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沈默同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的确不理解王元为什么这样做。
要说刺跑偏了，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吧？
如王元这样的顶尖强者，就算封闭六识只靠感知都不可能刺歪。
他是故意杀死四长老的。
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莫非真的让他说中了，他是神武殿派出去的奸细？
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王元这么多年，杀过多少神武殿的人？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只是杀武者也就罢了，他这么多年，又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神武殿的卷宗上记录在册。
这样一个人，如果是神武殿派出去的内奸，那么当初派他去幽冥府的人，估计弄死他一万次都不解恨。
要说是做戏给他看，那这做戏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杀一个四路王境长老，自己的四师弟来做一场戏，只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这样想，也不对！
王元和他都不是蠢人，如果他如此轻易就能相信王元，那也活不到今天。
而作为一个掌控风云的顶尖强者，王元自然也没那么天真。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王元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就如死去的四长老，到死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他最信任的大师兄，曾带领他们打过无数次胜仗，生死相交的兄弟，竟然会在他背后捅刀子。
王元缓缓放下剑，目光有些黯然的望着四长老，内心似乎也有悲伤。
这模样，让沈默更加看不懂了。
“如果……你没留下该多好啊。”
王元自顾自的呢喃一声，默默擦拭着染血的长剑。
“咳咳……我打断一下啊。”
沈默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对你而言，这重要吗？”王元头也不抬问道。
沈默沉默下来，是啊，这件事顶天也是幽冥府内部的事。
要说跟他有关系，他也只是个目睹者，看着比较爽快罢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问不到太多。
“那我换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神武殿的内奸？”
王元轻轻摇头，“我当年离开神武殿，这一生就没打算回去，对我而言，神武殿只是一块跳板，我这样回答，足够详细吗？”
沈默听完，暗暗咂舌。
神武殿，天下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归宿。
几乎三百王朝所有的武者，都以成为神武殿的人为荣。
更何况，是王元这样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长老。
如果连着层身份，都只是一个跳板，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属于神武殿，那你属于哪方势力？”沈默再度询问。
王元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老三正在朝这边赶，你只有一百息的时间问出你所有的疑惑。”
沈默没吭声，灼灼盯着王元。
王元昂起头，淡淡道：“我不属于任何势力，跟所有人都有本质区别。
如果硬要说，你就当是一个暂时寄居在幽冥府的散修吧。”
“你的目标是什么？”沈默第三次询问。
这一次，王元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着他诡异一笑。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额……”
沈默思索片刻，还想再询问，然而，几十息的时间瞬息过去。
王元平静道：“很遗憾，你没机会问我问题了，你应该知道该如何掩饰老四的死。”
说完，他挥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霎时间，王元吐血倒飞出去，重重甩落在第七漩涡的入口处。
沈默脑海中纠结了大概四五秒，要不要将王元杀死四长老的消息告诉三长老，导致幽冥府内乱。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就算说出来，三长老也未必会相信，闹不好还会被王元弄死。
他不知道王元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
但他不想为了知道一些与自己无关的真相，和王元同归于尽。
下一刻，他拿出千面境，幻化成沈上清的模样。
那冷傲的气质，瞬间席卷四方，简直是入木三分。
王元深深看了一眼沈默，转头朝后方逃窜。
后方，三长老带着一个四路王境强者刚好迎面赶来。
看到伤势颇重的王元，三长老忍不住吃了一惊。
“大师兄，您这是怎么了？”
王元捂着胸口，脸色难看道：“来了一个讨厌的家伙，老四死了，我想把他的尸体带出来，也挨了一掌，这九幽谷不能待了，走吧！”
三长老听完，忍不住看了一眼谷内。
当他远远看到‘沈上清’那白衣绝世的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在幽冥府的必杀榜上，沈上清仅排在沈默后一位。
倒不是幽冥府不想杀他，只是此人太难杀，所以才往后排了一位。
要不然，此人简直比沈默都要可恨的多。
“师兄，你先带着大家走，我留下来掩护你们。”三长老回过神来，挡在王元身前，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王元吐了口血，虚弱道：“一起走，否则谁也走不掉，老四的死我难辞其咎，回去之后，会跟殿主大人请罪。
这笔账，算在沈默所在的沈家人头上。”
三长老听完，都快急哭了。
“师兄，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走。”
三长老说完，二话不说扛起王元，顺着来路返回。
一声长啸，传遍大半个九幽谷。
下一刻，九幽谷内，所有的幽冥府强者，都得到了撤退讯号，慌乱的离开了九幽谷。
这是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吹响的哨声。
一旦有人吹响，便意味着，九幽谷里有足够让他们灭顶的灾难。
沈默模仿着沈上清的样子，一直目送着王元等人离开。
哪怕身体虚弱，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人生不光如棋，更如戏啊。
在今日之前，除了他信口胡诌之外，谁能想到王元和幽冥府竟然不是一条心。
虽然王元给他的回答，都是模糊的，但沈默却听出了此人的野心。
