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西门吹雪走出宴厅,顺着小路寻走了片刻,便看见了静倚在园中栀树下,微扬着头,眼盼半阖,唇边带笑的花月楼。
西门吹雪走了过去,站在花月楼面前静了静,便伸出手去,拇指和食指轻夹,拾起了落于花月楼肩头的白色花瓣。
花月楼睁开了眼睛,看着西门吹雪。
落花莹白如玉,芬芳之极。
西门吹雪看着指尖的白花,道:“清淡纯白之花,确是让人流连忘返。”
花月楼也看向西门吹雪手上的栀子花,淡淡笑了笑,道:“即便是花香漫天,也终有花落花谢之时。”
西门吹雪道:“便是花落花谢,我也要让它落谢于万梅山庄。”
花月楼闻言笑了起来,道:“西门庄主好是霸道。”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有梅无数,却终是不如一花之韵。”
花月楼道:“花本生于树,若是强摘了,恐怕不妥。”
西门吹雪道:“我便是树,自可让花有处可倚。”
花月楼微微直起了身,淡笑道:“此花不喜常世,却爱净土。”
西门吹雪道:“就算净土,也能为我所得。”
花月楼倾身向前,慢慢的含住西门吹雪指尖的花瓣,墨如曜石的双眼,也透出点点的笑意。
将花瓣含于口中,虽然花香盈鼻,却是舌尖微苦。
片刻后,迎着西门吹雪深邃而黝黑的盼子,花月楼微笑道:“花之心,早已落定。西门庄主的惜花之意,恐怕并不会付之东流。”
西门吹雪微侧着头,俯身向前,含住对方樱色的唇。
轻声叹喟:“这‘庄主’二字,我却是绝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了。”
花月楼轻声而笑,握住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抚于自己腰际的双手,翻过一只,十指相扣。
酒香,花香,人亦香。
洁白无暇的栀花,夜晚微凉的海风,翻飞的衣诀发带……
鼻端充盈着缭绕暗香,还有着对方那种颇为熟悉的气息。
静谧而慵懒,好似连空气也泛着几分的微甜。
突然间,西门吹雪微敛着的眼睛猛然睁开,透出了几分凌厉的剑气。
西门吹雪的双手扶住花月楼的腰际,向前使力,便将他抵在了其身后的那棵栀树之上。
随即,他的人也倾身而上,压在了花月楼的身上,就连刚才那个温和如水的吻,也透露出了一丝的霸道。
花月楼这时也被西门吹雪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惊,张开半阖着的眼盼,先是有着些微的茫然看向尽在咫尺,苍白而冷酷的脸。
然后又好似感到了什么,紧接着,便从眼中透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花月楼将双手扣住了西门吹雪按于自己腰际的双手,使出力气,想要挣脱这种束缚。
却不想西门吹雪的力气颇大,竟是分毫也不退让。
花月楼拧起了眉毛,已经开始不悦了。
西门吹雪看见他的表情,却是又露出一丝笑意。
“想不到堂堂的万梅山庄之主,竟然在人后做出如此背典忘德之事!”
来人的语气虽然有些僵硬,却是透着无边的愤怒。
西门吹雪抬起了身,伸手抚动着花月楼已经变得红润微肿的双唇,没有说话。
花月楼轻轻的喘着气,颇为无奈横了西门吹雪一眼。
这与平时迥然不同,十分难得的有着几分含嗔带媚的一眼,却是使西门吹雪微勾了唇角,而人又欺身而上,重新含住了那双红唇。
说话那人看见了他们二人的这些动作,好似更加愤慨,怒道:“你们竟然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么!还敢做这种肮脏下流的事!”
西门吹雪闻言手指微动,却被发现他意图的花月楼及时的握住了手。
西门吹雪放开花月楼,缓缓转身,看向站在十步开外,一身白衣白衫,手握利剑,脸色也有着几分苍白的少年。
微挑了眉,淡淡道:“干卿底事?”
