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兴、宛平两个京师附廓县没有独立的县学,因此在宛平县率先结束县试后的第三天,大兴县的县试也于顺天府学处开考了。
这一天,五更刚打,苏子辰便爬起来洗漱,随后在祖母瓜尔佳氏的注目下,接过母亲喜塔腊氏手上的竹篮和灯笼,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出门----其实府学胡同距离苏家居住的五条胡同很近,只要沿着东四北大街往北走,过了十一条胡同、罐子胡同,再往前走几步往西一转就是府学胡同,然后沿着府学胡同西行,一过靶儿胡同,其实就到了顺天府学的门口,因此苏子辰完全不用坐车过去,当然坐车也没有用,到了府学胡同口,在和亲王府东北角小门边就会被大兴县的差役给拦下了,剩下的路还是得步行过去,所以苏子辰就不多这个事了,直接走过去就成,时间也很充裕,一刻钟(半小时)内必到。
别说苏子辰起的早,还有更早的呢,这不,等苏子辰到了顺天府学门口,府学门口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昨晚一天没睡,头天晚上就直接在这排上了。
吐槽归吐槽,在众目睽睽这下,苏子辰也不能特立独行,只好举着灯笼在那静候着。
站在苏子辰的角度望过去,整个府学建筑分为东西两路,是右庙左学之制。其中西(右)路主体为大成殿,是供奉夫子的所在,通常只有秀才功名以上者才能入内祭拜,至于学业未成的儒童,一般来说只能站在殿外观瞻遥祭了;大成殿的东侧即为顺天府学,大门为三间中柱式,硬山顶大脊,气派不凡,平日里轻易不开,要开也只开一侧的小门供学官和生员进出。
不过,今天府学的大门是半敞的,只是知县大人还没有下令入场,应试的众人才不得不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或希望或失望的考场一日游。
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带着素金顶子和无眼蓝翎的在一队衙役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冲着望眼欲穿的儒童们大声吼道:“都按往年的规矩来,真要有谁夹带的,现在就丢地上,本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叫本官查出来了,不好看也是自找的。”
府学外的队伍微微有些骚动,但很快安静了下来,此时就听小官继续道:“另外,进去后都安静候着,闹出响声的也一律驱逐,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那就排队进场吧,一个个进来,不要急,时间还早呢。”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起来,之所以缓慢,是衙役们要对进考场的儒童们进行全面的搜检----儒童们的衣服要被脱光,身上最多剩下一条裤衩遮羞,同时鞋子、袜子也要脱下,随身携带的竹篮都要仔细翻过,某种程度上比另一个时空的上机安检还要严格几分,但人性化的是,考虑到现在还是二月里,所以在受检的位置边放置有一个大的铁皮炉子,炭火烧的通红,热气蒸腾四射,脱光衣物的儒童们可以待在炉边烤一会火,再穿回检查完的衣物,免得受冻生病了,在考场上发挥不佳----看起来搜检好像有辱斯文,但总归有人心存侥幸,这不,排在苏子辰之后的他没瞧见,排在苏子辰之前就有两个被查出带了小抄的,这两人无一不被那素金顶小官记录下姓名、没收了校卡和准考证,然后衙役们推搡着带离了府学。
轮到苏子辰受检了,可还没等衙役们伸手,方县丞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喝退了衙役之后,方县丞冲着苏子辰诚恳的说道:“苏大人,这是规矩,还请大人您见谅。”
苏子辰点点头,把手中竹篮和灯笼交给方县丞,然后伸手脱下衣裤和鞋袜,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展示了自身并无夹带后,快步避到火炉边驱寒。
看到苏子辰如此配合,方县丞舒了一口气,几乎虚应故事般粗粗检查了苏子辰携带的竹篮和灯笼,回头和素金顶小官交代两句,便把苏子辰的东西全还给了对方。
苏子辰穿戴好衣物,提着竹篮和灯笼走进府学,但很快,便在二门前被重新拦住,随后和其他已经进来的儒童一起等着县官点名----前来参加咸丰八年戊午科大兴县试的儒童、童生大约有一百五十人黑压压的等在二门前,看起来颇有些壮观。
等到卯时二刻,府学的大门缓缓关闭,点名开始了。
就见县里的教谕、儒学教导从一间祀殿里走出来,走到二门边左侧的大门敞开的官厅里,冲着里面入座的知县一揖致敬,立考官背后,接着是包括为苏子辰提供具结的那位廪生在内的数名廪生走进了官厅,向县老爷长揖致敬,然后在县令的两侧站定。
“儒童王学贵。”知县看着手中的名单传唤着。
名叫王学贵的某男走进官厅从知县身边的书办手中接过卷子,同时口中应道:“某,王学贵由本县廪生李淳先辈作保。”
知县的目光转到廪生群中,只见那个叫李淳的廪生仔细打量了王学贵一眼,回头向知县报告道:“此儒童王学贵,由学生李淳具保!”
唱保结束,王学贵便被人引了出去,然后就见拿回自己东西的王学贵夹着考卷跨过二门,消失不见了。
包括苏子辰在内的部分第一次参加县试的儒童们还准备继续向二门内张望,就听县令又道:“儒童王文······”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回转过来,生怕漏听了自己的名字,给知县大人造成不好的映象----虽然县试同样要糊名,但是决定谁是案首时弥封已经拆开,在几场第一各有千秋的情况下,县令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谁是本县案首,那可就是保送秀才和一路过关斩将的重大区别了,自是谁都不能不谨慎从事的。
“儒童苏宬······”
终于叫到苏宬的名字了,苏子辰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的走进官厅里,一手接过试卷,一边应道:“某,苏宬,由本县廪生宝昌先辈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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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宬也被引出了官厅,他找回自己的竹篮和灯笼,挺了挺胸,颇有些昂首阔步的走过了二门,再往里走又是一道仪门,等过了仪门,眼前出现了一间五开间的大屋子,上书明伦堂几个大字,这里便是考试的地方了······
ps:大兴县衙、顺天府衙、顺天府学都在镶黄旗,彼此距离也很近,尤其大兴县与府学之间仅隔着两条胡同。
ps:素金顶子和无眼蓝翎是七品官的顶戴,但清代吏员在捐纳后也可以享用高级服饰,所以不能看顶戴判断官员的职务,而清代大兴县只有知县、县丞和三名巡检是品官,其中知县正六品、县丞正七品、三名巡检都是从九品,所以,文中只说是小官。
县令的眼皮一跳,原本想站起来回礼,但一想自己现在是主考官,某种意义上就是王公大臣来了也不需回礼的,何况苏宬小小一个世管佐领呢,于是他努力端坐在官椅一丝不动,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这一过程其实很短,短到有心人想注意的时候已经被边上宝昌的回应给打断了:“此儒童苏宬,由学生宝昌具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