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大了些，打在眼眶上迷了眼。
古语脚步停了。
因为他已经被人里外三层团团围住了。
假如一个人站在中间被千多号人盯着，会是什么感受？
紧张？害怕？心虚？局促不安？
对啊，古语在心里头确实是感觉到了这些情绪，尤其是这千多号人里面还有超过四分之一的异人，说没感受那是假的。
“小鬼！快，快给老夫放开他！”一个虽显苍老但语气中上位者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声音由远处逼近。
“嘿嘿。”
古语看了眼自己手上拖着的已经开始翻白眼的王并，鼻腔中哼哼了几声算是回应了这不值几分钱的威胁。
夜色有些昏暗，天上的大片乌云在地上留下道道阴影，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王蔼颤颤巍巍地小跑上前，指着古语“你，你这个浑小子！快给老夫放下我的孙儿！”
虽然这王蔼的人品不得行，但在谈吐方面古语不得不佩服，你瞅瞅，这怎么连句狠话都不会说，就跟打更的老方丈一样，开口闭口都是施主，施主的。
“晚辈古语，见过王家族长。”古语把手上的王并扔在脚边，颇为恭敬地朝着王蔼行了个晚辈礼。
王蔼见自己的乖孙儿虽然昏过去了，但明显还有气，也是克制地压下自己的失态，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家族长。
“古语小友是吧，你我之间不过是一点误会，现在只要你肯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孙儿，咱俩的账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王蔼昂着头，沉声说道。
“噢？”听到王蔼的话，古语有些惊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要是反悔他这王家族长还干不干了？
“族长，我们不是……”王蔼旁边的一个男人上前一步，想要劝阻王蔼。
“前辈说笑了。”古语打断了男人的话，他只是脑子一转就明白王蔼的心思，“您这是要和我们全性讲诚信吗？这可别说您不信，我都不敢信您这话啊。”
“那你到底想如何！？”王蔼见古语不答应，白色的眉毛抖了抖，问道。
古语蹲下身子，拍了拍脚边男人的脸，这一幕让王蔼的手紧了紧，心里恨不得活吃了这毛头小子。
“跟你做个交易。”古语掐着王并的脸，对着王蔼说道。
“你有条件就行，钱和势不是问题。”王蔼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颤抖。
古语信服地点点头，“这样吧，我稍微吃点亏，你用一条胳膊换你这个宝贝孙子，你看咋样？”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场面一时有些诡异，除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刚才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他们知道这局势要失控了。
“小刘。”王蔼听到这话，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感情，和刚才的咬牙切齿的形象判若两人，“去吧，死活不论。”
“那少爷？”身旁的男人胆战心惊地问。
王蔼用看死人的眼神瞥了眼男人“你是说，要我用我的一条胳膊去换一个不可信的交易？”
“我，我……”男人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转头对着周围的人喊道“所有王家的族人听着，族长有令，全力出手，死活不论”
古语感觉周围的气压陡然升高，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变得凌厉，那一股股的杀意让古语脚步稍稍后退。
“各位。”古语指了指王并，“这货你们不签收了？”
“放开少爷，让你死得好看点。”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ノ⊙w⊙)ノ嚯，我放开他还要死啊。”古语抬起脚重重往下一踏。
“咔。”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让王家人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啊！”已经昏过去的王并，也被这股剧痛刺激醒了过来，只不过他只是清醒了一瞬，两眼又是一白，再一次痛昏死过去。
