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6
薛奕想过很多种形。
比盛衍因为被重视他至极的许家长辈强制要求分手,而闹了整整一夜，只剩下疲劳和疲惫。
比盛衍因为『性』格过于骄纵任『性』，而一怒之下为了秦子规弃赛。
再比盛衍因为过于愤怒,而控制住他那种热血又冲动的『性』格，来和自己对峙争吵。
每一种形薛奕都想好了应对的方式,可唯独没有想到盛衍会这么平静正常又冷淡的出现,而且还会懒洋洋笑道“我男朋友什么都很厉害，我随拿个冠军就好”。
好像自己那些龌龊肮脏的算计,于盛衍来说,过就一粒小小的灰尘，他轻轻掸一掸，就掸掉了。
薛奕没想明白,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队友看他似乎吃了亏的样子,自以为义气上前勾住他的肩膀，朝盛衍笑得有些油腻下流：“诶，听说你对象个男的，很爽啊？”
平时秦子规一逗就羞得炸『毛』的盛衍，淡定做完登记,然后抬看向他们,说：“挺爽的，毕竟我男朋友比你高，比你瘦,比你帅，腿比你长,腰比你细，脑子还比你好，换谁找个这种对象,应该都挺爽的吧。”
说完，拎起一旁的装备就走进了运动场，剩下又矮又胖脑子又好的油腻男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卧槽，他骂我？！”
薛奕听着盛衍对秦子规话里话外的维护只垂下了眼睑：“走吧，先准备比赛，别跟他计较。”
而盛衍说归说，但也一点影响都没有，一整晚的担惊受怕和心理压力还让盛衍的状态没那么好。
李教练看着一堆人高马大的运动员中间单薄得跟个青竹子一样的盛衍就着急：“盛衍，我刚听市队那个薛奕跟你说什么事，没什么问题吧？机会难得，这很有可你最后一次比赛机会了，你得珍惜啊。”
盛衍慢条斯理吃完队里的早餐，揩着手指，懒洋洋道：“教练，你放心吧，我心理素质好又一天两天的事了，比赛就比赛，我可被其他事影响。”
这仅仅他信任秦子规的原因，更主要的因为这他自己的梦想，他自己的机会，他会让那些上得台面的东西来影响本该属于他的战场，他格局还没那么小。
尤其他戴上消音耳罩，握着枪，站上赛场，对准靶子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就只有他的目标。
以前教练就夸他，说他心思干净，赤子之心，所以心无旁骛，比别人都更专注。
因此即使胃部时时还会隐隐作痛，但他还以稳定的挥拿下了资格赛的第二，和市一队的正式队员李俊的分数咬得极紧，更直接压过了之前一起训练的市一队预备队员。
反而薛奕挥远远平时，甚至连吴山都，只堪堪拿到第八，勉强挤进了决赛席位最后一个额。
资格赛一结束，李教练就冲上来一把抱住盛衍，夸个停：“哎呀，好样的，错，继续保持，没白瞎我求了总教练那么久，好好休息，准备决赛，胜利就在眼前，市队的我们也怕！”
他这话一出，市二队的教练脸瞬间更黑了，本来看着两个自己寄予厚望的选手被区队一个『插』队生比过去，就够没面子了，其中一个还差点进了决赛。
他直接脸一沉：“薛奕，你给我过来！”
薛奕自己也知道自己挥实在失常，低着跟着教练走到了一边。
教练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怒其争：“薛奕，你怎么回事，比赛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看靶子老看旁边的选手干嘛？！我说过了，『射』击他对抗运动，管对手怎么样，都影响了你自己的绩，所以要去在意对手怎么样，只管打好自己的绩就行，你怎么就听呢！”
薛奕低垂着，没有说话。
这些道理他明白，可他的实力就在那儿，他就没有足够的天赋，无论他多努力，他就比过对手，这老天爷对他公平，他又怎么办。
他一说话，教练就更气了：“都一个区队出来的，你怎么就和盛衍好好学学呢！你再进了市一队，这条路你就走到了，你明明白？！你回去高考，还家里有钱出国留学，还可以回去继承家产？都的话，你就好好给我比！争点气，行行！”
教练本意只用压力激薛奕的动力，可一字一句落在薛奕耳里，句句都他的痛处。
他就比过盛衍，天赋比过，家境比过，心态比过，甚至连善良都比过。
盛衍就哪儿哪儿都好，所以他才会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对这个总笑着对他施以善意的动了心。
可这样的好又实在没办法让人嫉妒。
盛衍到底凭什么都有。
薛奕听完教练的训斥，微握着拳，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盛衍下了场后才觉得胃有些疼，应付完李教练的欣喜若狂，就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俯着身，捧着热水杯，缓着劲，听见动静，抬起，就看见薛奕已走到了他跟前。
“阿衍，胃又疼了。”
薛奕问得像很关切。
盛衍一口气把热水喝完：“有话直说。”
薛奕知道他对自己有防备，直接低声问：“秦子规和阿姨都没来看你比赛。”
资格赛的时候，观众席上确实没有他们的身影。
盛衍没否认，低摆弄手机：“可路上堵了。”
“阿衍，你还要自欺欺人吗。”薛奕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我刚才才看到比赛的时候付赟过来的消息，他说秦子规他爸找到学校去了，学校正好也打算退学处理，秦子规这次肯定会跟着他爸去国外的。”
“嗯，那就去国外呗，虽然我绩可考上他去的国外学校，但我妈应该捐得起楼。”盛衍说得那么稀松平常，让薛奕一时竟分出玩笑还认真的。
