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坐在榻上,看着那请帖陷入沉思。
烟儿坐在她的身侧,抻着脖子也去看那请帖,秀气的眉皱成一团,“那平阳王世子向来喜欢叫青楼的姑娘们,从未叫过红袖坊的姑娘,今日突然间下请柬到这来,清音,我觉得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清音听到烟儿这句话,不由想到那红衣男子,只觉得那男人生得细眉长眼,胭脂点唇,姿态风流,那一张雌雄莫辨的绝色面容分明是用来勾引男人的。
“烟儿,真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他么?”清音在京城待的时间很短,而且之前她基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她不大认识京中的权贵们,平阳王世子先前从未与红袖坊打过交道,所以清音不知晓有平阳王世子凤宴那一号人物。
烟儿点点头,一脸不解,“可多女人爱他了,我也不知晓那些女人爱他什么。平阳王是武将,生得高大魁梧,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怎么妖里妖气的,跟个戏子一般。”
清音闻言不由微笑了下,觉得烟儿的形容十分贴切,在清音眼中,好看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英俊刚毅,浑身充满着男人气概的,如萧成,二是温润如玉,风姿秀雅的那一类,如沈墨。
而凤宴这种,简直就是异类,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的。
烟儿似乎对那世子的事很感兴趣,侃侃而谈道:“这平阳王喜欢美人,身边不管侍女还是小厮,全部是俊男美女,而且,还贪图新鲜,身边的人每隔一段就换一拨。”烟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奇怪道:“不过也有特例,他身旁常年跟着一丫鬟,眉眼平常,肤色也比一般女子黑,不过身材高挑,像是个练家子的。”
清音对他喜欢什么,身边跟着怎么样的人不感兴趣,她沉了沉眸,问:“他可有什么怪癖?”
清音想着自己在水月庵看到的情形,总觉得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有怪癖的模样,有些担心到时应付不来。
烟儿对那男人的事了解得不算很多,很多都是从别人那里听闻的,她小脸浮起一抹思索,而后才道:“他有什么怪癖我倒是没听说过,只是听闻他看上了哪一个女人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所以没有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清音柳眉不觉一蹙,内心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些可怕,“如果人家不肯,他还要强取豪夺不成?”
“或许吧,所以清音你那天最好打扮得丑一点,毕竟我觉得这次他是冲着你来的。”烟儿说到此,娇憨的小脸露出一丝忧愁,忍不住再次感慨,生得貌美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天天给臭男人惦记着。
清音凝眸不语,而后唇轻启,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叹。
烟儿看着她叹息,也跟着叹息,小脸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愁绪,“对了,萧大人那边如何了,我听底下的丫鬟们说,他出去时神色很阴沉,他没有动怒吧?”
清音了解萧成的为人,倒不担心他动怒,“萧大人是个公私分明之人,今日之事本是我与他的私事,断然不会牵连到红袖坊。”
说着不由又叹口气,有时候男人真是种麻烦的东西。
烟儿点点头,放心了些,她也相信萧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一富丽堂皇的浴室内,纱幔低垂,红烛映照,氤氲的水雾给人一股如处仙境的梦幻感。
“爷,水凉了,该起身了。”
一温柔恬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凤宴猛然间睁眼,一双凤目里是说不出的慵懒与飞扬跋扈,他缓缓站起身,上身肌肉结实紧致,令人看之脸红心跳,而他的肩胛骨处,有一道深刻而狰狞的疤痕。
