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谢母说什么,容萱都坚持说自己是个外人,对两家的亲事撇得很清,完全是没摆明就不算数的态度,还说谢凌给她的那些东西应该是看护费,她可以退回来,一下把谢母给惹急了。
谢母肯定地道:“你快别说气话,不然谢凌回来了还不得跟我吵吵?他在家都不知道夸你多少次了,一直说你是个好姑娘,还说你跟他委屈了,让我往后多帮忙看着俩孩子,对你好点呢。盖房子都是他定的,我今儿给你透个底,谢凌特意跟人商量盖外头见过的那种大房子,给你俩当新房,好住得很,你只管当着当新娘子就行了。”
说到这,容萱的态度才软下来,表露出来几分害羞:“婶子……”
谢母瞧见有门,又紧跟着开始卖惨,“萱啊,你可一定得体谅谢凌,别跟他生气。这都是苏晓晓在背后闹的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天我把她骂成那样,大家伙都看见了,我是顶顶烦她、最恨她的人。可我也难啊,她在外头不知道学了啥,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嘴甜得很,太会哄人了,这不俩孩子就被她哄了去。
要是让俩孩子在家,我一个老太婆也看不住,肯定还得被哄去,你要是再不管,俩孩子都被她教坏了啊。你有文化又明事理,你就当帮帮我,帮帮谢凌,再看一阵。等过些天她走了,你要是不愿意看,咱再说,你看行不?就当婶子求你了。”
容萱为难地犹豫半天才叹口气,“婶子咱们回头再说吧,我奶那边还指不定多生气,不一定让我看呢,我真得回去收拾了,不然、不然都不一定能吃上饭,婶子我就先走了。”
这要是再留她就实在说不通了,所以谢母只得道:“那行,你先回去。你奶就是太厉害,不怕,晚上我让谢凌给你送好吃的去,让他跟你说说,安你的心,啊,别怕,走,我送你。”
容萱忙道:“送啥呀,回头谢凌该说我不懂事了。我听孩子在哭呢,婶子你快进屋,我给你把大门拴上就行。”
“那好,你有工夫就来找婶子唠嗑啊。”谢母终于听见她主动提谢凌了,知道事儿没黄就放心了,她早听俩孙子在屋里嚎呢,惦记得很,闻言没多想就进屋了。
而容萱则快步走去邻居大嫂那边,松口气道:“可算出来了,嫂子咱快回吧。”
邻居大嫂打趣道:“你愁啥呀,谢婶说得不挺好的吗,都要盖大房子给你当新房了,你静等着享福就得了。”
容萱捂了捂脸不好意思了,“嫂子你快别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口头说说都不算。”
“啥?这还不算,啥才能算啊?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咋想的了,咋还这么多说道呢,又是镇上的说法?”邻居大嫂以前还没觉得读书有啥用,这会儿发现容萱懂的好像真挺多,就好奇地总想多问点啥。
容萱忍着羞涩给她解释:“镇上和咱们这差不多吧,但我听去过省会的同学说,人家那真讲究自由恋爱,都是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处着对象,家里不过问。要是处得不好了,就黄了,再跟别人处,有的两家都定日子会亲家了还有吵架闹黄的呢,所以都得领结婚证才算正经成事,别的都不算。”
“啥?处一块儿去了还能黄了再跟别人处?那不耍流氓吗?那要这样,有的男的跟这个处几天,再找那个处几天,那不欺负人吗?人家姑娘还嫁得出去吗?”邻居大嫂觉得有人介绍相亲,看不上对方换人可以,这都处上对象了咋还能分开?村里要是有这样的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容萱说:“外头大点的城市都是这样的,现在时代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样子就像在外头读书,接受了新事物,对那些无限向往就想那么做似的。
邻居大嫂忙扯了扯她,提醒道:“容萱你可别听同学瞎说,外头咋样是外头的事,在咱这不行啊。怪不得你刚才一直跟谢凌撇清关系呢,嫂子跟你说,咱这可不能说黄就黄,你俩处这么长时间,大家伙都知道了,婚期也定了,那就是板上钉钉,说啥也不能变了,不然保准有人骂你。
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这事儿你得听嫂子劝,别犟、别犯糊涂,反正是苏晓晓剃头担子一头热,人谢家还是只认你,你就踏踏实实等着嫁人就得了,听见没?”
