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琎点了两份黄面,不一会儿,烤肉大叔就把烤好的羊肉串送了上来。
周轶喝了一碗酸奶,整个肠胃都舒服了,这会儿看到食物也有了胃口。
域城的羊肉串不同于她以往吃的烤串,肉很大块,肥瘦相间,上桌时还冒着油水,肉串上也并没有涂抹多余的酱料,似乎只撒了孜然和辣椒面儿。
周轶还讲究点形象,并没有拿起串儿直接上嘴,她用筷子夹着肉,企图把签上的肉一块块撸到黄面里。
签子串肉串得紧,周轶弄了半天才撸下了一块肉,丁琎见她吃力,手一动想帮她,抬眼看到她低垂的眉眼时又捺下了动作。
周轶好不容易把肉全推到了碗里,她拿着那根粗粗的有些烧焦的签子端详着,过会儿看向对面的丁琎:“这是……树枝?”
丁琎往她手里看了眼:“红柳树枝。”
“用这个做签子肉会更好吃?”
“你可以尝尝。”
周轶把签子放下,夹了块瘦肉尝了尝,油而不腻精而不柴,肉里又隐约有种若有似无的植物的清香,她想大概就是红柳树枝的气味。
丁琎见她吃得惯也就不再去注意她,低头朵颐着自己的那一份,再抬头时才发现周轶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盯着他看。
他扫了眼她的碗,吃了两串羊肉,面也吃了一半,是她正常的饭量。
周轶忽的施施然一笑:“又蹭了你一顿饭,现在不知道要回请你多少顿才抵得清。”
丁琎直接回道:“不用。”
“那你不是亏了?”
丁琎看着她,喉头一滚:“陆谏是我的好兄弟。”
周轶莫名地看着他:“所以呢?”
丁琎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装傻,他也不想把这个话题延伸开来:“我们要尽快找个有网络的地方。”
他想看邮件,周轶明白了。
丁琎把车停在了休息站的侧面,他把那辆越野开到路边,周轶没往副驾驶座坐,而是利索地开了后座的门钻了进去,他回头时她正在解裙子的系带。
“……”丁琎又觉神经一紧,立刻回过头目不斜视,“你在做什么?”
“太热了。”
丁琎想起昨晚,所以说她不是喝醉了才这么放肆大胆的,她是本来就这样。
后头一阵窸窸窣窣,丁琎始终看着窗外,周轶把脱下的裙子放在后座上,随后下了车坐到了副驾上。
“走吧。”她神色在在,毫不忸怩,见丁琎绷着脸她无声哼笑,相较起来他倒更像个被女妖精虏来的“唐僧”,“我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
丁琎的脸更黑了。
越野车往古木里尔方向走,从休息站驶出去一段路,窗外的景色就是茫茫的草原了。
周轶降下一半的车窗,任由微风狭着青草的清新吹进来。她拿丁琎的手机给陆美美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尽管这样,陆美美的大嗓门仍是威力不减。
“周轶,你怎么回事啊?不是给你订的昨天的航班回渔海吗?我在机场等了你半天,人呢?”陆美美一阵炮弹似的连环发问。
丁琎余光往边上看了眼。
周轶把手机贴近耳边:“还在域城。”
“什么?你没回来?”
“发生了点意外。”
陆美美说:“又是意外,你在域城怎么有这么多意外?”
她这句话算是说到周轶心坎里了,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意外。
陆美美不放心:“你没事吧?”
“没事,我大概……”
周轶转头看向丁琎,她没说话但他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压着声音说了句:“明天。”
“我大概明天就会回去。”
“明天?确定吗?”
周轶没回答,这一路变故太多,她没办法打包票,只希望接下来这一路真会顺风,别再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来挡道了。
周轶没和陆美美多说,报了个平安后就挂断了电话。
热黑的电话几乎是无缝衔接进来的,周轶把手机递还给他。
丁琎单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接过手机:“喂。”
“丁队,他们往木拉提方向去了。”
木拉提?丁琎一想就通,往他们这里来的。
“跟着。”
“明白!”
丁琎挂了电话,油门一踩加速前进。
周轶见他这样,大致就能猜出热黑说了什么,无非是又有人冲着她来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冲着陆谏发给她的东西来的。
“那些人好像在找什么名单。”
丁琎低声:“名单?”
周轶把昨天那些绑匪问她的话复述了一遍:“……陆谏发给我的邮件里没有什么名单,他们会不会搞错了。”
丁琎沉眸。
之前他不清楚为什么斯坦国的人一直紧追着周轶不放,现在知道了她和陆谏的关系,丁琎就明白了几分。
目前来看,陆谏一定是传回了什么信息,且这个信息势必事关重大,甚至可能会撬动斯坦国的根本,否则没道理那些人会冒着风险非要掳走周轶,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看到那封邮件的内容。
草原广袤,手机信号时好时坏,网络更是连发条语音都支持不了,一路上他们也没碰上个小镇,周轶的手机邮箱就没登上去过。
丁琎驱车疾驰着,本以为还需要走上个百来公里才能到临近的镇上,没成想在进镇之前就看到了一个信号塔。
他把车停在信号塔附近,然后示意周轶:“现在登录试试。”
周轶打开邮箱,尝试着输入了账号密码,点了登陆后页面并没有很快跳转,屏幕上那个小圈圈一直在转动。
丁琎以为在信号塔附近也没用,正准备重新启动车往镇上赶,边上周轶忽地抬头,双眼发亮:“登上了。”
丁琎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副驾探过去:“把邮件给我看看。”
周轶点开邮件,把手机递给丁琎。
那张图片还没加载出来,但是底下的乱码丁琎是看得到的。
周轶看到他眉间挤出一个小褶子,神情凝重。
这封邮件周轶来回看了很多遍,并没看出什么端倪,可丁琎的表情告诉她,邮件内容有异。
过了会儿,那张图片加载出来了,正如周轶所言,是一张普通的域城地图。
周轶试探地问:“那行乱码……是你们队里的‘密码’?”
