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也喝够了,康熙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阿玛要回去?”胤祚打算去地里转转,同周边农户打听点消息。
康熙侧首道:“不去地里?”
“去。”胤祚以为康熙见天气不好想早点回宫,嘴边命令侍卫叫马车的话机智的卡死在齿间缝隙。
犹记得史料所书,清朝官员和百姓皆可乘轿子,区别在等级上,京官三品以上舆顶用银,盖帷用皂,在京舆夫四人,出京八人,地方总督、巡抚可用八人轿。
养轿的费用贵,清中期改用两轮马车,百姓可用不起马车,外面租车行养着的多是骡车、驴车。
头一次出宫的他,不该知道这些才对,胤祚不想太过邪性引起康熙的忌惮。
出宫避着人走的是侧门,离街巷不算太远就没乘轿或坐车,试想一下停一辆马车或是轿子在门口,无论是赶车的人还是抬轿的人必须用陌生面孔。
不单单康熙不会这么做,换成是他同样不可能露出太多的底牌,落入有心人眼里可不得了。
梁九功没跟来一则出于在宫里打掩护,二来便是认识这位的人太多,跟在身边他和康熙会不安全。
季勇高悬的心落了一半,极有眼力界的告罪一声,跑下楼去租骡车。
两个轮子,胤祚站在车旁看了看脚下的路面,深吸一口气,抱着可能晕车的心里准备。
季勇伸出手去要扶小少爷上车,侍卫拦了一下。
胤祚踩着凳子上去,进了不大的车里,左看右看搞不清坐后面一些稳呢,还是坐门口位置方便不舒服时透透气?
“坐好!”康熙头次坐骡车,舒适度自然不能与宫中的相提并论。
“我怕吐。”挨着康熙坐万一吐一身,胤祚都不知道该怎么挽救。
“臭小子。”康熙抓住胤祚后衣领抱到怀里坐好。
人形靠垫?确实比靠着明显摇晃的车壁稳,胤祚腰又不行了,扭了扭换个舒服的姿势,尽量不让康熙受累。
马齐回府,管事奴才匆匆来报:“二格格差点丢了,幸亏有人送了回来。”
“可留下话?”马奇得知前因后果,最先想到送回女儿的人必有所求,留下宴请的话不奇怪。
管事支支吾吾半天,在主子瞪视下交待,“那人像是谁家的护卫,送回二格格便离开,二格格和福晋说救她的是个同岁的小哥哥。”
“二格格自报家门,说那位小哥一点不惊讶,衣着很是气派,奴才派人打听,查到街面上有人行凶,针对的是个孩子,穿着打扮符合二格格口中的人,之后再想往下查受到了阻力。”连富察家的面子都不给,管事长了个心眼没再继续。
“能是谁呢?”皇室宗亲家里,马奇来来回回扒拉了一遍,和二女儿年纪相仿的男孩找不出来,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
皇子可都在宫里,不是能在街上随便遇到的,念头刚一放下,马奇瞬间心头一跳,“也不是没可能。”
管事不明所以,听不懂主子话意,也不敢过问。
马奇快步来到后院看望受了惊吓的二女儿,一进福晋的屋,芜音理直气壮的说着让人忍俊不禁的话。
“阿玛。”芜音从小圆凳子上跳起来扑过去。
马奇一把抱起女儿掂了掂,“没吓到就好。”姑娘家家被人拐了还能这般乐呵,心中甚慰。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活蹦乱跳。”福晋后怕的掐了两下女儿圆润的小脸,“还好回来了,吓死额娘了。”
女儿很精神,马奇放心了借此机会好好问了问,小孩子忘性大趁热打铁好找出线索。
“出门被人拍了一下昏过去了,醒来就见到小哥哥,我让他抱我下地,他无动于衷,还是侍卫好。”芜音仍对小哥哥冷漠耿耿于怀。
“傻孩子,你见过哪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子抱得动你?”自己有多沉心里一点数没有,逗乐了福晋。
“他是男孩子怎么可能抱动我,他比我高看着挺结实,阿玛不是说过男子汉没有做不到的事,何况身上还有一大片不正常的红点点,看上去挺利害的样子。”芜音一向听长辈的话,认为都是对的。
“红点,什么样的,是不是那种喷上去的,受伤了?”马奇急问,真是皇子出宫受了伤,极易确认身份。
芜音歪着脑袋仔细回忆:“好像,像,没受伤,侍卫一点不着急,我看着他带着人离开,避着我不送我回家。”太可气了,芜音交朋友的心凉了半截。
“没事就好。”马奇又问,“有没有留心对方身上的东西,比如荷包或是玉佩,辫子下的坠子等等?”
芜音摇头:“没有没有,阿玛找小哥哥道谢?”
