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还是很长。
朱雨轩背对着伍邱,走在前面。
伍邱紧紧跟随在后,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不知道雨轩刚刚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雨轩现在要去哪里。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口问。
但他就是没有要问的打算。
脑子有点乱。
但仔细思考,却发现什么也想不了。
一片空白,一盘散沙,好像自己忽然被一股神秘的混沌虚无力量给侵蚀。
就仿佛是被人事先写好的既定程式。
她继续走。
他继续跟。
没有人开口。
没有声音。
也不会再有思考。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不用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就好似双方早就商量好了一样。
她继续走。
他继续跟。
再长的走廊,也有尽头。
朱雨轩停在最靠近拐角的一间屋门口。
她目光呆滞看向屋内。
待到伍邱走近,她终于开口。
“今天有点晚了,外面还有很多警卫巡逻,看样子是回不去了,要不就在这里呆一晚明天再走。”
“看来只能这样了。”伍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回答,他的大脑深处似乎藏有一个隐性的开关,而现在,开关被人关闭了。
雨轩打开门,走进屋内。
伍邱当然紧随其后。
房间很小。
没有窗户。
墙壁都是由无数个蓝绿相间的田字格组成。
另一边的墙壁则布满了爬山虎。
没有桌椅没有电视没有任何东西。
除了一张床。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的合理性,以及那种莫名的熟悉。
她就转过身来。
她面无表情,朝他走来。
她抬头,看向他。
她双眼无神,却死死盯着他看。
她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顺势将她抱住。
抱得很紧。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忽然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她的嘴迎了上来。
他十分乐意配合。
一切都那么顺利。
如同一条工厂流水线。
每个工人所分配的工种不同,却又紧密相连,互补短缺。
一道又一道的工序。
行云流水一般进行着。
忽快忽慢。
有上有下。
有时按部就班。
偶有赶工加速。
那机器发出的声音时而高亢如云。
又时而低回婉转。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都井然有序以十分一致的频率配合下来。
整个流水线的工作热情也水涨船高热火朝天高潮迭起。
直到。
机器由于高频工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终于。
电路板上最后一块零件被送往最关键的部位在最后那几秒如同潮水一般一泄而出。
工人压抑许久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啊,好爽。
伍邱只觉得两眼一黑。
便沉沉睡去。
呼。
舒服。
太舒服了。
从来没有这么爽快的感觉。
这辈子都没有过。
就好像重新获得生命那样的愉悦感。
睡饱的感觉实在让人意犹未尽。
但睡了多久呢。
不知道。
咦。
天花板很高。
光线很亮。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颗粒物。
有讲话声。
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
我不是伍邱还能是谁。
不对。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
。
这也不是我家。
我记得我有工作。
我不是应该。
等等。
!!!!!!!!!!!!!!!!!
“有人在吗!!!!!!这里是哪里!!!!!!!我手机呢!!!!!!!”
伍邱终于醒了。
值班医生告诉他,他已经在这里睡了两天两夜。
他是在两天前被一群附近学校的学生和老师送来的。
据他们所描述,当时是巡逻的保洁员在女生宿舍附近的一块草坪中央发现了衣衫不整的他。
刚开始还以为有人被打劫,可是却在他口袋里翻出了一个钱包和一串钥匙。
所幸里面证件和钱都还在。
就给送来了这里。
前来调查的片区员警透过证件上的信息想与资料里登记的紧急联络人取得联系。
对方的号码却早已关机。
当然关机了,伍邱的父母这几天正在马来西亚旅游,国内的号码暂时停用也很合乎逻辑。
靠腰,怎么这么倒霉。
“所以我手机呢”
“不好意思,送来的东西没有包含手机,还有,您目前还欠我们医院两千零三十五的检查费,药费,住院费以及护理费,还麻烦您联络家人朋友送来结一下吧。”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钱包里的钱还在吗,从里面扣不就完了。”
“非常抱歉这位先生,是这样的,您里面的钱我们清点过,我想想,一共是多少来着,九百多吧好像,早就扣完了,还剩两千多呢。”
“我要报警。”
“好的。”
一天后。
在大学舍友的帮助下。
伍邱还是出院了。
他把住院小结紧紧塞进裤子口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工伤给不给报销。
等等,今天是几号。
公司那边。
最后的期限。
已经逾期两天了。
自己失联了这么久。
会不会早已被开除。
好不容易找到的电视台工作。
忍受了那么久的文案煎熬。
憋了一肚子火没能跟那个混账老师发泄。
面对了多少次自己生平最害怕的灵异事物。
却换来。
换来现在这般模样。
不行。
就算被除名,也要回去问问清楚。
死也要死个明白。
还有朱雨轩。
雨轩。
那天晚上。
到底是。
一想到雨轩,他的脑中就一片混乱。