丁琎抬头看她一眼,她很聪明,按图索骥就能猜个大概。
他没否认,周轶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特种部队执行的都是危险任务,对保密性要求肯定很高,所以她才猜测他们有供自己内部交流沟通的“密码”语言,只有队里人才看得懂。
她立刻追问:“他说了什么?”
丁琎沉默,半晌才启唇,低低地说了句:“‘冰山上的来客’。”
这几个字一个一个地敲进周轶的耳朵里,她低声跟着读了一遍,云里雾里的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哈米尔高原。”丁琎精简地回答。
“哈米尔?”
周轶虽然对域城不熟,但是哈米尔高原的位置她还是清楚的,它在南域,荆国的最西端。
她不得其解:“他在高原上?”
“不在。”丁琎截然道。
如果陆谏已经回国了,他大可不必大费周折地给周轶发邮件。
“那他……”周轶没法儿理出一条明确的线索,忍不住埋汰了句,“不明不白的,他怎么不说清楚。”
丁琎想,不是陆谏不想说清楚,而是他没办法说清楚,从这一点上看,他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发了这份邮件,想送达的信息必定极其重要。
时间宝贵,耽误不得。
丁琎当机立断,启动了车迅速调转车头往回走。
“去哪儿?”周轶发现他改了路线后问。
“琼纳斯。”
周轶不知道琼纳斯在哪儿,总归和古木里尔不是一个方向。
“我要回渔海。”
丁琎犹豫了下:“你还不能离开域城。”
“为什么?”周轶想到那封邮件的内容,语气直降几度,冷声质问他,“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哈米尔?”
丁琎坦率承认:“是。”
“丁琎,你疯了吗?”周轶动了气,“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停车!”
丁琎踩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他看向周轶,一脸正色:“你必须跟我去。”
这还是丁琎第一次用命令式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周轶说话。
周轶冷笑:“我不是你手下的兵,不需要听你的命令。”
她仍是坚持:“送我去古木里尔,我要回渔海。”
“不行。”丁琎也不让步。
周轶冷着脸,斜瞟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下车。
丁琎握了下拳,也下了车。
他走到周轶面前:“我们谈一谈。”
周轶抬头看他,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为什么要我跟你走?”
“陆谏的邮件发给了你。”
周轶立刻说:“邮件我已经给你看过了。”
丁琎反问她:“你想过没有,陆谏没把邮件发给别人而是发给了你,这是为什么?”
周轶缄默片刻:“他可能是随便发的。”
丁琎摇头:“不会,他一定有他的安排。”
在看到邮件内容的那一刻,丁琎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否则无法解释陆谏为什么不和队里人联络,而把周轶牵连了进来,他应该是最不想她出事的人。
丁琎的猜测不无道理,他和陆谏做了这么多年的队友,周轶觉得他想的就是陆谏想的。
即使这样,她也不想顺从,她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对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感到烦躁,甚至现在她想要全身而退都没有办法。
周轶冷哼:“所以呢,保家卫国是你们军人的事,不是我的。”
丁琎沉声:“人民群众也有义务配合军方工作。”
周轶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带挑衅:“我要说不呢。”
丁琎感到头疼,他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有逆反心理。
此前几次他都依了她,这次事关紧要他不会再让步。
丁琎往前走一步:“没有我你回不去。”
“我可以途搭回古木里尔。”
“渔海呢?”
周轶心一沉。
她的身份证丢了,昨天那些人又把她的护照和银行卡都搜走了。
“你威胁我?”愠怒的情绪在周轶的眼底翻涌,话语间像是掺着冰碴子,又冷又利。
“是。”丁琎很坦诚。
周轶怒极反笑:“好样的丁琎。”
丁琎暗叹一口气。
他并不想惹周轶生气,如果她肯好好配合,他也不至于做成这样。
“你不想救陆谏吗?”
丁琎沉凝着她的眼,他问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明显闪了下。
周轶抿着唇,心里像是台风过后,乱成一片。
“丁琎,我是个画家不是军人,我拿的是画笔不是□□,我不会杀人,你不能要求我像你一样,冲锋陷阵迎难而上。”她吸口气按捺住脾气,理智道,“斯坦国的人一直在找我,如果我继续留在域城,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的人身安全谁来保证?”
“我来保证。”丁琎又向她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剩下不到两掌的距离,他低头看着她,眼神炽诚,字字凿凿有声,像在这无垠的草原上对着天地立誓,“我用我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一定护你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累了,歇两天
提前遥祝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