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非爬起来,讶道:“你们不过夜啊?亏我还给你留了套房。”
贺烛淡道:“这个月不能夜不归宿。”
朋友们心下了然,原因不必多问,除了贺家大姐,也没人能限制他的行动了。
唐棉跟贺烛赶在零点前回到贺宅,值夜班的厨师等在厅门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夜宵,唐棉在酒店跟着孔非他们吃了不少瓜果零食,肚子还胀着,礼貌回绝了,而贺烛一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回到房间,唐棉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散着头发,穿了件吊带睡裙,白皙秀颀的颈项,圆润滑腻的肩,明显的v字锁骨,皆大大方方露在空气中。
贺烛坐在房间吧台处理邮件,见她无所顾忌地走出来,眸光一怔,无意识滚了下喉结,随后拧眉,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在唐棉走到身边倒水时,眉心低皱,沉声道:“你放肆过头了。”
唐棉不明就里:“嗯?”
贺烛语气莫名有点凶:“嗯什么,你之前的睡衣呢?”
唐棉道:“都是长袖,晚上睡觉盖棉被有点热。”
他们现在一人一床被子,不会出现之前早上抢被子,结果滚到一起的尴尬场面。
贺烛直接将空调调低了四度。
唐棉只好重新去找长袖睡衣,今晚看过了贺烛微信里的各色美女,其中不乏一些明星网红,潜意识里觉得比自己条件好的大有人在,贺烛实在不至于对她下手,有了这层心理,唐棉的防备心急剧下降,没以前那么拘谨了。
没想到先不自在的会是贺烛。
后来者在衣帽间开辟的小角落在某人的默许下如今扩展成小半个衣柜,唐棉把放内衣物和家居服的地方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一件带袖子的睡衣,别说长袖,半袖都没见着。
唐棉原模原样返回,站到贺烛面前,无辜道:“衣服好像被拿去洗了。”
“保姆未经允许,不可能擅自进房间。”
说完,贺烛想到大姐最近的异常行动以及今晚有意观察他们的司机,头疼道:“八成又是我姐。”
唐棉顿觉贺桐为这个弟弟真是操碎了心,日理万机还不忘关心弟妹的睡衣问题。
贺烛妥协:“算了,你找个短袖套上。”
唐棉觉得麻烦:“穿衣服睡觉不舒服,就这样吧。”
“这样?”尾音稍稍上扬。
贺烛微微垂首,眼中带一丝讽意,将视线肆无忌惮地投在眼前人的上半身,从樱红的唇一路掠至莹白细腻的肩颈,唐棉发尾滴落的水珠沿着锁骨滑至衣领深处,引人平生遐想,偏偏本人一无所觉,眸光澄澈,单纯又无辜。
他移开视线,唇线下压:“你该不会以为孔非他们今晚对你客气,就代表所有男人都会对你‘客气’吧?”
第二个客气,他刻意加了重音,言外之意并不难懂。
唐棉沉默不言。
脑中闪过一长串反驳的话,她明明是被强迫带去酒店的,孔非那种富家子弟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对兄弟的妻子出手,而且他们如果真对她不客气,那就是在犯罪,她是因为床边躺着的是贺烛才会放松警惕,万花丛中过的贵公子,平日对她不假辞色,更不可能对她……
贺烛见唐棉没反应,以为她没听进去,心底突然生出点火气,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似是没想到手中触感如此纤细柔弱,贺烛动作微滞了一瞬,随后将一整条白细的胳膊扯起,按住她的腰肢,半身下压,猛地将人扣到床上。
贺烛结实的双臂撑在唐棉两边,一上一下,四目相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身下的人,唐棉一双杏眼因为惊讶此时张得有些圆,嘴巴微微张开,依稀能看见口中粉嫩的舌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已经踏入他的陷阱,无处可逃了。
那股奇异的感觉再次涌现,贺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唐棉眼睁睁看着贺烛一点点逼近,但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心里惊讶多过害怕,拿不准他想做什么。
两人距离慢慢拉进,唐棉可以清楚地看到贺烛又长又浓的睫毛在眼下铺成小片阴影,渐渐地,贺烛温热的鼻息触到了她的侧脸,但很快又错开,他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声音有点哑:“想让我给你上课吗?”