薛奕就只道：“阿衍，你就这么确定你和秦子规会分开吗？”
“嗯，我确定，因为他说什么我都信。”盛衍抬看向薛奕，答得很认真。
薛奕觉得眼睛疼：“阿衍，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信他，人都会为了自己考虑的，你明白吗？”
盛衍点点：“我明白，但我会这么信他，就因为他从来会说你说的这句话。”
薛奕握紧拳：“那因为他没有遇到过选择的时候。”
秦子规没有遇到过选择的时候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盛衍突然低笑了，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像已觉得薛奕没救透了，连一句争吵都觉得浪费。
比恶语相向更伤人的就直接的漠视。
那一瞬间，薛奕知道自己想挽救什么，还像说服盛衍，又或者说服他自己，直接喊道：“盛衍！秦子规肯定会跟他爸走的，他可冒着被退学的风险留在这里寄人篱下，他去国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甚至可以重新找个男朋友，合法领证，你对他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他会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对他好，他之前唯一的选择而已，但现在一样了，他肯定会走的。”
“对，他和我在一起就因为我对他好而已！”盛衍可以听一万种别人讥讽自己的话，但他听得别人这么贬低秦子规，他转过身，看向薛奕，“但起码我对他好，他就会对我好，但我对你好呢？薛奕，到底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他指指点点，你问问你自己，你配吗！”
盛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薛奕就知道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也已『荡』然无存。
他看着盛衍明显压制着怒意的表，想着教练之前说的话，像在一瞬间做出某种决定一样，抬起，说道：“对，我配，我当时就故意买酒给我爸喝的，又故意让人去找你的，还有激怒我爸的话，我们当时站的位置，我拉你的动作，全部都故意的，甚至就连昨天的照片也故意的，我就想让你赢，我就看看惯你一副仗着比别人命好，就轻而易举拥有别人想拥有的一切的样子。”
“但你又拿我怎么样呢？就像你拿秦子规怎么样一样。他今天肯定会走，你也迟早会明白，因为你对他好才喜欢你的人，永远都会在你和其他选择之间，选择对他更有利的那一条路。我这样，秦子规也这样，只有你这种天真单纯的大爷，才会觉得感比其他一切都重要，因为你根本知道生活在烂泥什么感觉！”
薛奕彻底撕破伪装的那一刻，盛衍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想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又这么理直气壮去为自己的罪行正。
他攥紧拳，恨得直接一拳砸上去，可当他看见薛奕眼里的那种痛苦挣扎和得为之的决绝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薛奕的目的。
然后在那一刻，他彻彻底底觉得眼前的人可笑到有点可悲。
薛奕真的以为激怒他，让他冲动打架，违反赛事规定，自己就可以赢了吗。
盛衍松开拳：“薛奕，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射』击上永远比过我吗，因为你知道什么叫做做好自己的就行。或许你说得对，秦子规今天会走，秦子规会选择更好的路，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今天站在这里，就只我站在这里而已，我问心无愧做到最好，其他人的选择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要信，我今天就证明给你看。”
盛衍按下手机屏幕上红『色』的按键，重新塞回衣兜，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往决赛登记点走去。
距离开幕式已过去了四个小时，距离资格赛结束已过去了半个小时，观众席上依然没有秦子规和许轻容的身影。
盛衍检查完所有装备，站在二号位的时候，看着其他家属远远给选手们加油助威，戴好消音耳罩，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要证明给薛奕看，做人和『射』击一样，最重要的就做到自己所做的最好。
而薛奕也站上了八号位，他要赢盛衍，然他的一切选择都失去了意义。
第一组五子弹，轮流打出。
市队选手李俊，五五中，排第一。
薛奕似乎终于找回状态，五四中，和另一个市二队选手，并列第二。
盛衍却在『射』击出去的那一刻，因为腹部陡然的剧烈抽搐，五中三，和其他四位选手一起并列最后。
第一组绩出来的时候，李教练着急得直接跺脚，吴山也忍住投来了担忧的目光。
薛奕则松了口气，果然，盛衍还被影响了，只要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他一定可以第二。