杂乱无章的琐碎细节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拼凑成完整的片段。
只能隐约回想起一些零散的画面。
伍邱和雨轩混入苏州大学。
伍邱和雨轩翻过围墙。
伍邱和雨轩在女舍一楼讲话。
伍邱独自走在超长的黑暗走廊。
伍邱在水房面前驻足。
伍邱跟着雨轩走。
伍邱和雨轩做.爱。
一会儿白光。
一会儿黑暗。
忽明忽暗不停闪烁。
伍邱的头仿佛要炸裂一般的疼。
没有办法再想下去了。
可恶。
那到底是真的。
还是做梦。
做.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和以前国中高中时候晚上做过的梦。
出现各种女孩的梦。
有那么一些类似。
但比那些春梦还要舒服很多。
就好像自己身体里面一直堵塞的一道筋脉忽然被打通。
太过瘾了。
应该不是做梦吧。
是真的吗。
但朱雨轩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难道看上自己。
从平时的表现来看。
可能性微乎其微。
难道是她过于害怕,想要和他靠近一点,那也没必要牺牲自己的身体。
那到底是。
管不了这么多了。
先回总部。
伍邱从家里翻出一台旧手机,在回总部的路上挂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号码。
登录line,给朱雨轩发语音。
呼叫失败。
对方可能不在线。
那留言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他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他都十分困惑,毕竟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供参考。
就随便写几句吧。
伍邱留了很多话。
其中光是是你在哪就重复了数十次。
他很乱。
他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
应该是捷运里冷气开太足的缘故吧。
走出捷运站台,u字形的苏州电视台新大楼引入眼帘。
熟悉的高楼大厦。
熟悉的7-11便利店。
熟悉的星巴克咖啡。
熟悉的湛蓝天空。
被那黑暗长廊压抑很久的他,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
他抬起头,毅然走向那通往电视台十三楼的专用电梯。
十三楼西侧。
新媒体栏目策划部。
伍邱刚进办公室,王娟梅就大喊大叫起来。
“伍邱!你不是在休病假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病假?我?怎么回事,谁跟你”伍邱话还没说完,又被对面工位的肖威打断。
“伍邱哥这下可是立大功了呀,回头等你休完假一定要带咱们出去好好庆祝一下。”
“就是,咱伍邱哥太有水准了,居然能发现废弃大学女生宿舍那样的好场所,这两天汪导他们都忙坏了。”石艳放下手中那包刚开封的芝士条,赶忙上前插话。
“你们先等会儿,让我捋一捋,我上周不是回来过一趟,汇总了一些资料然后又和雨轩出去找场地了吗,后来我不就,不就,一直在住院,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学校宿舍的事,还有雨轩呢,她回过电视台吗?”伍邱着急的时候,语速也会加快,刚刚声音又有一些颤抖,面前的几个同事大概是没听清吧,没有人接话。
大家面面相觑。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办公室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伍邱回头。
“濮副导,您怎么有空来这里,连汪导也来啦,汪导您好。”王娟梅不愧是电视台的资深前辈,反应就是神速,就在伍邱眨眼的功夫,已经向二位导演递上茶水。
“我们那还缺几个人,不知道你们,诶,那个,汪导,他是不是那个叫,我记得是叫小胡的,百人鬼屋场景负责人吧。”被称作濮副导的高瘦男子瞪大眼睛盯着伍邱看。
“啊?小胡,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康复了吗,那个小轩不是说你在找场地的时候受了惊吓要请一个月假吗。”汪吉丰导演一如既往穿着色彩艳丽的套装西服,不过今天从往常的蓝色换成了大红色,十分妖娆。
“小轩难道是朱雨轩吗,她果然来过这里,她现在人在哪,我有事要找她。”伍邱已经顾不得导演和他之间的职级之差,也管不上他的姓被念错,总之现在就是一定要立刻马上找到雨轩的下落,那天晚上的事,必须问个清楚。
“伍邱你怎么回事,对汪导没大没小的。”袁桦捧着一叠文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火气冲冲对伍邱吼道。
“小袁,没事的,小胡身体抱恙,这一个月的连续在外工作确实太辛苦他了,对吧小胡,小轩前两天带着整理好的场所资料回来上交,那女生宿舍我们去看过了,太合适了,我正准备过两天去医院找你详细聊聊呢,刚好你今天过来,那个地方”眼看着汪导还要滔滔不绝往下讲,伍邱没忍住又一次打断了他。
“雨轩呢,雨轩她到底去哪里了。”
“我们刚刚讲到哪里,对了,学校那边太难谈了,我本以为多给点钱就能摆平,谁知道那校长就是不肯松口,还好,刚刚我们派出了苏州电视台的主持三巨头,苏州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主持人三剑合璧,施斌老师,大龙老师,朝晖老师,都是传说级别的大神啊。
也不枉我去找台长才凑齐他们仨一起协力帮助我,大神出马果然有效率,这不谈成了,但现在这个百人鬼屋探险,就是这个百人嘛,我们还缺那么几个,所以今天来看看各个部门里面有没有自告奋勇报名的,可以上电视直播,那成名在望还不是指日可待,咱们这个项目其实还有”
“汪导,雨!!!轩!!!在!!!哪!!!里!!!”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一天,小轩交完资料就辞职了。”
“什么???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