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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渴了,没犟多久,张开嘴喝他喂的茶。
咕噜咕噜喝了一杯,还要喝第二杯。
穆辰良立马又倒一杯茶,不让她喝太快怕她呛着:“慢点。”
他说慢点,她偏要反着来,结果真呛着了,咳得眼泪都出来。
穆辰良又气又心疼,拍她后背:“都说让你喝慢点。”
“就不听你的。”她小声低喃,几近无声。
穆辰良还是听见了,语气凛然:“不听我的听谁的?”
她湿漉漉的眼睛长睫微眨,声若蚊呐:“少爷是个笨蛋,我不听笨蛋的话。”
穆辰良太阳穴突突跳。
他是笨蛋?
他费这么大劲将她从宫里偷出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叫他笨蛋的。
她得崇拜他,依赖他,敬他如夫君才对。
穆辰良重重放回茶杯,声响太大,少女抖了抖肩膀,眼睛红得像兔子。
穆辰良面上冷若冰霜,眼睛斜睨偷看,心里纠结得要死,想哄又觉得丢面子。
“本少爷怎么就成笨蛋了?你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一直盯着你,直到你说为止。”他想半天,丢出“恶狠狠”的一句。
“你说我丑八怪。”少女闷闷不乐,柔柔软软的声音满透倔强,她为自己正名:“我有照镜子,我才不是丑八怪,只有笨蛋才会觉得我是丑八怪,因为太笨了,连美人都不会欣赏。”
穆辰良噎住。
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谁说你是美人?”
“满院的侍卫都说我是美人,我问过他们了,外面的女子是否长得和我一样,他们都说不是,说我是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别的女子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她想起什么,有些遗憾,叹气:“方才去赏花,要是我能掀起面纱,那些过路的人定也会说我是美人。”
穆辰良拳头握紧又松开,烦躁地挠额头。
他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知道自己是绝世美人的真相了,以后他还怎么给她灌迷魂汤让她言听计从?
“你是美人又怎样!”穆辰良气嘟嘟往外掷话,“我说你是丑八怪,你就是丑八怪。”
“可我不是。”她皱眉。
“你就是。”
“我不是。”
“你是。”
“你才是呢,你这个又笨又丑的少爷。”
穆辰良腮帮子鼓起,眼睛瞪圆:“今晚不喂你吃饭!”
“不喂就不喂,我又不是没手,我自己吃!”
“不给你——”穆辰良原本想说,不给她饭吃,话到嘴边抿了抿。
算了。
不能让她饿肚子,还是小施惩戒好了。从她失忆醒来后,这一路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是他伺候。
现在他不伺候了,看她怎么办!
恰逢穆大夫人派来伺候令窈的侍女们来了,三七来敲门,指了院子里候命的侍女们,悄声同穆辰良说:“夫人说,这些都是派来伺候少夫人的。”
穆辰良往后瞧一眼,少女正伸出脑袋往屋外探,似乎迫不及待要与这些侍女玩耍。
穆辰良将门关上,阻拦她的视线,站在门外小声问三七:“她们需要知道的事,都嘱咐了吗?”
三七道:“早就吩咐下去了。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少爷带了少夫人回来,少夫人路上受了伤,脑子不太清醒,以为自己是丫鬟,为了不让少夫人受刺激,任何人不得露出端倪,必须将少夫人当做‘丫鬟’。”
穆辰良满意颔首。
三七问:“正好厨房准备了晚膳,要让她们进屋伺候少夫人用膳吗?还是说,家主想自己……”
话未说完,被穆辰良打断:“谁要伺候她?今天没人伺候她,吩咐下去,让她们在院子候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伺候她。一个丫鬟,还想让人伺候?”
最后一句故意提高音量,好让屋里人听见。
三七一听,瞬间明白过来。
家主又和陛下怄气了。
天天怄气,天天服软。
何必呢。
晚膳提前上桌。
没有他想象中她娇气抱怨的画面,少女吃饭吃得很香。没有他将滚烫的汤吹凉后喂她,她怕烫舌头,又嫌麻烦,所以不喝汤。鱼肉里的刺没人剔,她懒得剔,鱼肉也不吃了。
其他的山珍海味全被穆辰良拿过去,她也不说什么,没开口央他,就吃点小菜,照样能饱腹。
一顿饭吃完,她也不等他拿巾帕替她擦去嘴边油渍,捧盐茶给她漱口,她自己寻着物什,将嘴擦了,漱了口,高高兴兴地坐回软榻边,也不管他吃没吃完,她躺下歇息。
穆辰良放下筷子,一碗饭再也吃不下去。
“起来。”穆辰良将她从榻上捞起。
“作甚?”她移开视线,横竖不看他。
“这是我的床,谁准你睡了?”
她一愣,随即理直气壮:“可今天……今天是你将我放在这里睡觉的。”
“现在我不想让你睡这了。”
“我不睡这睡哪?”
她有些急,他瞧在眼里,语气软下去,决定给她一个机会与他和好:“你睡这里也可以,但是——”
他故意卖关子,她急急问:“但是什么?”
