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听了杨翼的话,却并没有行动,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江夏抬眼,一脸平静地说道,“你进来一起睡吧。”
杨翼不可能让她睡在帐篷外,她也不可能让杨翼真的睡外面。
事急从权,江夏放下纠结。
杨翼愕然,心中有一瞬升起了隐秘的期盼和悸动,可当他望着江夏的眼睛,平静淡然,一如既往地找不到任何羞赧或是闪躲的情绪。
他知道,这只是她权衡形势之后的决定,她很冷静。
杨翼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什么,他为自己刚才某一瞬的期盼和躁动感到一丝羞耻,他在期盼什么?
这种期盼不该是他有的。
杨翼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垂眼道:“不用了,我睡外面,你进去睡吧。”
江夏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刚才的犹豫踌躇,“别想那么多,事急从权,山里寒露重,哪能睡外面,进去吧。”
江夏拉开帐篷,脱了鞋钻了进去,见杨翼还在外面傻站着,安慰他,“真不用想那么多,进来吧。”
说完还给他招了招手。
杨翼盯着她看了看,仿佛相信自己的定力,抱着睡袋也钻进了帐篷。
杨翼块头大,他一钻进来,整个帐篷立刻显得逼仄起来,江夏很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给他腾出空间。
帐篷里黑漆漆的,杨翼能听见江夏浅浅的呼吸声,交杂着他粗粗的呼气声,暧昧又尴尬。
杨翼吞咽了一下,赶紧摸出头灯点亮,白光并不刺眼,光照也不大,却将两人置身于光明中,似乎一下就将两人间尴尬的氛围冲淡了。
杨翼呼出口气,似乎放下心中大石,心跳却一下一下跳得重得很。
江夏在他身后一直没说话,杨翼把头灯悬挂在帐篷上方,没话找话对江夏说道:“这样就不怕黑了。”
江夏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杨翼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得把头顶的灯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他花大价钱买的灯只是路边摊的廉价货。
“睡吧。”江夏好像没注意到杨翼的不自在,平静说道。
杨翼生怕江夏误会自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似乎想表明自己的清白,“我睡睡袋吧,你晚上放心。”
杨翼的潜台词是,他可以把自己裹在睡袋里,不用担心他手脚不老实。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夏讶然地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把睡袋递给了他。
杨翼接过睡袋,却忽然又想到江夏没有睡袋,晚上冷怎么办?
杨翼踌躇起来,江夏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犹豫,合衣侧躺了下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平静淡定,仿佛杨翼是个正人君子,一点也不担心他似的。
江夏的确没有真的担心过杨翼会对她有什么越轨行为,她只是觉得两人共处一夜很尴尬,但是没想过杨翼会给她造成什么危险。
虽然她觉得杨翼花心,男女关系混乱,人骨子里势力,但她潜意识里从来没觉得杨翼这方面人品会有问题。
杨大少在江夏心里还没有这么不堪。
杨翼看着江夏平静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仿佛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一点也没被人家放在心里,江夏一点也不尴尬一点也不害羞,从到到尾都在用行动和表情告诉他,她对他从来没有其他心思。
所以她处之泰然。
自己黏黏糊糊的仿佛是个笑话。
杨翼收回看向江夏的视线,默默地把睡袋拉链拉开,摊成一个小被子模样,他将被子一边小心给江夏盖上,江夏注意到身上的动静,回头看向他,却并没有瑟缩或是惊吓。
杨翼动作自然,面色平静,似乎真的只是两个朋友偶然露宿扶持一下,“山里冷,不盖被子晚上会着凉……你放心。”
说完抬头关上头灯,默默地背过身躺下。
一室黑暗,两人背对着背,分享着一床小被子,明明很逼仄的帐篷,两人中间却硬生生隔出了条楚河汉界,冥冥中,此刻的画面似乎和过去悠长的岁月重叠,从青春年少走到现在,他们之间仿佛一直有一条界线,从未消逝。
江夏盍目,营地里还有人在走动,四散的帐篷也时不时传来嬉笑声,山林里虫鸣声此起彼伏,整个夜晚宁静而静谧。