叶孤鸿闻言好似气得颤抖了起来,叫道:“行断袖龙阳之好!这难道便是你的剑道!凭如此肮脏下流之事,你竟然还能得证剑道!”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鸿叫嚷不休,直到他安静了,才冷冷道:“滚!”
叶孤鸿听见西门吹雪的话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嚷道:“你的剑呢!拔出来!我要与你不死不休!”
西门吹雪冷漠的看着叶孤鸿,气势凌烈而冰寒,道:“你不配。”
叶孤鸿闻言,脸色立时涨红,又在下一刻变得铁青。
花月楼轻咳了一声,劝导道:“叶兄,你此刻的剑法,确是比不上西门,还是不要罔顾性命为好。”
谁知叶孤鸿听到花月楼的声音,好像突然点燃了炸药包一般,愤怒吼道:“姓花的,我本以为你是个人物,却不想也是个龌龊下流的货色!竟干些勾引男人的事!像个女人一向邀宠献媚,你好自在么!你这个……”
霎时间,一阵强烈而霸道的剑气铺面而来,泛着冷凝与冰寒的杀气,毫不掩饰的充斥了整个庭院,刚猛迅即之处,竟是让叶孤鸿的话语一堵,连呼吸都不能了。
原本飞散于空中的落花,吹过脸颊的海风,也被这股盈天冲日,混合着浓烈杀意的剑气所阻,速度即刻变慢,停滞了下来。
西门吹雪微眯着眼,冷冽道:“你姓叶?”
叶孤鸿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西门吹雪,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变色惨白。
西门吹雪微侧了头,向身后的花月楼问道:“那日在码头,你是将我认成了他?”
花月楼闻言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颇为欢快的笑容,抽出挂于自己腰际的那只玉箫,递向了西门吹雪,轻咳了一声,笑道:“此处是他人庭院,主人正在宴会,不可妄造杀戮。”
花月楼向来不是什么宽容大度到别人三番两次的挑衅也毫不在意之人,往日时间不过是看在叶孤城的份上,不与其计较罢了。
可是今天,叶孤鸿正好触了花月楼的逆鳞。
像个女人!他敢说出这话简直就是找死!
笑话,花月楼本来就不是什么佛爷,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他早就想教训一顿了。
虽然他明白,叶孤鸿现下之所以会如此失常,恐怕是在心中一向崇敬叹服之人竟没有如他想的一般行事,心中幻想破灭而至。
当然,也许是西门吹雪的在他心里的地位太过高了,绝不会认为是西门吹雪首先犯了错,因而迁怒到花月楼身上,认为是他勾引了人,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天知道当初到底是谁勾引了谁!就算是他勾引的,也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如今让西门吹雪好好的杀杀他的锐气和自傲,也算是件痛快的事。
对于一个剑客,没有什么比使他自取其辱,是更为沉痛的打击了。
花月楼一向深谙人心,所以才将玉箫交给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手接过花月楼手中的玉箫,指尖在温凉坚硬的玉质上抚触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花月楼,道:“你的东西,我必不会让其染血。”
花月楼微微一笑,道:“剑客比剑,自是不好打扰。”
他转头看了看落英缤纷的庭院,接着道:“如此美景,我再赏玩片刻,便回去好了。”
花月楼说罢,便转了身,想要离开是非之地。
西门吹雪以箫当剑,将目光锁住站在对面的叶孤鸿,气机牵引之处,竟是给人一种无处可逃之感。
此时似是察觉到花月楼有些不耐烦,西门吹雪看着脸色已经惨白无血的叶孤鸿,淡淡道:“去船上。”
花月楼本来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侧头静了片刻,才道:“去干什么?”