伺候他沐浴的青衣少女看着那道疤痕,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帮他擦拭完身体,伺候他穿上里衣,才走到帘旁边,冲着帘外招了招手,便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捧着衣服等物鱼贯而入,在那几名侍女的对比之下,这名青衣少女的容貌瞬间显得无比普通起来,加上她那张脸刻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肤色还黑,就让她更加显得普通。
这样的女子扔到人群中是很难让人多看一眼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那高挑的身材,比起她的脸,人的目光总是更多的放在她那双修长的腿上。这几位美丽的侍女心里其实都有些怨怼,不明白一向爱美人的世子爷为什么会留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贴身侍候。
凤宴懒洋洋站在九弦衣架旁,随意张开双臂,由得侍女们为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纱幔轻掩,回眸看向帘外正在妆台前忙碌的青衣身影,唇微勾,带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风情,一旁的侍女看见了,不由脸红的低下头。
“请帖可送到红袖坊了?”他收回视线,低柔清雅的声音传出帘外,他视线微垂,掩住眸中情绪,只是那唇角微微的弯起,若有似无的笑着。
帘外的身影微滞了下,而后语气清淡的回:“已经送过去了。”
“真期待那天赶紧到来……”他凤眸微微的眯着,笑吟吟地说道,穿好衣服后,凤宴宽袖一挥,那几名侍女便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屋内恢复寂静,红烛滴蜡,静悄悄地燃烧着它的生命。
风宴走出帘外,坐在妆台前,双腿曲起,脚踩着椅面上,头微微往后扬,一副懒散随性的模样,一头如瀑长发在身后少女的指缝间游走,他闭上凤目,舒服的轻叹一声,他温柔地低喃:“晚晚,还是你的手最巧,以后我离不开你如何是好?”
林晚仔细给他梳着发,这一头的乌发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东西,让人内心禁不住蠢蠢欲动,想要将之占为己有,听闻凤宴的话,她只是缓缓掀开眼帘,平静道:“我不会离开爷。”目光落在那如画的眉眼上,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她又坚定地说了句:“永远都不会。”
凤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睁开眼睛,眯着眼睛打量她。
明明是丫鬟的身份,可是她却直视着他的凤眸,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那是一句重得不能再重的承诺,可是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少女的娇羞,没有坚定不移的目光,像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凤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容是那般的玩世不恭,他突然低声说道:“晚晚,如果你长得好看些,我一定会爱上你。”
林晚闻言神色未变,知晓这句话是不需要回答的,便垂下视线,继续为他梳发,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对待脆弱的薄瓷一般。
凤宴看了她片刻,又闭上了眼睛,忽想起什么,他神色浮起一丝厌烦:“以后夏小姐再找上府来,便称我不在府中。”
林晚淡淡地回答:“是。”
凤宴唇角浮起一丝嘲讽:“女人啊,不过说几句甜言蜜语,她便对你死心塌地,命都可以不要,真是天真得可怜。”
林晚继续为他梳发,并未回答他这句话,毕竟她也是女人,凤宴像是才想起林晚是女人是的事,他像是想补救似的,又笑着加了句:“晚儿,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女人。”
林晚闻言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平凡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她依旧平静地,淡然地回:“是。”
大概是觉得她呆闷无趣,风宴斜长入鬓的眉皱了下,又不甘寂寞,他又道:“晚晚,你觉得那个叫清音的女子如何?你说我几时能得到手?”
