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媸妍破石而出,他又惊又惧,仓惶想要逃走。
媸妍冷笑道,“还想哪里走?这麽近让你逃掉,我岂不是傻瓜?”
她话音未落,天蛛丝有生命一般伸展开去,抽开黑袍人的袍角,她又掏出弯刀,向前划去,刀风劲力十足,带的那黑袍如同被大风吹散。
黑袍人慌忙捂住衣裾,无奈在那内力十足的攻势下,根本捂不住。
媸妍顺势将他失落的剩下天蛛丝捡起,毫不客气的纳入囊中,弯刀划过无数个十字,如有实质的将虚空分割成数段。
那大黑袍终究在凌厉的逼迫下四分五裂,只听那人凄厉的叫了一声,“不!”拼命的用手捂住头脸。
媸妍吃了一惊,动作便不由停了下来,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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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泛著青灰色,死气沈沈,双眼从眼角开始到眼尾的眼白蔓延著一片血红,整个身体瘦骨嶙峋,只剩下骷髅一般的身躯,延伸到手掌脚面,更是只剩下森白的骨。
没了黑袍遮掩,那腐臭的味道更是遮挡不住,暴露了他全部的难堪和最後的丑陋。
难怪这样的他经不住媸妍未尽全力的刀风。
“田天齐,你竟然还没死。”
这可真是一大奇迹。
当初曾传来消息,他为了验田单的墓被了情打死了,想必能传出这样的传闻,他就算没死,也好不到哪去,现下他这副身体真是证实了这一点。
他似乎用什麽方法将濒死的自己做成了活尸。换句话说,他自己也是个人偶,只不过,他这样曾经濒死的身体,恐怕保养起来更难,要不惊动媸妍的情形下饮噬生血,也不知这半年他如何坚持的。
媸妍自认这半年她对他赶尽杀绝,他就算是活著,也不能好过,何况这样生不如死。
媸妍慢条理斯将两团天蛛丝收入袖中,“我真要感谢你,为我弄来了这麽好的材料。”
田天齐死死盯著她,意有所指,“说不定,待会你还会更感谢我……”
他突然残忍的笑了,“若是你没破了阵,这些丝线就会穿透你所有的经脉,将你从血管里缝合起来。”
媸妍淡淡一笑,“听上去不错,只可惜,你会的,我也都会。而现在,你又顶著这麽破败的身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以为你还能挣扎什麽?”
田天齐盯了一会,突然笑了,“我真奇怪,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法术破解之法。”
媸妍轻轻哦了一声,“那麽你又是否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术法呢?”
田天齐没有回答,却是转移了话题,“这半年拜你所赐,我躲躲藏藏,老鼠的血,麻雀的血,猪狗的血,甚至鱼血,甘草,你可真是让我‘尝’尽了天下最难堪的滋味啊。”
他眼里本来就一片血色,此时更是闪著嗜血的光芒,“我没有一刻,不想尝尝你的血。”
他身体僵硬行走不便,连兽血猎取都是困难,只能依靠那些肮脏的东西活著。即便那些东西,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
“不过,前几天我终於饱了饱口福,有了天蛛丝,那两个侍女的血,可真是美味的很呢……”他舔了舔干皮一样发黑的唇。
媸妍觉得有些奇怪,“天蛛丝你哪里来的?”
田天齐好不得意,“你管我哪里来的,自然是凭本事夺来的。”
媸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仿佛哪里不对。
如果孙玉龙想要她,便不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要知道,她和田天齐之间,绝对是不死不休的仇怨。更何况,田天齐找上孙玉龙,孙玉龙多半还不知道他是谁,否则也不敢收留这样一个钦犯,那麽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他,自己原来的来历和姓名呢?
她正待要问,却见田天齐踩著几颗圆润碎石就势往後边滑行而去,不由跟上前去,刀锋已经反射般要结果了他。
然而田天齐却不是要逃,正那後方巨石後捞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来,将野兽般尖利的指骨扣在她的下颚,脸上带著图穷匕见的疯狂,“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娘!”
