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的春闱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开始并结束了----所谓万众瞩目,其实言过其实,天子脚下的四九城爷们连皇帝的更迭都司空见惯了,逞论每三年都要来那么一回的会试了,当然餐饮住宿娱乐行业或许关注度更高一些,毕竟可能涉及到切身利益,而那些有心吸纳新科进士扩大派系的势力,也不会在考试前后就锁定对象,少不得等尘埃落定后再徐徐图之。
“恭喜梦臣兄,恭喜静山兄,”一个好汉三个帮,既然傅良弼和刘文晋在会试中都得了同进士出身,有心日后在官场中厮混的苏子辰自然乐意继续维持好关系,所以就特意搞了个庆祝会把两人都拉了过来,好在傅良弼和刘文晋两人之间虽然无太多的印象,但都在登科录上见过对方的名字,知道彼此是三甲同年,日后或可以相互扶持,因此并没有对苏子辰一次请了两个主宾有所不满。“日后鹏程万里,千万不要忘了小弟。”说到这,苏宬又冲着闷闷不乐的陪客恩铭说道。“新甫兄也不必沮丧,三年后再重新来过嘛。”
会试中名落孙山的恩铭苦笑一声:“宸大说的对,三年后再来,何况我是旗人,就算会试不第,朝廷也会给我们出路,今天就不做小儿女状了。”
见恩铭重新振作,苏宬满意的一笑,随即向刘文晋奉上一个礼封:“刘老哥此次得授大县,即日远行,小弟无以为赠,就一红封充做仪程,祝刘兄,一路顺风。”
刘文晋也不客套,接过红包放在手边:“宸大的心意,静山愧领了,不过说起鹏程万里,小弟此番沦为下曹浊吏又怎么比得上傅兄这般清贵。”
刘文晋这话听起来有些酸酸的感觉,也难怪他有些嫉妒,须知道,傅良弼没有参加殿试,结果却在之后考上了翰林院庶吉士,虽然要耽搁三年时间,但散馆之后无论是留馆还是分配到各部、地方,起点就比从七品的知县要高许多,而且升迁速度更快,足以让身为老虎班的他都眼红不已,更不要说傅良弼还是旗人。
苏子辰现在是没有实力把刘文晋和傅良弼纳入自己的圈子,但从未来计,他当然不希望两人现在就留下芥蒂,所以笑呵呵的宽慰刘文晋道:“本朝可不比前明,讲究什么清官浊官的,只要刘老哥刻意精进,大军机、大学士没指望,日后还不能得个总督巡抚吗?”
刘文晋当然要卖苏宬的面子,听到这哈哈大笑:“承宸大的吉言,总督巡抚什么的不敢指望,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刘某还是做得到的!”
傅良弼虽然一开始觉得刘文晋有些讨嫌,但听到这不由得点了点头----能以做事为先而不是以做官为先,这个人还是可以结交一二的。
傅良弼微微颔首的小动作被苏子辰看在眼里,于是苏宬便暂时搁下刘文晋,冲着傅良弼言道:“梦臣兄,京城居、大不易,既然中了庶吉士,可是有安排好了居处?”
庶吉士虽然有官品无职司,但归根结底还是官,因此是不能长住在客栈里的,但清代是不给京官分配住处的,京旗以外的京官们要么自行购房或建房,要么自行租房住,当然购房和建房都是需要巨大财力的,普通的京官只能租房住,只是一套体面的四合院租金不菲,京官的灰色、黑色收入又少,导致许多京官在支付了租房的费用之后,连吃饭的钱都不够,整日里吃糠咽菜,面带菜色,活像饥民。
傅良弼虽然是旗人,但却是辽东驻防,京城里并无居处,又因为跟远亲不睦的关系,不能住在亲戚家里,所以也得自己找房子,然而房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傅良弼一支在奉天也有数百饷的良田,一年也能收八千多担谷子,但扣除本支在奉天当地的吃用开销和人际交往,能支援傅良弼的也不过一年叁佰多两银子而已,而借一落京城里中等体面的四合院,至少每年贰佰两,再养个亲随、一个厨子和一匹马,剩下的钱就不多了。
什么?庶吉士也有俸禄。错了,清代庶吉士是没有官品也没有工资的,只是生活补贴。那么生活补贴是多少呢?每年白米肆拾伍斛,合大米五千六百二十五斤。按一家五口(老婆孩子和佣人)也不过每人每天三斤米,嗯,吃白饭够了,换点白菜萝卜什么的也成,想吃肉,差不多十天半个月可以改善一回,但想添置点衣服什么就得动老本了。
啥?老婆孩子不进京?生理问题怎么解决?清代可是禁止官吏女票女昌的,难不成养小小厮泻火吗?就算如此,养个泻火小厮就不要银钱开销吗?
苏宬的话让傅良弼也摇了头:“看是看了两个院子,但还没有定下来······”
苏子辰打断道:“没定下来就成,回头我带你看个便宜的院子,一年伍拾两,就是房子有点老旧破烂,你得自己请人修缮一下,差不多也得要个伍、陆拾两吧。”
傅良弼急忙推托道:“就算是自己修房子,这房钱也是太便宜,不成不成,我赁的房子,怎么好让宸大你帮忙贴钱呢。”
“别推了,第一,这是我给梦臣兄你的登科的随喜;第二,其实我也没往里贴钱。”苏子辰向傅良弼解释道。“有个内务府的城狐社鼠,知道我跟总管内务府大臣桂清桂大人的养嗣子关系好,想通过我疏通一下,所以很是巴结,得知我替朋友找房子,许是误会了什么,便推荐了这么一落院子。”误会什么,苏宬不说别人也猜得出来。“院子在镶白旗,主家刚刚在福建补了缺,全家南下了,两三年间是不会回京的,之所以便宜租出去,一是不想让某些腌臜的亲戚得了便宜去,二来等于是请人帮他看房子。”
傅良弼感激道:“那也是宸大你的人情······”
刘文晋却是知道了苏宬的意思,便顺手推了一把:“傅兄,宸大的好意,收下就是了,正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宸大的家世在那放着,日后的前途岂是你我可比拟的,想要感谢,日后多帮衬点就是了,何必此时惺惺作态!”
傅良弼看了看笑吟吟的苏宬,斟酌片刻,这才点点头:“这样也成,不过宸大,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宸大你日后要做的事祸国殃民,我绝不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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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百度上说傅良弼是同治七年进士,但作者查下来同治七年戊辰科满蒙进士中并无傅良弼此人,倒是在同治十年辛未科第三甲中查到了傅良弼。
苏宬大笑起来:“祸国殃民也得有能耐才办的到,何况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
看着傅良弼那副坚持的面孔,苏宬也换成严肃的面孔:“也行,今后我真要祸国殃民了,不求梦臣兄你来帮忙,只求你梦臣兄秉持中正即可,如此,可以了吗?”
傅良弼伸出手来:“君子一言!”
苏宬伸手与之相击:“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