西门吹雪道:“饮酒。”
花月楼笑道:“你有酒?”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的酒都在我的船上。”
花月楼闻言大笑了起来。
笑了许久之后,花月楼才转头看向目露恨意的叶孤鸿,淡淡道:“叶兄,情爱之事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毫无关系。”微顿片刻,继续道:“若是连脱离人间桎梏枷锁的勇气都没有,你的剑法,也无法突破瓶颈,达至大成。”
花月楼说罢,也不理会叶孤鸿的反应,便转身起步,潇洒而去。
风过花动,暗香扑鼻。
庭院中花树遍地,亭轩水榭,青草奇石,也是错落有致。
花月楼被打扰了好事,本来心里就不痛快,憋着一股劲,气愤的走了许久,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坐在院中凉亭中的人,垂着眼帘,眉头微索,神色上有着几分的忧愁。
花月楼站在外面看了片刻,便走上前去,笑道:“闻少岛主,怎么此刻竟然在这里?”
闻远佟闻声一惊,转过了头,看向花月楼。
便是这刹那时间,那份轻微的忧虑就被统统掩盖,露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道:“原来是花六公子。”
花月楼看着闻远佟,顿了顿,笑道:“少岛主这刻不在宴厅,却跑来此处,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闻远佟笑了笑,道:“人太多,有些乏了,便将招待的事宜交予小厮,出来缓口气罢了。”
花月楼微微笑道:“这几日来,实在是叨扰少岛主了。”
闻远佟道:“花六公子客气了。”
他说着,边走出凉亭,与花月楼一同,向着庭院之外走去。
花月楼摇头道:“如今岛上剑客齐聚,再加上我们这些看热闹的,确实让少岛主费心了。”
闻远佟看了花月楼许久,道:“这些也都是‘太阿’的名望罢了。”
花月楼道:“欧冶子、干将、莫邪三人合力所造之剑,再加上始皇的威名,这柄剑,确实是能招来不少的有心之人。”
闻远佟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了一刻,才吟出了一首诗:“始皇太阿创霸业,威道盛世鞘难脱。四海平定父母安,正午红阳助水清。”
花月楼听罢后脚步微顿,随即转头向闻远佟笑道:“少岛主好文采。”
闻远佟淡笑道:“平仄不分,韵律不齐,又算得什么好诗,倒是在六公子面前卖弄了。”
花月楼道:“诗文好坏虽与韵角脱不开关系,但是内容却也颇为重要。”
闻远佟笑道:“能得遇知音,却是好事。”
花月楼听罢,也是淡然而笑。
闻远佟笑罢后静了静,问道:“适才厅上,听六公子所言剑道,极于剑,真的胜不过极于情么?”
花月楼微笑道:“我本也是不知。”
闻远佟疑惑道:“哦?”
花月楼道:“凡事总是要真正的去试试,才能知道何为至理。”
闻远佟笑了笑,道:“六公子果然不同于一般人。”
他语气微顿,似乎是有了什么决定,继续道:“公子可愿去看看‘太阿’?”
花月楼闻言微怔了一下,看了闻远佟片刻,随即淡淡笑道:“少岛主若是不嫌避讳,在下倒是愿意前去一观。”
闻远佟道:“自是没有什么避讳,六公子懂剑颇深,还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引着花月楼,走向了岛屿深处。
一座普华无实的小小雅阁,梅花镂空的窗面门扇,安静而惬意。
花月楼看了看上面挂着的匾额,道:“听风阁,好名字。”
闻远佟笑道:“六公子见笑了。”
花月楼也笑了笑,道:“若是外人,也定是难以想象,铭传于世的威道之剑,竟会被藏于如此平庸之所。”
闻远佟道:“越是平淡无奇,越是能让人放下心防。”
他话说着,便当先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花月楼跟在闻远佟的后面,打量着屋内四周的环境,漫不经心的问道:“少岛主,闻老岛主抱恙,概不见客,不知如今,他老人家身体怎样?”
闻远佟闻言动作一滞,随即立刻恢复了常态,道:“有劳六公子关心,家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花月楼看着闻远佟,笑道:“如此幸甚。”
闻远佟微微笑了笑,走到墙边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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