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小凤移动后站的位置很特殊,正好将身后几个人的视线全部挡住。让人无法看见西门吹雪和闻远佟相接的手指。
西门吹雪顿了顿,道:“剑法迅速而极快,出手也是狠厉,索性没有伤到脏腑。给你治伤的大夫很好。”
闻远佟闻言笑了笑,道:“多谢西门庄主。”
陆小凤道:“看出了是哪派的剑法么?”
西门吹雪道:“南海巨崛。”
陆小凤道:“巨崛派的人这次并没有来岛上,难道是混迹在别的宾客之中?”
闻远佟闻言摇了摇头,道:“在下会叫人去查查看,不过,三位现下能不能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陆小凤笑道:“少岛主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了。”
闻远佟微笑道:“有三位的帮忙,在下自是感激不尽,这太阿失窃一事,还请三位暂且保密。”
陆小凤道:“就算我们不说出去,明天你该怎么办?”
闻远佟道:“试剑毕竟要先让大家比试一番,倒是能想办法拖几天,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去找剑。”
陆小凤闻言笑道:“少岛主好办法,我们几个反正也要去找花月楼,正好也来帮忙找剑了。”
三人告辞了闻远佟,走出主庭园后,陆小凤便立刻对西门吹雪传音入密道:“闻远佟在你手腕上写了什么字?”
西门吹雪闻言脚步微顿,过了许久才道:“‘贼人已控岛,六公子在地牢。’”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陆小凤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逼人的剑气与杀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从闻远佟的伤口上,西门吹雪便已经发现有些不同。
虽然第一眼看去确实是剑伤,但是那却瞒不过西门吹雪。
剑伤是后加上的新伤,而那伤是为了掩饰真正的伤口。
造成那伤口的功夫西门吹雪也很熟悉,正是花月楼的暗器。
花月楼射出的石子一向不同于其他暗器的手法,他是在弹出石子的同时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其上,使石子射出后高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尖锐的啸声。
而且当石子打在目标的上时,也正好是气劲最强之时,猛然受到阻碍,便会发出轻微的爆破,石子粉碎,损伤极大,且碎屑黏在伤口之上,非常不容易处理。
而闻远佟身上的伤虽然也是花月楼的手法造成的,却是没有丝毫的碎屑,显然是那人故意放水。
这一切代表了什么,十分清楚花月楼性格的西门吹雪自然不难猜到。
西门吹雪此时眼睛里虽然仍旧黝黑而深邃,可是其中却汹涌着强烈的波澜及怒火。
西门吹雪从出来后就一直握紧的拳头中,透露着细小的蓝线,掩于袖中外人并不可见。
那光线于白天的阳光决不可相比,但是对于西门吹雪来说却是极为的眼熟。
这个闻远佟暗中交给他的寸长珠子,正是花月楼手里的那枚夜明珠。
昏暗的地底,密闭的石室。
“隆隆”的响声过后,石门被打开了。
洪桐石室的门后,便看见花月楼正仰面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手腕上的铁镣,自娱自乐的颇为自在。
花月楼这时也听见了声音,转头看向门口处。
洪桐笑着走进石室,道:“没想到花兄这么快就醒了。”
花月楼扫了一眼跟着洪桐进来的黑衣人手中的食盒,向洪桐笑道:“洪兄若是还不来,在下恐怕就真的要永远睡过去了。”
他说着,便起身坐在石床上,扯了扯铁链,道:“这就洪兄招待客人的礼节?”
洪桐笑了笑,吩咐身后的人将食盒放在花月楼的身边,随后将其打发下去后,才转面向花月楼道:“花兄的本事一向不小,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家都放心。”
花月楼挑开盒盖,从里面拿出壶酒,掏出酒杯自斟了一杯,仰头喝下以后,才继续道:“洪兄如此热情的请在下来,倒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洪桐看着花月楼毫不犹豫的喝下酒,白润如玉的脖颈上扬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微挑了挑眉,淡笑道:“我就说花兄胆量过人,竟是不会怕我在酒里下毒?”
花月楼好似颇为无奈道:“在下若是怕,那么不被毒死之前,却是首先要被渴死了。”
洪桐走了过去,在石床的另一边,坐于花月楼的对面,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还请花兄不要见怪。”
花月楼一脚踩在床上支着手肘,撑着下巴笑问道:“有话还是直说为好,在下不喜欢跟人绕圈子,洪兄捉在下来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能不能为在下解解惑?”
洪桐拿起食盒中的象牙筷子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里面的菜肴,淡淡道:“花兄是桀骜不驯之人,想要收复你,恐怕是不可能的。”
花月楼闻言笑了起来,道:“怎么?你堂兄没做成的事,你还想再试试?”
洪桐也笑道:“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可结局还真是让人悔痛。”
花月楼“唔”了一声,道:“那么你是来报仇的?”
洪桐伸出手臂执起花月楼散落于胸前的碎发,攥在手里玩弄着,漫不经心的道:“不知若是斩断了天下闻名的花月楼的双翅,在将其困于金笼中任人玩亵,会是怎样一种别致的景象。”
花月楼眨了眨眼,貌似很认真的想了想洪桐描述的那种场面,然后笑道:“那情景肯定很惨烈。”
洪桐微笑道:“哦?”
花月楼满不在乎的又给自己续了杯酒,轻轻的啄饮着,过了许久,才笑道:“在这个世上,只有生于天的花月楼,没有困于地的笼中雀。”
洪桐闻言哈哈大笑,道:“花兄难道认为,你还能再跑出去?”
花月楼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好像要亲自体验一番了。”
洪桐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中方法,能让想死的人死不成?”
