鼻,思索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地拿起拍于案上的信件。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步度根咬着牙,以数百头牛羊、一百匹战马,以及五千汉人奴隶,把泄归泥的首级换了回来。兴汉军倒也没有虐待他侄儿的头颅,除了被枪挑成个独眼外,其他的完好无损,并没有短一点肉,而且还真的送来了十斤兴汉酒。
看着泄归泥死了还睁着一只独目的脑袋,步度根不禁眼圈一红,强压下心头的恨意,传下军令:大营再后撤两里地,七万大军分为前后两营,每营一日,轮流攻关。
步度根似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改往日谨慎的作风,一开始攻关,就让战事达到了白热化。
每三个千人队组成一个进攻波次,隔半个时辰就往上冲一波,每一个攻城步兵只能前进,后退者当场斩首。只有负责骑射的鲜卑兵射尽箭支还有幸活下来,才有机会回到后方休息,等待着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又被收编成千人队上阵。
长长的云梯,用尖木绑到一起做成的撞门车,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停地被运上来,大批的鲜卑士兵顶着大盾、小盾嚎叫着,踏平陷马坑,向御奴关攻来。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十几个防护比较坚固的盾车,被喊着号子的敌兵推至云梯下方,以利就近防护。
骑兵还是老样子,骑马绕圈不停向关上射箭,只是这一次射出的箭矢,比上一次的攻击力强悍多了。不看效果,光那像夏日冰雹突然袭在卷心菜般的声势,就唬得人一愣一愣的,不过冰雹打在人头上,只会起个大包,而鲜卑人的箭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过兴汉军对于攻关鲜卑人的杀伤效果,增加的更为显著。
关墙中间藏兵洞里,加装了十几个床弩,每隔十数息就会吐出一根,带着巨大的呼啸声飞驰而下,冲进关下鲜卑士兵进攻队形中。有的连串数个士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肉大串”,有的撞在盾车上,用麻绳、藤条绑缚的盾车,看起来挺坚固,但那是相对于箭矢来说的,碰上了劲道十足的飞矛,难逃四分五裂的命运。
为了增加飞矛的滑翔能力,不致于从高高的关墙飞下来,就一头栽倒地下。经过试验,王博别出心裁地在尾部,加了个用剥下的死马皮或薄木片做的尾翼,让床弩射出长矛的威力成倍增加。
每一群疯狂进攻的鲜卑族士兵,都要经历多重磨难的考验。真正最幸运、最勇敢的鲜卑士兵,才有资格登上关顶,接受兴汉军枪盾兵的挑战。
开始冲锋时,长矛的肆虐,虽然死伤的人看起来很悲惨,临死也没留下个囫囵尸首,但这样死伤的人毕竟数量不多,除了笨重的盾车和撞门车以外,有机灵的人还是可以躲开的,虽然并不常见,可好歹给人以希望。
等冲到关墙近处时,才能够明白什么叫避无可避从下层藏兵洞里抛射出来的箭支,比雨点还要密集。“砰砰砰”不断地插在,鲜卑士兵头顶的盾牌上,稍有不慎,露在外面的肩膀、大腿就中招,引起一声惨叫。伤重的就此交代,伤轻的只有咬牙继续冲下去,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不过这里倒下的大部分是骑军。
在往前冲就到了关底下,这里比较下来相对安全一些,只要能不时地躲开关墙上层藏兵洞里,掉下来的脸盆大石头,还要小心不要被云梯上掉下来的同伴砸到就行啦。所以经过两三个进攻波次,幸存下来的鲜卑兵都聚集在这里,顺着搭好的云梯不断地往上爬。至于那笨重的撞门车,以鲜卑人粗糙的技术做出来的车轮子,没在中途散架就不错了,几辆到达关门口的勉强用几下,就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大火。
开始了到达关顶前,最后一条死亡之路的鲜卑士卒,绝大部分躲过了落石,却对最上面两层藏兵洞里,吞吐不定的枪、矛、勾镰等武器无能为力。到了这里,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勇士,瞬间变成了一个个下锅的饺子,有的受伤惨叫着掉落;有的是因无处躲闪吓得自己跳下,还有的抱着插在胸腹上的枪矛,大叫着和它同归于尽。
狰狞的面孔、各异的惨状、遍地的箭矛在这片浸血的土地上,组成了一幅让人不忍直视的杀戮场面。连往日关顶上偶尔经过的鸟儿,今天也被这冲天的血腥气,惊得乖乖待在窝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场长达五个时辰的功防战,终于在鲜卑军后继无力的情况下结束,留下的是满地狼藉。得到撤退命令的鲜卑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潮退而去,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带回同袍的尸首。
王博望着眼前的人间惨剧,良久,深吸一口气,强按下身体里翻涌欲吐的欲望,对身后等候的牛大咬牙说道:“去罢务必当心”牛大领着水船又开始他的骚扰之旅。
转身边往关下走去,边向旁边下令:通知廖将军将御胡关守军尽数调来,留斥候营及数百后备军守关。同时传令杨凤集结辅兵,必须于明日申时赶到御奴关下待命,苦力营从明日起集中看押,发现有不轨之人立即斩杀。
兴汉军经历了建军以来最大的考验,并且成功地坚持下来。高达近千的伤亡,也让王博下定决心:得尽快结束这场惨烈的杀戮,也许主动出击并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战术。成了,御奴关自此无战事,败了,大不了凭关据守死磕到底这样耗下去,只能是一点点地把兴汉城的元气榨干。再要想开拓云中、朔方那只是水中月、梦中财啦。
鲜卑人大帐中,双目赤红、脸色铁青的步度根,死死地盯着地下汇报伤亡情况的小头领,本来准备夜里继续攻击的命令,也无疾而终了。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难道再让今天战死的数千勇士头颅,变成御奴关下的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