“给我杀了他！”王蔼也不再自恃身份，对着王家的本家以及分家的族人怒吼道。
“杀了他！”
“杀！”
所有的王家族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同仇敌忾，他们高高在上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人骑到脸上肆意嘲笑，这对古语的恨意可想而知。
“局，起！”古语躲过一抹淡绿色的掌炁，右手朝着两个王家族人一抬“离字——火赤练。”
带着阴火冷意的火蛇赤着毒牙咬向对面，将两个冲在前面打头阵的异人连手段都没来得及展现直接被带飞出去，撞飞身后的几个人，狠狠砸在拦路的墙上。
族人的惨叫声更是激怒了后面的王家族人。
“控物，虚冥叶。”一个族人在趁古语对付前面的人，在他背后突然发难，数道形似树叶状的锐物从袖口中飞射而出。
“御物。”古语头也没回，左手朝着身后一转，打着转的树叶飞刃便全都凝在半空中。
“你？”见古语居然还会御物术，男人赶忙收回意念力，毕竟在真正的御物面前，自己的意念力控物很可能会反噬自己。
古语却不给他机会，随手一挥，数枚叶刃从不同角度纷纷划过，包括那意念力控物的男人在内，数个异人都被其伤到，但却伤得不重。
“啧，浪费。”古语控制了五个飞刃也是需要消耗不俗的炁，但效果却不是很理想，不过其中可能也有着他御物水平不高的原因。
“坤字，土河车！”
无数土石在古语脚下慢慢沉积，逐渐化作成三层楼高的土龙。
局中的坤字法攻守兼备，一时间，上下翻动的土龙撞翻十几名王家异人。
“控。”就在古语分心躲过几道暗器的时候，两道由炁凝结成的红线绕上了自己的脖子，“快动手。”操控者嘶哑地喊道，对付一个炁远在自己之上的家伙，控制手段耗费的心神难以想象。
“喝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从天而降，双拳重重砸在被红线控制住的古语身上。
“艮字——昆仑！”古语见这烦人的控制一时靠炁力扯不掉，看着越来越近的壮汉，冷喝道。
“轰。”恐怖的气浪顷刻间掀翻了围攻古语的众人，就连守在外围的人都感觉到地面竟然都少许的有些下沉。
“咳咳。”一片朦胧的尘灰中，响起一个年轻的咳嗽声。
古语扯了扯自己已经看不出样子的残破风衣，叹了口气，老妈估计回去又得啰嗦了。
不在意地瞥了眼跪在地上耸拉着头没了气息的壮汉，语气冷淡地说道“只防得住外面，你下辈子得给你的心脏练练横练功夫啊。”
可惜，死在太极搬拦锤手下的壮汉现在是听不见这句建议了。
“太极，术法，控物，御物，这小子到底会多少东西？”
“百家艺？真是个怪物啊。”
“不同的功法不会起冲突，这不是个疯子？”
几个年纪稍大的王家分家的中年人看到这一幕不得不有些惊奇说道。
“难道你们需要我亲自动手拿下这小子！”王蔼黑着脸，对着一众王家族人质问道，目光一转，看向那几个偷偷议论的分家中年人：“难不成，你们还要惜才怯战不成？”
那几个在分家明显地位不低的中年人被王蔼一句话吓得赶忙对着王蔼表忠心，差点就跪下来磕头了，在看到王蔼眼中的冰冷时，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咬了咬牙，随即领头朝着古语冲过去。
“巽字——风爆。”古语打了个响指，冲过来的几个中年人面前不起眼的多处清风带着雨线陡然躁动。
“喝啊。”几个中年人同时怒喝一声迎上了巽字法。
不退反进。
古语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呲呲。”炸裂出凛冽地风不出所料地撕破了几个中年人的脸，正面看去，你甚至都找不到他们脸上一块完整的肉，血液从裂口中涓涓流出，显得有些狰狞。
因为这下的拼命，几个人也是拉近了和古语的距离，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揽住古语的胳膊，“擒拿术。”
“兑字——黑琉璃。”古语也是愣了一下，双臂架起，两个手臂由下到上泛出黑色的琉璃透明状液体。
可惜和刚才的横练功夫不同，擒拿用的不单纯是蛮力，只见古语被锁住上身，腰部力气一松一吐，整个人直接被男人抬了起来就是一个背摔。
“咚。”古语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半圆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了一片脏兮兮的雨水。