沈玉萝衣衫破败,面色饥黄,老乞婆一般,看样子颇是受了一番苦,怎麽也看不出是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美妇人。她嘴唇嗫嗫嚅嚅的说著什麽,害怕的想要瑟缩,可是喉咙被那白骨抠的太狠,竟然破了一圈的皮,留下斑驳的血来。
媸妍及时收手,将刀风刹住,沈玉萝或许被田天齐逼得没法,惶恐之中,竟然向曾经熟悉的媸妍伸出求救的双手。
媸妍心中暗暗点头,这下便也说得通了,定是沈玉萝被田天齐抓了去,又胡言乱语说了她的身世,想必沈玉萝那里,天蛛丝也算是流亡之中压箱底的东西了。
而沈玉萝又曾经和西川道人是姘头,她连剑圣老婆的秘笈都敢偷,那麽顺些这方面的书册也很有可能。结果,没想到又给田天齐夺了去利用了彻底。
“救我……救我……”沈玉萝凄惨的看向她,明明是老妇模样,却像是幼女无依般迷茫求助。
这时身後一阵动静,媸妍呼吸一凛,手已经按在腰侧,只听那人看见救星般叫起来,“别,别,是我!我终於找到你了!”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回头的黑路,就要上去抓住媸妍的袖子。
孙玉龙一身紫袍已经沾满灰尘,边角被树枝刮得破烂不堪,头上的玉冠也歪斜在一边,再衬上那仓惶的气质,说他是侯爷真是无人信,倒像是戏子一般。
趁著这分神的功夫,田天齐掳著沈玉萝一路西行,又远去了好些路。
媸妍没空跟孙玉龙掰扯,一把将袖边割断,却未紧追,反而越发细致起来,往西边前行。
谁知道那老家夥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麽出意料之事。而沈玉萝……
她也算因祸得福,承了她的功夫,她又是疯了受制於人,杀不杀她,还真不好说。就算她要死,也最好不要死在她手里,这里面,到底有个天地因果伦理循环。
她一边想一边走,脚下眼中越发小心谨慎。
前面,田天齐已经停住不行,掐著沈玉萝站在一片火烛之中。
媸妍这才发现,这里铺了一圈莹白巨蜡,每两个白烛之间,便坐著一个面目呆滞的少女,一共七七四十九个,正双手合十,向天祷告。
“别过来!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掐死她!”田天齐丧心病狂道。
媸妍皱眉,看来沈玉萝的疯癫之语他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似乎并不了解那些内幕。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突然道,“这个疯女人没告诉你更多?她养了我十几年,发现我不是她女儿,竟然想要我死?”
“那麽,我又如何不盼著她死呢?”
田天齐一怔,似乎有些激动,“你胡说八道!她连做梦都叫著‘甘草’,怎麽可能会不是你娘?”
他随即一笑,“你别想骗我,你定是想我上当,放了你们娘俩。”
他说著,手在沈玉萝脖颈一抹,顿时留下血淋淋的爪印,鲜血顺著她的脖子蔓延了下来。
“随你怎麽想吧。”媸妍懒得跟他费舌,若是沈玉萝死在他手里,可不关她的事。
她慢慢走上前去,直要逼近火圈。
田天齐这才慌了,一把将沈玉萝摔在身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木偶,将五条线缠在自己指骨,慌忙拉了几下。
只见地上几十个少女突然起身,面目阴晦,神情可怖,向媸妍围攻而来。
这些少女没有武功,只会僵尸一般随著田天齐的手势抓掐踢打。
这倒是给媸妍带来了一些麻烦,她莲华阁也算是以女子为本,并不想伤害这些无辜女子。
她被拉扯了几下,虽然没受什麽伤害,却也动弹不得,甚至衣衫都被扯了几条碎缕,露出洁白诱人的大腿。
田天齐远远站在火圈之外,眼睛变得浑浊,“呵呵,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妖女,你也有今天?”
“我拼著一口气,生不如死,就是为了让你偿还我儿子受的苦!”
“待我将你做成偶人,也必定是个尤物,到时,将你送去下等妓坊千人枕万人尝,你可开心?”
媸妍恼怒间躲躲闪闪,不防田天齐突然用指骨破开胸膛,表情扭曲,沾了一指心尖血,抹在其中几道丝线上。
顿时一个个少女面目从呆滞陡然变得狰狞无比,几乎用了蛮力将媸妍纠缠不清,那头田天齐失血之後,突然服下一枚金色药丸,脸色变得青黑可怖,骨头发出哢哢声响。
他突然发难,一掌向著媸妍心口拍过来。
媸妍很快尝到了妇人之仁的恶果,情急之下内力一激,甩开几个少女,向後急退已经来不及,被他重重拍在心口。
不知他方才吃了什麽,但媸妍能感觉出那一掌凶狠无比,否则田天齐不会在败退之後首次正面袭击,她当时也险些以为自己要重伤内脏。
然而,她的心口突然迸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将那阴狠毒辣的一掌挡了回去。
田天齐竟被重重弹回落地,骨节仿佛散架一般,却也没受到什麽实质伤害,犹不能置信的看著媸妍。
媸妍怔了怔,带著死後余生的侥幸,心中道,今日终究是大意了,这天地道,还有好多她不了解的东西,却拼著一口气和一身武功无知无畏,硬闯了下来。
她轻轻摸向怀中,浑身突然一震──那方曾在她与田单之间承载许多故事的紫色纱巾,已经碎成了粉末,荡然无存。
那些紫色的粉尘随著她的手被轻轻带出衣襟,飘散在白烛幽光之中,夜风轻轻一吹,霎时一片纷纷散散,光芒流转,梦幻一般,直到归於灰烬,璀璨不见。
她的手还停在心口的位置,一时仿佛什麽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眼角不由流下一滴泪,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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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少女又围攻过来,不由让媸妍一阵阵头疼。若是几个臭男人,早叫她丢出去还给田天齐了,可惜莲华阁的教义让她从骨子里没法伤害无辜同性。
眼睛瞄到瑟缩的孙玉龙,媸妍心道:这蠢货跟来了,也算有点用处,否则她一个对上这群无知少女,还真有些顾忌。
她突然一把抓过吓呆瘫痪般的孙玉龙,往田天齐怀里一抛,“去,将他手里的偶人夺过来!”
孙玉龙惊呼一声,已经迎上了一个腥臭无比的骷髅身体,身躯下几乎能感觉到他骷髅般的肢体轮廓,吓得他鬼哭狼嚎,惨呼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