纤长秀美的指尖轻轻抵着唇瓣,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媚惑。
林晚长发梳得一丝不苟,随即起身,一边说道:“那姑娘看起来有些冷,也聪明,不是一般女子,爷不一定能得手。”
她走到妆台前,将梳子放好。
“你真看得起她。”凤宴冷哼一声,看着林晚的背影神情莫测,视线落在她的臋,再往下,似要透过那衣服看穿那双修长的腿。
林晚对上凤宴那深沉的凤眸,他那双眼眸正盯着自己的腹下,心口狠一跳,她知晓他这眼神的意味,也知晓他行事有多么的荒唐。
果不其然,他缓缓放下脚,看向林晚的眼眸越来越具侵略意味,“坐上来。”那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引诱。
林晚是他的侍女,侍女自然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尽管她对这种事十分抗拒,仍是依言坐他的怀中,他说他没把她当女人,却与她做些和女人才会做的事。
不过,算不上十分抗拒,她和很多男人做过,但与那些男人不同,这个男人还是怜香惜玉的。
“替我宽衣。”
他轻轻一笑,而后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后,凤眸惬意地眯着,斜斜看着她,满眼说不尽的风流。
他那长发似水墨铺展胸前,衣衫不整领口微敞,一段优美的锁骨落入林晚的眼帘,迷了她的眼。
“爷既然想做这事,方才不如不穿。”
视线落在那绣着曼珠沙华的宽腰带上,他的腰肢纤细,竟不像男人的腰,但林晚知晓,那腰是多么的强劲有力。
凤宴亦看向她,目光晦暗不明又透着些许审视,忽而轻佻地笑来:“我喜欢你为我一件一件的脱,这会让我兴奋起来。”
林晚不愿意再听这些轻浮的话,专心地为他解去腰带。
薄幔遮掩,风透过窗隙吹进,荡起轻纱,里面一双人影亦跟着摇晃摆动,风急,人亦急。
赴宴当日,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清音本祈祷今日雨别停,可天终不遂人愿,这太阳高高的挂着,十分热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赶走了几分寒气。
已近午时,清音等人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春琴却走进来,满脸慌色,道是平阳王世子亲自来红袖坊接人。
清音和烟儿两人面面相觑,只能让丫鬟们赶紧拿上东西,喊上姑娘们,迎出大门。
大门外浩浩荡荡停着一排车马,惹得周围店面的人纷纷丢下手头的事跑出来瞧热闹。
烟儿跟在清音的身后,见这场面,不由与清音附耳道:“这世子爷多半是为了你而来。”
烟儿有些想不通,清音的容貌在她们红袖坊的姑娘之中并不是最出众的,轻黛,香月等人的容貌都比她姣好一些,但自从清音掌事,在外头露了脸面之后,不论是祝文才,吴尚书,还是萧成,平阳王世子,无一不是为了她而来,难道是她的眼光有问题?在他们的眼中,难道清音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还是她招桃花?又或者是物以稀为贵,看这些行院,掌事的哪个不是半老徐娘,独清音年轻妙丽,在那些人之中如同鹤立鸡群,让人忽视不得。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不觉蹙了蹙柳眉,视线落在为首的马车上。
那是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与上次见到的不是同一辆,这辆更大更奢华,车身镶以价值连城的珠宝,车门上垂着竹帘,里面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一抹艳丽的红。
那竹帘自下往上缓缓卷起,便见平阳王世子凤宴双腿交叠,一手搭在靠背上,凤眸慵懒随意地掠向外头众人,一袭博带广袖风流潇洒。
清音只能走上前,在马车外头给人行礼问安。然后抬眸看去,见他的身旁仍是美人相伴,清音注意到,那两名美人换了新面目,而靠车门的位置坐着一名青衣少女,容貌甚是平凡,皮肤还有些黑。
正想着这女子是不是烟儿所说的那名丫鬟,却见凤宴微微一欠身,举止温文尔雅道:“清音姑娘,可愿与我共乘?”
清音内心自是不愿,她神色清淡:“世子已有美人相伴,清音便不进去占位置了。”
凤宴神色专注地看着她,浅然一笑,悠悠道:“这车内何来美人?在我眼中,这里只有清音姑娘一个人可称作美人。”言罢令身旁的两位美人道:“你们下去吧。去坐后面的马车。”
那两位美人也不敢反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只是这马车很高,底下没有脚蹬,那两女正觉为难之际,靠外的青衣少女突然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而后面不改色的曲膝蹲下,弯了背脊,给人当了脚蹬。
看她这模样,便知之前没少做这种事,清音看得震惊不已,对凤宴的印象又差了些许。
凤宴亦长身而去,步出来,朝着她伸出手,柔声道:“清音姑娘且踩着她上来吧。”
清音看着那只修长优美的手,眼眸一片冷然,她冷声不悦道:“她是人,不是脚蹬。”
凤宴瞥了林晚一眼,而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清音姑娘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的命是可是我从死人堆救回来的,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是条狗,大家千万不要对他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