“咳咳，呕。”古语吐了口弥漫到嗓子眼的腥气，这下背摔差点把自己的内脏都摔移位了。
这王家难道就没有一门统一的手段？古语因为只是恶补了一下从沈冲那里借来的一些名门的功夫介绍，所以这乱七八糟的异能真的是让古语应付不过来。
“砰。”乘胜追击地一拳被古语侧脸躲开，一脚后蹬在男人的胸前，身子随之惯性滑出去，勉强拉开距离。
“呸。”古语吐出一口带着血丝和泥水的唾沫，抱怨道“真他*疼啊。”
“唰。”古语话没说完，两道类似轮盘的物体一左一右撞向他，听那破空声便知道这玩意绝对不轻。
“巽……”
“噗。”
古语刚预闪过迎面而来的剑炁，但猛然胸口一凉，体内的炁也跟着松掉了。
“唰，唰。”
古语满脸痛苦地垂着左臂，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还好有许先生的‘无形’啊，否则还真不好拿下这小子。”一个中年人羡慕地看着一个男人手上的法器说道。
男人刚才的那一下，明显是消耗地不轻，轻轻喘着气，摆了摆手，嘴上谦虚着“哎，这玩意不过是一股劲罢了，要是被人防下，倒霉的就是我了，哈哈。”
（无形：法器，根据使用者炁的多少决定威力的大小，可以短暂潜入空气中化作无形，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过程极其耗炁。）
古语咬着牙甩了甩左胳膊，他甚至可以听到里面骨头渣滓的摩擦声。
“阿西。”古语自嘲道“栽了哟。”
要是在全盛期，他是可以感应到那个法器的偷袭的，虽说自称是无形，但显现出来的那一瞬，古语是知道的，可惜他的注意力被前方的轮盘吸引，还是反应慢了。
“族长，要活的吗？”之前的一个脸部受伤的中年人站起身来看向王蔼问道。
王蔼阴狠地看着古语，“抓起来，审审，指不定能审出什么呢。”
“是。”中年人恭敬地欠了欠身，随即黑着脸转头走向古语，这小子让自己破了相，估计回去会被不少人笑话一阵子。
“小子，你……”中年人伸出手想抓古语的胳膊，但手伸到一半停了，嘴里的话也还没说完。
“吕家的如意劲。”王蔼看都没看倒在地上没合眼的中年人，语气中带着琢磨的味道。
“各位。”古语咳着血站起身，抬起还能用的上力气的右手围着自己面前扫了个半圆，又指了指地上的男人，笑着说道“你们得把我打趴下不是？这怎么这么快有人宣布比赛结束呢？”
众人看着衣服已经快成布条了，左臂的手掌不规则地扭曲朝前，胸口还在汩汩窜血的古语，都觉得这形似疯子的家伙真不愧是全性的掌门。
古语慢慢把外面套着的小风衣脱下来叠好，一步一步，他叠的很小心，也许是因为一只手叠的，所以叠完之后棱角有些不好看。
叠好衣服，古语从布兜里掏出手机，所幸手机虽然屏裂了，但还能用。
没有人去打扰这份宁静，所有人知道，接下来那才是最后的不死不休，谁先出手，死的可能性就最大，毕竟谁活着都不是为了去死。
手机上的时间看不清了，只能看得清后面是个二十六，整点的数字被裂纹隔开。
古语调整了一下角度，只露出一个头部，又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用手堵住了前置摄像头，这才给“无敌女家主”拨了过去。
铃声仅仅响了两声，就被接了。
“你还能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啊，有进步啊。”古母有些责怪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哎，妈，儿子这不是刚想起来了吗？”古语嘿嘿笑着说。
“你那边怎么黑咕隆咚的啊。”古母疑惑地问。
“上网的时候掉地上了，不小心踩了脚。”古语装作有些心虚地说。
“要死啊你，花这些冤枉钱。”古母责怪道，又想了想说道“早点回来吧，回来找你爸陪你去看看再买一个，你那手机啊，也该换了。”
“行，那我先，咳咳。”古语因为胸前的一股子气没喘得上的来，猛地咳嗽两声。
“感冒了？”古母听到了古语的咳嗽声，有些关心地询问道。
“没呢，喝奶茶呛着了，我过几天回去哈，先挂了，我这边正打着呢。”说完古语匆匆挂断了电话，咳咳地吐出一口淤血。
“这小子，打个游戏给他要紧的。”古母皱着眉头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干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就好像被什么揪着心一般。
……
古语缓了缓。
看着面前依旧是数不清地王家异人，挑了挑眉，笑着说“多谢啦，各位。”
——
“局，起。”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