“但是你得让我抱着睡。”他视线溜过去,定在她脸上,一字一字缓缓道:“不止是今天,从今以后每天晚上,都得让我抱着睡,我要是亲你,你不能抓我脸,也不准哭闹。”
她黛眉紧蹙,似在考虑。
穆辰良清清嗓子:“我数三下,你不答应就算了。”
她还是没声。
穆辰良:“三——”
“二——”顿了顿,喊了声,还是:“二——”
穆辰良耐不住:“你倒是回句话。”
她别过脑袋,镜子里瞧见自己的脸,似乎有意争口气,细声细气:“我不是丑八怪,我不睡你屋里。”
“好,放着又香又暖的大屋子不睡,那你就去睡丫鬟房,那里又脏又臭,冷若冰窖,你爱睡就去睡吧。”
穆辰良以为这样说就能吓住她,哪想到话刚说完,人就走了。
穆辰良僵住,连阻拦都来不及,她早跑了。
穆辰良气得往床上倒,捶足顿胸,正面朝下脸闷在被子吼了一声。
吼完了呆呆发愣,鼻尖酸,眼睛红,心里扯着疼。
他就想让她哄着他捧着他,乖乖巧巧顺从他一回,怎么就这般难?
连她失忆了,没了天子身份,只是一个小小丫鬟,都能将他欺负得毫无还击之力。
他真是没出息。
三七进屋来问:“少夫人去了丫鬟的通铺房,要将她送回来吗?”
穆辰良揉揉鼻子,怪声怪气说:“不用,就让她在那歇着。”停顿半刻,又道:“将其他人从通铺房撤走,生火烤了炉子送过去,多送几个火炉,汤婆子也备上。”
三七暗叹,家主明明心疼不已却还强撑着,想让人吃苦,又怕人挨冻。啧。
“明白,这就去办。”
是夜。
穆辰良辗转反侧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着令窈挨冻受委屈的可怜模样。
就算有了火炉汤婆子,丫鬟睡的通铺房又怎能和他这铺了地龙的暖屋相比?
想必她定冻得瑟瑟发抖,蜷缩被中,哭得泣不成声。
穆辰良坐起来,“三七,三七!”
三七打着哈欠赶过来:“家主,有何吩咐?”
“少夫人呢?”
“在睡觉呢。”
“睡觉?她没来求我?”
“没有,少夫人进了屋子后,就没有出来过了。”
穆辰良掀开被子,外衣都懒得披,穿着中衣就趿鞋往外去:“定是你们懈怠,连她有没有来求我都不知道。”
说着话,他小跑冲向丫鬟睡的通铺房。
隔了两幢宅院,寒风凛冽,穆辰良脸都冻红,衣袍覆上薄薄一层寒霜,冻得直打颤,总算寻到她下榻的屋子。
熄了蜡烛的屋子毫无半分动静,穆辰良急躁的脚步瞬时慢下来,蹑手蹑脚推开屋门,摸黑来到她睡的大通铺。
果然如三七所说,她根本没去求过他。
少女躺在榻上,睡得香甜。他摸到被子里半暖的汤婆子,已经快要凉了,被她抱在怀里,她整个人蜷缩一团,嘴边虽挂着笑,可在穆辰良看来,却是楚楚可怜。
瞧,她都冷成这样了,定是在梦中央求他,要和他睡觉。
既然如此,那他就大发慈悲满足她吧。
穆辰良迫不及待,连人带被扛起来,毕生所学皆用在如何不吵醒她,行动迅速轻快,将人抱回他自己的屋子。
直到她重新躺回他的床榻,仍然睡着。
穆辰良扭着身子往前贴,小心翼翼抱住她,贴她耳边,自言自语:“给本少爷暖床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又暖又舒服?”
大概是他在寒风中过了一路,身上寒气未散,她迷迷糊糊地推开他。
穆辰良大气不敢出,以为她要醒来。
等了一会,她没睁眼,又睡着了。
穆辰良一颗心放下,将自己身上烘热了,才又抱住她。
亲亲耳朵,亲亲额头,亲亲眼睛。
哪里都想亲亲,越亲越贪心。
穆辰良忽地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欺骗她。
从前他们明明什么都做过了,鱼水之欢尝得畅快,如今倒好,又要从头开始,连抱着睡觉亲一下都像做贼。
穆辰良叹气,可怜兮兮地抱紧令窈,最后在她唇上啄了啄,闭眼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是巳时,想象中少女的尖叫与抓挠并未出现,穆辰良睁开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贴近看他。
没有问他她为何出现在此,亦没有骂他登徒子不要脸,少女手撑脑袋,张嘴第一句就是:“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丑八怪?”
穆辰良一怔,决定做个宽容的男人。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昨晚的气,留在昨晚,现在已是新的一天。
他乖乖答道:“不是。”
“你以后还会叫我丑八怪吗?”
“不会。”穆辰良黑亮的眼簇起讨好笑意:“以后天天叫你美人,好不好?”
“嗯。”她也笑起来,笑容腼腆含蓄,既妩媚又纯洁,悄声:“昨晚你悄悄来找了我将我抱回来,是不是?”
“是。”穆辰良没有回避,一口承认。
“你是想与我和好吗?”她眨着眼睛,秋波似水,虽是发问,语气却甚是肯定:“你习惯有我伺候了,所以才会抱我回来。”
穆辰良顺势伏过去,勾住她的小拇指,“那你愿意与我和好吗?”
“你叫声美人,咱俩就和好。”
“美人。”他想了想,又道:“你也叫声少爷。”
“少爷。”
穆辰良像泡在蜜糖里一样,他紧紧勾着她的手,又晃又摇,喃喃道:“今天我们做什么呢?”
“不知道,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
“总得做些什么事才好,又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谁说不能?就这么决定了,今天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一直躺床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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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写穆穆的日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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