容萱怔了怔,像是听进去一般点点头,感激道:“谢谢你啊嫂子,怪不得老师说死读书没用,柴米油盐都是智慧。还是嫂子你这样好好过日子才懂得多。”
邻居大嫂忽然被夸了,那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又拉着容萱一通叮嘱,生怕小姑娘信了外面那一套,把自己给坑了。同时她对容萱之前没直接答应跟谢凌处对象的事也理解了,原来不是小姑娘眼光高想找更好的,是受大城市那些思想影响,惦记着自由恋爱呢。
一下子知道了这么新鲜的事,邻居大嫂回家可不得说说吗?他们一家子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口人,饭桌上就说道这点事了。虽说邻居大嫂还记着交代他们别出去乱说,但在家里头是一点没少说,还加了好多她自己的猜测,说一句添油加醋也不为过,反正是让他家这顿饭吃了个热闹。
吃完他们还看了方家一场戏呢,因为方家根本就是鸡飞狗跳了!
大过年的又不用上工,方家人有的出去打牌、有的串门唠嗑,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结果一到家,容萱才把院子收拾一半,那乱七八糟的样子把几个人吓一大跳,还以为遭贼了呢。
等问清楚知道是谢家小子祸害的,方父第一个就训斥容萱,“不会带孩子就好好跟你妈学学,这么大的人了,书都白读了!”
方母被骂惯了,低眉顺眼的什么都没说就帮容萱一起收拾。可看到凳子上那件衣服的时候,她吃惊的话脱口而出,“这咋弄的!”
这下方老太太就看见了,一看她最喜欢的衣裳竟然沾满了鸡粪,登时就涨红了脸,几大步走过去抓起衣服怒问,“这谁干的?方容萱!你咋看的家?谁把我衣裳整成这样的?”
容萱紧抓着扫帚无措道:“是伟豪和伟东,他俩今天不知道咋了,一来就捣乱,咋说都不听,我没招了把他俩送回去,谢婶拉着我说了半天话,我才没来得及洗。我这就去洗……”
她说着走上前要拿衣服,被方奶奶一把推开,声音拔高了八个度,“洗?这要不是我回来瞅见了,你偷摸洗洗就当没事儿了是吧?回头我再穿上,那俩小兔崽子还不得笑我一身鸡屎味?你是死人啊,不知道把衣裳拿去谢家闹啊?你现在有钱都买不来这衣裳,不给我赔个百八十的都不行!
谢家老太太揍那俩小崽子没?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去,我倒要看看他家咋给我说……”
“奶,这事儿好像是苏晓晓撺掇的,咱要是和谢家闹矛盾,就上了她的当了。”容萱没反对,只是有些为难。
这话让几个人都不理解,这里头有苏晓晓啥事?于是几个人回屋,容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重点强调邻居大嫂的猜测和谢母的承诺。
虽然方老太太还生气,但她这会儿的气已经全转移到苏晓晓身上了,大骂苏晓晓是破鞋,还骂那两个小兔崽子没一个好东西,直接就把他们仨当仇人了。同时方家人也算安了心,确定谢家是真的打算跟他们结亲,方大嫂还夸了几句容萱品性好,说谢家就认准了她,顺便酸溜溜地提了几句大房子。
不得不说,谢母画的大饼没忽悠住容萱,倒是忽悠住方家人了。他们这会儿只想着怎么对付苏晓晓,怎么叫容萱抓住谢凌,谁也没再骂容萱。
就算方老太太说容萱窝囊废,嫌弃她没揍那两个小子,也被容萱说这个节骨眼不适合揍孩子给说服了,愣是显得容萱比较聪明,看穿了苏晓晓的算计没上当,让全家满意得很。
容萱又趁机说:“上赶子不是买卖,越是这种时候,越得端端架子,不然以后谢家说谢凌是香饽饽,别人争着抢着要跟他,那还不得把我拿捏得死死的?到时候我想帮帮家里都不成了。”
方大嫂忙说:“端着点也行,也不能太端着,毕竟人家谢凌现在是镇上派出所的副所长,差不多就得了。”
容萱又把省会时兴自由恋爱那些话说了一遍,方家人顿时皱起眉头,反应都和邻居大嫂一样,警告容萱不许瞎寻思,告诉她和谢家这门亲事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她一个腿脚不利索的没了谢凌还能嫁谁?
容萱不在意地道:“奶奶,爸,我这些天就寻思了,大过年的,谢家为啥着急把孩子送来这?要说培养感情,撮合我跟谢凌,用不着吧?这不都谈婚论嫁了吗?我猜他们就是觉得我把孩子教得好,想让我多教教他们。
这肯定不是谢叔谢婶的想法,肯定是在外头见过大世面的谢凌的想法。这说明啥?说明我厉害啊!别的我不敢说,当老师我指定行!”