只有盛衍自己仿佛一个没事人一样，果断沉稳跟上了第二轮『射』击。
原本前三的选手全部五枪中四，盛衍依旧只有五枪中三。
两轮下来，第一9分，第二第三都8分，盛衍才6分。
李教练已彻底着急了，薛奕也隔着队伍，远远看了盛衍一眼，像在告诉他，你错了，你要失败了，你终究还受到影响了。
然而两组击，已让盛衍适应了胃疼状态下的节奏，于在第三轮，一号位再一次打出4分的况下，他果断速『射』，跟上4分。
第四轮，一号位失误只得3分，盛衍没有表，抬手速击，五全中。
而随着盛衍在前面先拿到4分和5分，最后一个『射』击的薛奕明显受到干扰，只拿下一轮4分，一轮3分。
前四组速『射』结束后，第一依旧李俊，16分，第二却已变了最开始倒数第一的盛衍，另一个市二队的队员以及薛奕，都以15分的绩和他并列。
本身就侥幸进入决赛的吴山则直接末位被淘汰。
这样的绩似乎才合理的绩，可这对于薛奕来说和倒数第一没有什么区别。
他必须反超盛衍。
薛奕低深呼吸了一口气，然而等他再抬的时候，却愣住了。
秦子规出现了，仅秦子规出现了，盛衍的妈妈，姥姥，姥爷，秦子规的小姨，小姨夫，实外的黄书良，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学生一起出现了，瞬间就乌泱泱挤满了对面的看台。
甚至还拉了两个红『色』的大横幅，一个写着“盛衍盛衍，实外之光，人帅腿长，母校荣光”，一个写着“我一个枪手，一枪一个小朋友，你要问我哪个，南雾实外最帅的”。
他们脸上都带着最灿烂最热烈最欢喜的笑意，像恨得直接吸引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盛衍依旧无动于衷，冷静无比，抬手，瞄准，4秒内五速『射』，击中四，再得4分。
反倒薛奕『乱』了心，只中3分，掉到第四。
总共还剩六人。
第六轮，次变，剩五人。
第七轮，次变，剩四人。
第八轮，最终决出前三的时候，一号位李俊依旧挥稳定，直接4分，以总分32分，保持第一，三号位的市二队员也4分，以31分的绩保持第二。
然而一直挥稳定的盛衍却突然连脱两靶，只得3分，和最后时段潜力爆拿下4分的薛奕以30分的绩打平。
对『射』击一窍通的黄书良连忙着急一拍大腿：“哎呀哎呀，怎么回事呀，在车上看直播的时候，盛衍表现还好好的呢，怎么我们一来就要被淘汰了呢，横幅做得好呀。”
苟悠连忙呸呸呸：“黄主任，你可别『乱』说，盛衍还没淘汰呢，他和另一个人绩一样吗？”
林缱也太懂『射』击，只问：“那怎么办啊。”
秦子规远远看着场里即使失误依旧冷静从容的盛衍，和即使超常挥也紧张得一个劲深呼吸的薛奕，淡淡吐出四个字：“分决赛。”
所谓分决赛，就在末位淘汰制的赛制里，果遇到最低者分数相，就进行加赛，分数高者胜，低者淘汰，真正1v1对决，还在生死关的1v1对决。
盛衍果失去第三，特招资格再无希望，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薛奕果失去第三，就彻底失去了进入市一队的机会。
像宿命一样，他们终究还站上了这个位置。
陈逾白紧张问道：“老秦，你说盛衍到底干过这个市队的啊，要干过怎么办啊，干过他就去了中公大了啊，卧槽，都走到第四了啊，就倒在这也太可惜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啊。”
仅陈逾白，几乎所有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秦子规却答得非常笃定：“盛衍会赢的，因为这本来就该他的位置。”
这本来就该我的位置，果盛衍没有来的话，我已第三了，我输给他。
薛奕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上已开出了五枪。
五枪四中。
很好的绩，最起码可以打平，至会输。
因为在这个级别的赛事里，最开始8秒一组的速『射』还好，等到现在已4秒一组，就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在这种程度的压力之下还完美挥出五五中。
所有人都替盛衍捏了一把汗。
在他们心里，最好的结果再加赛一轮，最坏的结果当场出局。
薛奕也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他总算可以赢过盛衍了。
然而盛衍只一手『插』兜，一手举起了枪，没有去看薛奕紧张焦急期盼等待的目光，也没有去看观众席上殷殷的希望，只看着眼前的靶心，然后按下了板机。
砰，砰，砰，砰，砰。
五五中。
完美碾压。
短暂的死寂。
而后全场骤然爆。
整个场馆掌声瞬时雷暴起，薛奕像难以置信一般睁大眼睛，站在原，一动动，其他对手也都忍住朝这个他们并熟悉的投来了震惊与探究的目光。
而所有掌声视线聚焦中心的似乎并为所动，他只依旧看着他的目标，一次次按下扳机。
五五中，追平第一。
五四中，分决赛。
五五中，决赛胜出。
几乎只在瞬时之间，他就完了从所有人以为的即将淘汰的角『色』，到天才级别冠军的戏剧般的转化。
然而他却好像什么也没做，只站在赛场之上，从容淡定，卑亢，青竹一样，醒目得体，却又丝毫掩饰骨子里的傲慢张扬。
那就秦子规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的。
那那些生于尘埃泥泞之下的人，怎么努力挣扎，都拉下泥潭的存在。
因为他本就生于爱意之中，长于骄阳之下，也终将去往鲜花烂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