花月楼微笑道:“真正死不成的,就算他表面上多么不畏,终究还是对未知的死亡存了一丝惧,所以才能让人从死地拉回来。”
洪桐道:“花兄难道就一点都不惧?”
花月楼呵呵笑道:“洪兄放心,在下对生死这东西,研究的比你清楚。”
洪桐叹了一声,道:“怪不得皇兄说我之所以败,是因为招惹了你。”
花月楼笑道:“毕竟在下与他也是有着总角之情,他还是很了解我的。”
洪桐道:“所以你才肯帮他?”
花月楼摇头道:“在下之所以帮他,是因为他与你比,更适合当皇帝。”
洪桐笑了笑,道:“没想到花月楼也是为国为民之人。”
花月楼道:“再怎么说花家也是民,在下自然要帮自家人。”
洪桐闻言顿了一顿,道:“不过我不明白,那功名利禄,花月楼就真的好不意动?”
花月楼坦然道:“万人之上的地位确是诱人,但也太过麻烦,主要还是有一点在下不能接受。”
洪桐道:“敢问是哪一点?”
花月楼眼睛微眯,笑道:“花月楼此生除了父母双亲,绝不会再向任何人下跪。”
洪桐闻言凑向花月楼,挑起他的下巴温声道:“你果然很傲,竟是连皇帝天子都不放在眼里。”
花月楼微笑道:“能被在下放在眼里的,必不是热心于世俗之人。”
洪桐侧头闻向花月楼的颈间,嗅着淡漠飘渺的墨香,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人,能被你放在心里了。”
花月楼依旧微笑,却是默然不语。
洪桐看着花月楼唇边的浅笑,微微凑前,就要吻了上去。
谁知到了半路,却突然顿住。
因为此时他的脖子前,已经被那条限制花月楼行动的铁链挡住了。
洪桐叹息一声,离开那幽冥的香气,坐正后道:“这世上好看的花,果然都是带刺的。”
花月楼淡淡道:“也请世子殿下注意,有的花,是绝对不能碰的。”
洪桐闻言静了静,道:“若是我碰了呢?”
花月楼敛目淡笑道:“草民有些乏了,还请殿□谅。”
他虽然说着“草民”这种谦卑的话,却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任何谦卑的意思。
洪桐静静的看着花月楼许久,才站起身来便向石门走去。
待到他将要踏出石门时,却停下了脚步,微侧着头,淡淡道:“花月楼,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对一个人客气,那个人就越觉得难受。”
花月楼在其身后微笑道:“多谢殿下提醒,草民知道了。”
洪桐走出石门后,花月楼看着门缝旁那些丝毫没有被人察觉的红色粉末,无声的笑了起来。
转头看向留在床上的食盒,嗯,还是吃饭是大。
傍晚,别院的屋内。
陆小凤一踏进房门,就直冲木桌,拿起上面的茶壶对着嘴就一通猛灌。
花满楼坐在桌边,感觉陆小凤冲过来带起的风停了下来后,问道:“怎么样?”
陆小凤喝完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道:“这岛上的家将,确实都是有些古怪。看样子,闻远佟是被他们胁迫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他不得不这么问,因为那些家将的人数实在太多。
陆小凤在桌边坐下,嘿嘿笑道:“闻远佟不是给咱们出了主意了么?”
花满楼闻言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陆小凤笑道:“甭管这么多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就有的忙了。”
花满楼微笑道:“六哥故意被抓,想必也是去救闻老岛主,看来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陆小凤闻言“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问道:“西门吹雪呢?回船上去了?”
花满楼摇头道:“不知道,你走了后,他就不见了。”
朔月岛南岸茂林翠叶,山丘环绕。
西门吹雪静静的坐在树林中一株古树上。
这棵古树,正是前日西门吹雪和花月楼探林时,遇到的那个密道的入口。
夕阳的余辉透过繁茂的枝叶抚触在白若胜雪的衣衫之上。
冷如峰,傲如雪。
即使是温暖旬热的阳光,也好似照不热树上之人的孤傲与冷漠。
西门吹雪手中拿着一条淡青色的穗子,掏出手中的夜明珠,转了转,挑了个位置。
从旁边折下一枝树杈,稍微凝神,将珠子向上一抛,落下瞬间,右手举枝横刺。
左手握住掉下的珠子,便看见上面已经被刺了个洞。
西门吹雪拿起穗子穿了过去。
抽出腰间别着的那支玉箫,将那条已经发灰的旧穗扯了下来扔掉。
仔细的将带有夜明珠的青穗系在了玉箫上。
看着手中完成的作品,微敛着眼睛,嘴角微勾,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西门吹雪并不经常笑,可是这个笑容,却如春风拂面,迎风飞花。
比那落下的夕阳,还要暖上几分。
虽然时值夏季,天气炎热,但是石室中的温度,却是有着几分的冷清。
花月楼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带起了一阵铁链的哗啦声。
虽然这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足够把一向浅眠的花月楼吵醒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朦胧的灰黑色,待到眼睛适应了那幽暗的光线,才能看清那不过是石壁的颜色。
花月楼揉着脑袋坐了起来,这一举动无疑又是引起一阵金属的脆响。
靠着墙坐了一会儿,直到彻底清醒了许多,花月楼才开始动手解开挂在身上的铁镣。
揉了揉已经有些淤血的手腕,走到石桌边,取过昨天洪桐遣人送来的清水,轻轻的浅抿着。
那个南王世子确实很会运用攻心之术。
明知道花月楼肯定会口渴,却让人将水放在离床起码有五丈远的地方,这是明显的要让行动无法离开床的花月楼心理崩溃。
但是洪桐显然也算漏了,花月楼打到了这里的第一天就有能离开床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