王元此人，野心绝对在西南二王之上。
有时候，他真想吞噬王元的记忆看看，里面到底装着怎样的秘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吞噬司空羽的。
看看这老贼，到底是谁派来的卧底。
深吸了口气，沈默没再纠结王元的立场。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是收缴战利品。
除了幽冥府强者的各类资源之外，还有四个至关重要的神隐之眼。
幸运的是，这四个神隐之眼都还完好无损。
加上他自己忽悠来的那个，他现在手中共有五个神隐之眼。
这玩意，在接下来的气运争夺战中，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收缴完了战利品，他直接将四长老的神魂剥离。
可惜王元走的太匆忙，否则他还想着要不要用这个神魂去换太史翁的神魂来着。
如果能顺势复制一下分魂鼎，那就更完美了。
“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沈默对着空气，淡淡开口。
沧海珠里，传来鎏金王主有些无奈的声音。
“我倒是不想听，可你们没给我机会不听。”
“你什么感想？”沈默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鎏金王主思索了下，老实回答道：“此人很不简单，天底下，恐怕所有人都看错了王元。
我有预感，如果他不遭受什么意外的话，未来搅弄风云的大人物里，必然有他一个。”
沈默也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认可鎏金王主的话。
王元的目标和野心，绝对不是一个势力的高层就能满足的。
哪怕给他一个神武殿殿主的位置，恐怕他还是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把刚才的事情重复一遍，我听听。”沈默接着道。
鎏金王主顿了顿，道：“公子被王元和四长老围困于绝地，关键时刻，沈家先祖大人赶到，一剑秒杀了四长老，并击伤了幽冥府大长老王元。”
“嗯……”
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将鎏金王主的神魂收入沧海珠，朝着那屏障走去。
此时屏障内，沈流沙躺在一块青色的大石板上。
身上的玄武甲黯淡无光，到处都是缺痕，所幸的是没有破碎。
不过，甲没碎，沈流沙差点散架了。
仰壳躺在石板上，口中止不住的吆喝。
“哎呦……我滴波棱盖啊。”
“我滴尾巴根儿啊……”
武千绝一边给他涂药，一边没好气的训斥道：“行了，闭上你的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忍着点。”
沈流沙听完，当时火冒三丈。
“忍个屁，你也别在这儿装好人，赶紧恢复实力，去把默儿给我抢回来。”
“还有这破蘑菇，干嘛一开始不让默儿进来？都是它害的。”
武千绝瞥了一眼沈流沙，再没开口训斥，只是低头黯然的处理伤势。
幻灵冷漠道：“让你们进来，我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不要得寸进尺。”
“嘿……你这破蘑菇，你信不信我噶二两小鸡肉把你炖了。”
“闭嘴！”
凝儿呵斥道：“谁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沈流沙龇牙咧嘴道：“我这样子，爬也爬不过去啊。”
武千绝手上满是各种草药，也腾不出手。
凝儿看了两人一眼，二话不说起身向外走去。
幻灵懒洋洋道：“放心吧，他安全了，一会儿就进来了，那个人没杀他。”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侧目，诧异的打量着幻灵。
武千绝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幻灵道：“这九幽谷的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只要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没有一件可以瞒过我。”
“王元没杀默儿？”
沈流沙一听，顾不得伤势，急忙从石板上爬起来，像是满血复活一般。
“嘎嘎……老夫就说，默儿这小子属猫的，有九条命，死不了。”
武千绝和凝儿见幻灵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也同时松了口气。
那紧绷的身形一放松下来，一股无边无际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
远处，传来阵阵沙沙的脚步声，三人急忙侧目，便看到一袭白衣朝此处快步走来。
沈流沙瞪大眼珠子，“先祖，你……您怎么来了？”
凝儿和武千绝倒是没上前行礼，严格来说，沈上清还是武千绝的小辈，用不着见面打招呼。
至于凝儿，父亲和沈上清是平辈，也无需多礼。
唯有沈上清，嬉皮笑脸道：“太爷爷，您老凯旋归来，救我们来了？”
沈默这才想起，自己来的匆忙，忘了卸下伪装。
他望着沈流沙，学着沈上清的模样冷漠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太爷爷？”
“当然了，我对太爷爷您，可是无比尊敬的。”沈流沙一脸谄媚道。
沈默平静道：“那你说几句好听的话。”
沈流沙一愣，他和沈上清的意识也算共处了很多年，以前怎么没发现沈上清这么恶趣味？
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森寒道：“沈默，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老夫现在只是区区真神，奈何不了你？”
沈默卸下伪装，咧嘴笑道：“看样子，二祖还算生龙活虎，也没缺少什么零部件。”
“王元怎么没杀你？”
武千绝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沈默并没打算说实话，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说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幽冥府四长老在准备杀我时，忽然出手偷袭了王元，结果被王元暴起反杀。
我趁乱幻化成先祖的模样，吓走了王元，顺利活了下来。”
这故事半真半假，只是身份对调了一下。
武千绝和沈流沙听完，果然没有怀疑，只是不理解四长老为什么偷袭王元。
这件事，就像王元杀四长老一样难以解释。
最终，武千绝也只能归咎为四长老贪恋权利，才想杀了王元。
“嗯？”
一旁，幻灵很人性化的出了一声。
它知道沈默有所隐瞒，但想了想，也没戳穿沈默的谎言。
从沈默刚才以自己换沈流沙的举动，加上之前一见面就帮助它解围，此刻在它的认知里，沈默并不算是个坏人。
无非，就是需要警惕一些罢了。
它认可沈默，但沈默却不认可它，内心依旧有气。
“现在消停了，说说吧，武老鬼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说起这个，幻灵彻底忘了其他事情，又侧目看向了武千绝。
“把你的皇者之府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