“当老师?闺女你真能当老师?”方母对这个上心,老师虽然一直被叫臭老九,不算啥体面工作,但能挣工资啊,比在家待着可强多了。
容萱肯定地点点头,“我走慢点一点不瘸,当老师也没这个要求。我高中毕业学得还挺好,在镇上找个老师当当肯定行,回头我托以前的老师同学打听打听,当不了拉倒,万一能当不就是好事吗?
你们看苏晓晓,她才小学毕业,干活也就那样,哪比我强?你们再看看她穿的,她买的那些东西,说明她在外头混得不错,我能比她差吗?”
当不当老师,方家人没什么概念,但和苏晓晓比,他们肯定觉得容萱哪都好啊,再一想苏晓晓看起来还挺风光的,不管人家咋混的,容萱肯定能比苏晓晓混得好啊。没看谢凌都当官了,还能看上容萱呢吗?
这么一说,方家人都忍不住打量容萱,怀疑是不是他们都是乡下大老粗,看不出来容萱的好?谢凌还在京市待过呢,啥没见过?现在谢凌也在镇上上班,好姑娘多了,人家就认容萱,这不说明容萱比别的姑娘都好吗?
这下一家人都莫名其妙有了底气,不再觉得谢家拖拖拉拉不结婚算啥事了,反而觉得就算没了谢凌,容萱估计也能找个工作找个不错的对象。这信心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反正说着说着就成这样了。
方容萱在识海中看着他们,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一直用真心对他们,他们却往死里践踏她。现在容萱只是说了一番绕圈子的话,他们就全被绕进去了。所以可能真真假假、是非对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什么方式对他们。
这时容萱又提了个事,“谢婶还要让我帮忙看孩子,我怎么推都推不掉。想也知道苏晓晓肯定还得让他们闹腾,要是砸了咱家碗、弄死咱家的鸡,咱两家还能处好吗?年都过不好。
我寻思干脆我借这个机会试试当老师咋样,就说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大家伙看孩子,谁愿意就把孩子送来,我教他们识字算术,上了学的也能来,正好看看我跟他们老师比谁教得好。”
“这有啥用?俩孩子你都管不住,还要管一堆?”方老太太想起那件衣服就来气,一想到还要来一大帮孩子,脑袋都疼了。
容萱理所当然地道:“我教的他俩都学会了,当然就不用在这待着了,我就找人帮忙带他们玩呗,像小丽她们,谁有工夫谁看会儿。到时候他俩想闹我也闹不着,有那么多孩子,说不定他俩还觉得丢人不敢闹呢,正好也让谢婶比一比,别人带孩子有没有我带的好。
还有要是大家伙都说我教得好,我还能去求求村长帮忙写介绍信,到镇上试试当老师呢,挣的钱给奶奶买新衣裳。”
这话相当于在方家人情绪上头的时候给出的解决办法,他们遇到事就会骂、会吵吵、想找人算账,其实说来说去啥也解决不了。但容萱这样说就显得她聪明有主意,有招对付苏晓晓不让那女人得逞,还不让谢家占便宜。
凭啥他们家就得帮谢家教孩子啊?教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谢凌上门道谢,还把他们家祸害得乱七八糟。现在教别人就让谢家孩子看着,好事谢家都摊不上,还挑不出理来,解气。那万一要是当老师的事也成了,往后他家也有在镇上上班的了,往后家里孩子要上学还不直接就安排了吗?那结交的人脉也能帮上家里啊。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靠谱,主要是他们也没啥主意,听容萱说得头头是道,哪哪都好,也就答应了。特别是那句“挣的钱给奶奶买新衣裳”让方老太太舒坦得很,连其他人也都想到以后容萱拿回钱来,他们能用来干啥了。反正又没坏处,试试就试试呗。
只有方母有些担忧,做饭的时候还在灶房里小声问容萱,“这事儿能行吗,万一最后不行,你肯定得挨骂。”
容萱不在意地道:“年后盖完房子我就嫁人了,他们想骂也骂不着我。”她靠近方母耳边说,“妈,我真教孩子学习了,谁还好意思让我白教啊?到时候我不收钱,私下里要点东西,咱们娘俩用,改善改善生活,让你也享享闺女福。”
方母紧张道:“啥?你偷摸要东西能行吗?叫你爸知道还不得打你?”