“叮”电话铃声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杨翼坐起来,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黑暗里屏幕在闪烁。
江夏被惊醒,这时也回过身来看着杨翼,杨翼低声说了句:“是燕衡。”说完接起了电话。
“喂,燕衡。”
江夏听说是燕衡的电话,马上也坐起了身,一脸关切地望着杨翼。
“嗯,江夏就在我旁边,嗯,好。”杨翼把手机递给江夏,“燕衡的电话。”
江夏接过电话放在耳边,“喂,燕衡。”
“江夏,我一直打不通你们的电话。”燕衡好像松了口气,解释道。
“嗯,山里没信号。”江夏心里是有些失望和不快的。
“江夏,今天对不起,中午我接到电话,我父亲生病了,我打了你的电话没通,我又急着订机票赶到b市,一直忙到现在——对不起,江夏。”燕衡对于失约很愧疚。
“b市?这么远?你父亲没事吧?现在好点了吗?”江夏没想到燕衡今天失约是这样的事,一时情急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无怪乎江夏吃惊,b市是距离本省上千里远的h省的省城,江夏怎么也没想到燕衡今天跑了这么远,更没想到他父亲生病了,燕衡这么着急赶过去,估计不是小病。
“刚动完手术,医生说没有大碍了,别担心。”燕衡声音里透出一股疲惫和紧张后松散。
江夏对燕衡的情绪很敏感,听他话音中透出疲惫,原本对他不交代一句就爽约的行为还有点生气,此刻早已抛到脑后,心疼道:“你今天跑了一天,累吗?”
“不累。”燕衡在那边似乎笑了笑,语气低沉温柔。
“真希望我能在那边陪着你,帮你跑跑腿也行。”江夏情不自禁地说,她想到燕衡一人在医院跑上跑下办手续肯定很辛苦。
“我这边不缺人,你放心。”燕衡在电话那头似乎低声笑了笑,语种却带了丝宠溺。
江夏忽然反应过来,燕衡家里条件那么好,应该不用像她这种小老百姓看病那么困难,不禁有点赧然。
“我可能要在这边呆几天才能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叔叔,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累垮了。”江夏老老实实地交代着燕衡。
“好——你——”燕衡的话有些不清楚。
“喂,燕衡——”江夏提高了声音,电话却传来一阵嘈杂声,想来是信号不好,连接不上。
电话自动挂断了。
江夏一脸失望,正想重新拨打燕衡的电话,却发现屏幕已经锁了。
江夏举着电话求助般地看向杨翼。
手机蓝盈盈的光映着江夏的眸子,杨翼本就一直看着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江夏的眼神会说话。
她的眼睛本来就很灵动,平时看他都是淡淡的,可此刻她的眼神却像只山林中的小鹿,带着点疑问和讨好,杨公子心尖都颤了颤。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按上自己的指纹,解锁后一言不发地递给了江夏,十分配合。
江夏接过电话马上给燕衡回拨了回去,连接不了,果然没信号就是没信号,打通杨翼的电话一定是缘分。
连拨了几次,徒劳无功,江夏有点懊恼,把电话递还了给杨翼,恹恹道:“谢谢。”
杨翼低头看了看手机,没信号,看来今天晚上是打不通电话了。
“燕衡说他父亲生病了。”江夏默默说了句,之前心里隐隐地担忧与不快早就散了去,可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杨翼刚才从两人的通话中大概猜测到了一点,江夏此刻说出原因,他也不惊讶,看了一眼江夏,斟酌道:“燕衡的父母离了婚,他父亲从政,工作一直不在本省,一直忙工作,他生病燕衡是应该赶过去照顾,你别多想。”
“他父母离婚了吗?”江夏是第一次听说燕衡父母离婚的事,心里有点异样,她其实希望这种事还是燕衡告诉她比较好。
“嗯,很早就离婚了,不过听燕衡说关系也还好。”
“嗯,”江夏轻声回答了一句,也不再多问。
“燕衡的妈妈一直在本省发展,是个女强人,他外公家也都是经商的,他跟着他妈妈,所以和他父亲见面时间很少。”
“燕衡对他父亲很有感情,只是父子之间相处时间少,关系不够亲密,又有些其他的误会吧。”杨翼倒是没把江夏当外人,一股脑的把燕衡的家事说给了江夏听。
“那他父亲那边没其他人照顾,燕衡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杨翼低笑一声,“他父亲现在是一省大员,还愁没人照顾?不知道你在瞎操什么心。”
江夏瞪了杨翼一眼,“我怎么知道?燕衡又没跟我说过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已死,心也死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