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先入为主地以管家身份示人,但其实文森特才是布朗宁,死去的布朗宁才是文森特!
卡洛茅塞顿开,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想过。
“想不到吧?”文森特,不,现在应该叫布朗宁,满脸得意的问道。
“高,实在是高。”卡洛违心地称赞道,“既然如此,其他人都没见过真正的你,所以才会被骗,而詹姆斯先生说和你是老友,也是谎言喽?”
“正是如此。”布朗宁点头,“道恩一家是我来这之后雇的,维克托他父亲认识我,但我确定他没有来,西蒙跟我之前也只通过信件联络过,詹姆斯则有不得不说谎的理由。”
“你看,我没用人皮面具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混淆了我的身份,这难道不值得鲜花和掌声吗?”
布朗宁满脸得意,朝四方夸张地鞠躬致意,忽然又装出后知后觉的表情来。
“哎呀,老师一不小心又说了这么多秘密,真是容易被骗呢。”
“哼。”卡洛冷笑一声,没理会这个戏精,“第二个问题,维克托先生为什么要杀我?你在我房间里为什么只杀了他,却没有杀我?”
“这是两个问题,你只能选择一个。”布朗宁面无表情地提示道,“老师已经给过一次优惠了。”
“前一个。”卡洛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他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想不出来也不怪你,毕竟没人能猜透一个商人的心思。”
布朗宁轻松地说道,“想想他的姓氏就知道了,你有那么大一笔钱放在他那,换做是我,我也会想要趁黑刀了你。”
“不过会想到趁着凶杀案浑水摸鱼,确实还是太变态了,所以老师及时阻止了他,否则失去一位优秀的学生实在得不偿失。”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优秀的商人也是优秀的刽子手!维克托虽然只是个靠父亲庇荫的废物,但在杀人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不得不提出一次表扬。”
布朗宁啧啧称叹,仿佛杀死他的不是自己。
“第三个问题。”卡洛缓缓说道,“你跟赫斯特男爵到底是什么关系?”
布朗宁的表情忽然淡漠了下来,眼中不再带着丝毫感**彩,“越过这个,我让你再问三个问题。”
“不行。”卡洛摇头。
砰!
布朗宁忽然手一抖,铅弹擦着卡洛的头发射了过去。
“老师我啊,可真是要生气了……”布朗宁面无表情地装填子弹,抬起头,忽然又露出笑容,“但我喜欢叛逆的学生。”
卡洛面不改色。
“这次是特例,我说出来之后,你可要快点死呀。”布朗宁挤眉弄眼,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赫斯特是我父亲。”
原来如此……
卡洛微微张开嘴,这么看来,第八幅画像上会出现布朗宁的身影,其实是画师故意所为。
“我出生于1407年,当时我父亲理查德·赫斯特17岁,他在军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于是愤而回乡,某一次宴会上喝多了酒,顺势推到了我母亲——一个女仆,9个月后生下了我。”
布朗宁头朝上45度角仰望天花板,用吟唱史诗的腔调缓缓叙述道。
“没错,我是个私生子,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在几百年前,我们这类人有一个统一的称谓——‘杂种’。”
“贵族搞出几个私生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我父亲不承认我的继承权,我虽然有他的血统,但跟其他的仆人无异,我从小在马厩里干活,没有因为血统而有任何优待,除了一件事——挨打。”
“你们也知道,我父亲经营不善,庄园一天比一天萧条,他喝醉酒后常常用鞭子抽我,也许把我打的鲜血淋漓,可以让他看见,赫斯特家族的血也是红的,跟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贵族无异。”
“你们应该看过那些画像了,画师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他常常劝说我父亲,让我有一个赫斯特应有的待遇,至少不应该像其他仆人那样干低贱的工作。”
“他的劝说在某种意义上成功了,1422年7月31日那天我躲在楼上,可画师还是把我画了进去。画完画后,我父亲召集了所有仆人,将他们遣散,唯独留下了我。”
布朗宁露出惨笑。
“你们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了吗?我父亲把全家人聚拢到一起,说由于他的轻信,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这是他的错误,所以全部的痛苦由他承受。”
“他的妻子、我名义上的母亲上吊自杀,死后被我父亲砍断头颅。约翰被下了毒,查尔斯被从二楼丢下去摔死,艾伦逃跑中不小心碰到了炉火,被活活烧死,死前他喊着我的名字,因为他小时候我总陪着他玩。”
“最后是我。这时我父亲想起了我的血脉,想要像杀死其他儿子那样杀死我。”文森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这时他才想起我也是他的儿子!”
“我不想死,于是逃走了,他提着剑在后面追我。我跑进仓库里——当时那里是书房,误触了机关,与我父亲一起掉进了这里,这里原本是逃跑用的密道。”
“我父亲摔倒在地上,他的剑脱手掉在一旁,我捡了起来,一剑一剑刺在他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捅了他多少剑,直到最后一点力气也不剩了,才虚脱着坐倒在地上,那时我父亲已经死了,他身上的剑插得那么紧,我甚至拔都拔不出来。”
“最后我睡了一觉,枕着满地的鲜血,醒来时旁边是我父亲的尸体,我从密道里走出去,尽头就是院子里那口井——它从来都是枯的,我从井里爬了上去,十只手指的指甲全部折断也不敢轻易松手……”
“再然后,我获得了新生。”
布朗宁说完用双手捂住脸,指缝中流出感动的泪水。
卡洛与薇薇安久久不能平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疯子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
卡洛回头看了眼男爵的尸体,那紧紧钉在墙上的尸骨,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会导致这样的父子相残?
果然每一个疯子都是有成因的,前提是布朗宁说的都是事实。
“唉……”布朗宁缓缓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几十年来我只对寥寥几个人说过,其中你是最年轻的。”
“不胜荣幸。”
“你看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也别让我难做了,死得痛快点,对大家都好。”布朗宁举起枪,“倒数三个数,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卡洛忽然打断。
“怎么?”布朗宁面露不满。
“我还有话想对她说。”卡洛指了指薇薇安。
薇薇安和布朗宁皆是一愣。
“我懂,我也年轻过。”布朗宁露出理解的笑容,“这么早就丢下女孩子一个人,确实得好好道个歉。”
卡洛转过身,看着薇薇安的脸。
“卡洛……”薇薇安鼻子红红的,啜泣不断。
卡洛忽然抱住薇薇安,少女的身体柔软至极,却在拥抱中骤然僵硬。
“你……”薇薇安脸色通红。
卡洛顾不上自己肩膀的痛苦,与头脑中越来越重的晕眩感,在薇薇安耳边说了些什么。
薇薇安愣了一下,轻轻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了。”卡洛松开薇薇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哭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我不会忘的……”薇薇安坚定地点点头。
卡洛转而面向布朗宁,张开双臂,一步步走近,仿佛要拥抱他。
“站在那。”布朗宁冷声道。
“别怕啊,老师。”卡洛面带嘲弄,“你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得好好报答一下你不是?”
他说着朝布朗宁猛扑了过去,用力地握住燧发枪的枪口,将其抵在自己的胸膛上,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是现在,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