“都说了我马上要嫁人了,你闺女的对象是副所长,他打我?让他掂量掂量,到时候我就让谢凌到家里来和他好好唠唠。”容萱冷哼道,“我看他们啊,看见谢凌的时候都有点怕呢。”
可不是有点怕吗,听说谢凌这几个月抓了不少犯人呢,什么小偷、抢劫犯、杀人犯之类的,村里人听说后一边觉得谢凌厉害,一边开始有点怕他。再说现在谢凌是当官的了,他们骨子里对官的那种敬畏,让他们下意识地在谢凌面前有点气短。
方母琢磨半天,发现容萱说得对,有谢凌给撑腰,还真不用像以前似的怕家里人,怪不得她感觉闺女今天硬气多了呢,估计也是终于从谢母那边得了准话,这才硬气起来。
方母为闺女高兴啊,做饭都是笑着做的,好像已经看见闺女的光明未来了。方容萱在识海中贪恋地看着妈妈,第一次发现原来让妈妈高兴是这么简单,也是第一次发现她和谢凌的关系居然可以拿来对抗家里,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她根本就用不着那么听话!
邻居大嫂本来还打算过来劝架,结果看他们最后消停了,这热闹看得还有点意犹未尽。正好她弟妹跟她说悄悄话,问她看没看见过谢凌晚上找容萱。
她当然没看见过啊,谢凌小心得很,几个月下来都多少次了,邻居愣是从来没发现过。这让她们妯娌俩起了好奇心,说好了晚上要看着点。她俩的男人倒是觉得她俩没事闲的,觉得别人家处不处对象关她们啥事,但她俩就想晚上悄没声地看看,又不影响谁,当然是想看就看。
她俩下午没啥事,分别出去和好姐妹说悄悄话,然后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多了六个人知道这件事。她们可不是乱传,她们是只和自己的好姐妹说了,还特意叮嘱过不能告诉别人,相当于她俩分别就只告诉了一个人。
但好姐妹也有自己的亲戚和好姐妹啊,这一个告诉一个,再叮嘱别乱说,最后就限制在了六个人里,加上她们俩,这个晚上有八个人决定不睡觉要看热闹了!
而容萱不知道邻居大嫂会不会对晚上的“约会”感兴趣,所以她又去邀请了方容萱的小姐妹周丽,让周丽晚上在她屋里住,一起聊天,说她受的委屈和谢母那些承诺,还有对谢凌的不信任等等,顺便还拜托周丽帮她找找能帮忙带孩子的姑娘,她愿意送雪花膏、头绳这些。
周丽躺在容萱身边,同仇敌忾地骂了苏晓晓和谢家俩孩子,又劝容萱别想那么多,只管跟谢凌好好处,然后她就听见了外头的咳嗽声。
容萱瞬间红了脸,却是腾一下坐起来下地穿鞋,“那啥,谢凌下班回来得晚,总喜欢晚上来找我,就是散散步聊会儿天,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周丽惊讶道:“啊?你以前咋没说过啊?”她笑嘻嘻地推了容萱一下,“真是只散步聊会儿天啊,你俩拉手了没?他亲过你没?”
“当然没有!他倒是想,我也不能干啊!他都没正经跟我提亲呢,反正结婚前他别想碰我一根头发丝!”容萱正色道,“你以后处对象也得这样,可别傻乎乎地让人占便宜。”
“知道啦,你快去,别让谢大所长等久了。”周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催促着把容萱往外推。
容萱又红了脸,理理头发拿手电筒走出去,看见了大门外衣着笔挺、高大硬朗的男人。
谢凌笑起来,刚硬的表情变得温柔,低声说:“冷不冷?披上我的外套。”
他说着就解扣子要脱外衣。
这样一个男人,形象在附近十里八村都是一等一的,当过军人现在又在镇上当官,私下里还这么温柔体贴,谁能不沦陷呢?
只可惜,这温柔就是演戏而已,容萱也会演啊,她贴心地摇摇头,“我不冷,你快把扣子扣好了,天天上班呢,可别感冒了。”
“还关心我,不生气了?”谢凌顺势语气就亲昵了些。
容萱好像这才想起自己在生气,抬手顺了顺耳边的发丝,走在前头闷声道:“生气能咋样?你是能揍他俩一顿,还是能把你前妻赶走?”
谢凌忙上前两步跟上,歉意道:“俩小子太皮了,等我得了空就狠狠教训他们,最近实在太忙,没顾得上,都不知道他们听了什么话,让你受委屈了。”然后又无奈地说,“苏晓晓的事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年后就走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你不用在意她。”
容萱停下脚步,正好停在邻居门外,闹起小脾气,“我是不想在意,可你没听见你儿子说啥,他俩一直骂我,说我上赶子想当他们后妈!你说,咱俩的事我啥时候上赶子了?”
谢凌笑道:“是是是,不是你上赶子,是我上赶子,是我想让你当他俩的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