“我来亲自教你什么是,性,别,意,识。”
唐棉小幅度摇摇头。
贺烛敛眸,冷声问:“穿不穿?”
点头。
这会儿还算老实,贺烛捏了捏她的脸蛋:“以后能不能老实听我的话?”
点头。
贺烛总算满意,起身,放过了她。
唐棉飞快跑进衣帽间,在衣柜前,轻轻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以为贺烛会揍她。
她有点怕疼。
不过,他如果动手,算家暴吗?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唐棉内穿睡裙,外套短袖,别扭地睡了过去。
贺烛先醒过来,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旁边的人双手双脚都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包成了蚕宝宝,只露出毛绒绒的头顶,偶尔动一动,可爱得不行。
贺烛静看了片刻,眸中流转着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
轻手轻脚地下床,抬手间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一声脆响,他低头一看,唐棉放在这的白瓷瓶带着一束紫色小花轻巧落地,水从瓶口漫出,流至地面。
罢了,一会儿让保洁进屋收拾。
贺烛避开水渍,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弯腰捡起瓶子和花,去浴室接了点水灌进瓶口,然后将花瓣有些蜷缩的满天星装回瓷瓶中,重新放到床头。
好像从未翻倒过。
唐棉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拖地,接着听到了关门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出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八点。
剧组的集合时间是……
九点!
兵荒马乱地收拾整齐,唐棉背着双肩包,着急忙慌出门,终于在八点五十九分赶上了剧组的大巴车。
经费紧张,他们的开机仪式相当简陋,导演上了一炷香,拿着喇叭对着众人说了两句话,各部门互相打了个招呼,认认脸,然后就草草开工。
由于网剧的投资方日渐不做人,一边往死里压缩经费一边要求剧组保证拍摄质量,制片人钱易明开工第一天就苦着脸唉声叹气。
唐棉找他核对现场道具的账目表,钱易明一叹气,摆摆手:“不行。”
唐棉虚心请教:“是哪里还有不足呢?”
钱易明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姓氏这么难以启齿。
“钱。”
唐棉指着单子解释:“支出已经压到最低了,像这个水晶灯外观都是用的塑料装饰,内里用简单的白炽灯,所有材料加起来只要四十块。”
钱易明失去理智:“如果不要塑料装饰呢?”
唐棉:“……总裁房间只有一个灯泡照明,不大合理吧?”
钱易明痛苦地抹了把脸:“总裁为什么不能简朴一点。”
这好像已经跟总裁没关系了。
唐棉想了想,提议说:“要不再去二手市场看看,或者我们自己做道具?”
钱易明眼睛一亮:“可以,这个可以。”
然后制片人就去找了道具组,道具组效率很高,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翻出一堆废品回收站里常见的物品,拼凑组装一番,当天挂到了设定里富可敌国的男主房间,编剧还给这个作品加了一段戏,解释了它的来历——外国知名艺术家的私人订制作品。
唐棉心血来潮拍了张照片,发给贺烛。
【你的房间会出现这种东西吗?】
过了一会儿,贺烛有了回复。
【这是什么?】
【水晶吊灯】
【……】
唐棉回完便没再看消息了,一直忙到中午才抽空看了眼手机。
贺烛后来补了一句:就算我们全家一起玩命挥霍,百年之内,我的房间也不会出现啤酒瓶盖组装的破烂挂件。
贺小少爷的话很有参考价值,但对一个贫穷到盒饭里只有清炒土豆丝的剧组来说,这已经是他们竭尽所能的体面了。
清炒土豆丝里甚至没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