“对,送你回来的人没留下只言片语,人找不到阿玛心里过意不去。”马奇半真半假哄女儿。
“侍卫嘴好严的,我问了一路。”芜音问的都是小哥哥的事,“还和我说叫拂晓。”
没问出有用的,马奇决定明早进宫听信。
骡车出了城,城外的路面比城里更要命,胤祚手欠撩了下窗帘,被风带起的尘土瞬间呼一脸。
“咳咳,咳!”胤祚拿袖子遮住口鼻,心道那些说古代空气好的人,真该亲自体验一回,太糟糕了。
这要是再来场大雨一浇,地面一准成泥汤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胤祚认认真真思考,铺路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当然关键得有银子,没钱寸步难行。
“在想什么?”康熙越是观察胤祚越觉得有意思,眼睛里透出的光像是偷到鸡的狐狸。
“没什么。”胤祚搪塞了一句。
到了地方胤祚迫不及待跳下车大口呼吸,再这么摇晃下去非吐不可。
田间地头走了一圈,胤祚转身伸出手去。
康熙大手拍了一下胤祚伸到面前的掌心,“银子没有。”
季勇张了张嘴想说他可以不要银子白送,只求保他一家老小平安,话到嘴边失去说出口的机会。
“银票。”胤祚心知康熙故意逗他,理直气壮道,“以后赚了银子加倍孝敬您。”
“这可是你说的。”康熙认真起来,“君子一言九鼎。”
“您是我亲爹,不孝敬您孝敬谁去?”胤祚溜须了一番。
康熙拍了拍胤祚肩膀,“好小子有志气。”他已是一国之君,可以说富有四海,头一次听到儿子养老子的话,小儿子真贴心。
银票交给侍卫,上车回去,让侍卫带着季勇去衙门办理买卖契约过了明路,也代表无形之中给季家一份保障,毕竟地得季家人来照管。
车上,胤祚突然问:“端掉拐卖孩子的店面怎么处理?”
“你要?”康熙并不觉得胤祚财迷,好奇拿到铺子后的打算。
胤祚透露出小心思,“全开成粮铺,派人到各大产粮地同农户购买粮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康熙仅凭一句话预估出后续,“你做大头抢夺米商的饭碗,不易。”
“季家的底子不够厚,虎口夺食极易粉身碎骨,商人联合起来逼农户不卖给你粮,百姓反到成了这场博弈下的牺牲品。”康熙不赞成此法,引发矛盾天高皇帝远难控全局。
“我就是王法。”胤祚硬气道,“直接对接农户省去中间层层盘剥,于民于国双赢,您不是站在儿臣身后?”疯狂暗示康熙,赚的银子有你一半。
康熙发觉胤祚一求人便会自称儿臣,平时随性得很,没规矩硬要改,忆及宫里见到他战战兢兢的其他阿哥,舍不得。
胤祚不断加码:“打仗费钱、粮,米铺两者都占。”
“人手,你如何能保证奴才不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与地方商人暗通款曲?好事变坏事百姓受苦你挨骂。”康熙看得通透。
胤祚下了一剂猛药:“那就将米铺开到各个地方上,点对点收购吞并其他商行,不需要盘剥商人,只要共同谋利。”
“类似于各大商会?有点意思。”康熙考虑的问题更多。
胤祚小声再小声道:“留意当地消息,有事用运粮通道急传回京……”
“你小子!”康熙不知该笑还是该骂,拧着胤祚的耳朵使劲。
胤祚忍着痛不敢动,车上空间本就有限,躲了这次康熙绝对会找机会讨回来,打一顿都是轻的。
“文渊阁中明史没少看,动起类似暗探的念头,可以啊!”康熙虽不喜锦衣卫,监察百官一直有想法没能付诸行动,明朝前车之鉴太惨烈。
胤祚欣赏朱元璋兢兢业业诛杀贪官等闪光点,这话绝对绝对不能在康熙面前提。
清朝入关打出的旗号非常巧妙,是‘为明朝复仇’,老祖宗的机智不学,偏偏看好已死的明朝皇帝,妥妥找死的节奏。
“儿臣手中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一切听凭皇阿玛做主。”胤祚只是提议,人小无力目前办不了大事,能做的他会做,结果看天意。
“多看书有好处。”康熙打住话题,晃晃悠悠入城。
回了宫,胤祚叫了水沐浴,换下身上脏污的衣服,脑子里想的是高产作物。
“土豆、玉米、红薯明朝时已入中原,如今却找不到被推广的痕迹,怪哉。”
“这事还得靠康熙,找机会提一句,种子有了地也有了,种一批出来试试,后续再不用发愁。”胤祚惦记着黑龙江那一大片一大片荒芜的黑土地。
“沙俄的攻击来得再猛烈一些,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胤祚在心里偷笑,“先有粮种再找机会去黑龙江实地考察一下。”
胤祚命德贵去传太医,腰扭了不能拖,翻跟头爬树上墙都得学起来,说不定哪天能救他一命。
阿哥所一有点风吹草动,梁九功立即禀明皇上。
“六阿哥传了太医,说是腰扭了。”
康熙在看折子,“在朕面前活蹦乱跳,穿着血衣到处跑。”
梁九功充当听声筒,不知内情的他毫无插话的资格。
“旷了半日课,有谁去找过六阿哥?”康熙最想听到太子做好兄长分内的事。
梁九功先捡好的说:“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去找过,平安搪塞说六阿哥在文渊阁,三位阿哥便回去了,四阿哥中途被皇贵妃娘娘叫去,回来后独自在屋里抄经书。”
说完了?康熙抬头扫向梁九功,“太子呢?”
梁九功不好说:“太子回毓庆宫,不知何因打杀了两名宫女。”
康熙深吸一口气,摔了手中的折子,“太子的脾气越发大了。”
再不好也是皇上钦定的太子,梁九功已命内务府将空缺给补上,毓庆宫每月不死个三五人反到奇怪。
梁九功说些皇上爱听的:“七阿哥下个月挪到阿哥所。”
“小六那个脾气不打紧,不招惹他便没事,太子……”康熙担心老七受屈,“派两个机灵的人跟着胤祐。”
“嗻。”梁九功记下此事,明儿就去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