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一个个都不敢开口。
唯有肖颖慧捏着手指，悠哉磨着指甲。
好半晌后，她幽幽低声：“我虽然住肖公馆，可我是外孙女。肖家的财产跟我的干系不大，外公顶多分我一点儿珍贵首饰哄我开心。外公疼你们，可你们整天背地里偷偷说他老人家的坏话，什么太专制太封建，什么一手遮天，什么老了不肯放权——我都听腻了。”
“颖字辈的年轻人长大后，除了我和二房三个表哥在部门工作，其他几乎都选了经商，帮忙管理家族的老字号和商店商城。外公不都同意了吗？有没有拦着呀？没有！都已经丢给你们一一管理，可你们越管越差，搞到最后都亏本了。”
“亏本以后，外公怪过你们没有？还不都是东墙补西墙，想着再给你们多一些机会学习和历练，争取以后赚回来？外公如果不放权，真的一手遮天，你们还能管着老店和商店？可能吗？如果你们真的能担当得起来，他老人家怎么会不肯放权，乐得轻松不好吗？一个耄耋老人还有啥看不开的？”
“可你们管得差不敢说，亏本还不敢说，反正只负责管。管到不行了，就通通推给外公去收拾烂摊子。到最后却还怪外公不放权，不分家，还有脸说什么不然生意早就能做得更宽更大的鬼话！如果真分给你们，你们真能转亏为盈？肚子里的信心究竟有多大呀？”
说到此处，她耸耸肩：“我猜啊，你们真正闹起来的话，外公还是会分家的，毕竟家是迟早得分的。但分起来是好是坏，你们心里可得有个底。万一把一直亏本的那个地方分给你们，你们可得有信心扭转局面，不然就只能喝西北风去。现在领着肖公馆的工资，享受老字号和一些租金分红，轻轻松松过日子——不香吗？”
“小慧说得有道理。”肖颖轩叹气点头：“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多半还没法撑那么大的生意。现在某些行业赚，某些行业亏，混在一起能抵御风险。倘若分家分小了，自家就得有抗压扛险的能力，到时什么都得自己扛。”
“……是，确实如此！”
“对对对！暂时还是别分了。”
“我也一直说不好分家的……都劝你们别焦急。”
肖颖慧站了起来，道：“我就说嘛！你们都是聪明人，只要稍微点上一点，你们马上就能想得通。反正外公都说了，不出几年肯定会分家。舅舅舅妈他们等了几十年还耐心等着，你们可得向他们学习才对。”
“对对对！反正不差几年了。”
“耐心点儿呗！”
“那是那是！”
肖颖慧笑了，挥挥手：“行啦！话我都说了，我还得上班去了。轩表哥，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好好休息，早些出院哈！表嫂们，我走了啊！”
“慢走。”
“小慧，走好啊！”
“回见！”
众人目送她离开。
肖颖轩招招手，低声：“把门关上。”
“哦。”翟欣儿忙起身去关门。
肖颖轩环视身边的亲兄弟和堂弟们，压低嗓音：“小慧说的话，多半是刘管家让她来说的。她脾气差，脑子也不算聪明，如果不是刘管家特意点拨她，她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说刚才的那一席话。”
众人恍然大悟。
肖颖轩叹气低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分家的话让其他房去说，咱们是万万不能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都听到了吗？”
“知道了！大哥！”
“听到了！”
肖颖轩满意点点头。
……
惠城山区，山尾村
几排整齐的房屋大后方，一排砖屋正在建起，师傅们忙碌来去，干得热火朝天。
砖屋的最前方是四间宽房子，此时正飘出一阵阵的饭菜香。
“厨房的！能开饭了没？！”一个高大颀长男子黑着脸从山上走下来，一边没好气吆喝：“都大中午了！要饿死人呀！”
林小鹿从窗口探头出来，赔笑连连。
“龚师傅……卤肉还在熬，得等多十几分钟。我炒个菜，很快就能吃了。”
龚仲鑫翻了翻白眼，不耐烦挥手。
“还杵着干啥？麻利炒去呀！我都饿扁了！”
林小鹿慌忙点头，转身忙去了。
这时，刘三冰从后方宿舍区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泥灰，脸也灰得很。
他笑了笑，热情打招呼：“龚师傅，下来吃午饭了？”
“不然呢？”龚仲鑫凑在大水桶前洗手，道：“早饿坏了！你媳妇的手脚忒不麻利！”
刘三冰显然已经习惯他的“说话风格”，不在意哈哈笑了。
“你稍等片刻，我洗个手进去帮忙。”
龚仲鑫摇头：“省省吧你！你这张脸凑去厨房，我中午得吃一堆水泥灰进肚子！”
刘三冰哈哈大笑，凑过来洗手洗脸。
“龚师傅，山上煤矿咋样了？前些天电都已经通上了，还差哪一些呀？”
龚仲鑫答：“只差一些运送带，就能马上开挖了。”
“那太好了！”刘三冰欢喜极了，道：“后山租矿的那个袁土松三天两头嘲笑我们赚不了钱，还弄什么宿舍浪费钱，接下来得让他们好好瞧一瞧才行！”
“哼！”龚仲鑫搓着脸，慢慢把黑脸变成了白脸，“弄几十个工人挖来挖去，算哪门子的赚大钱？等咱们的机器干起来，一天能当他们干好几天！”
“真的？！”刘三冰惊喜问。
龚仲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你怀疑我的机器？我可警告你啊！怀疑我的机器就是怀疑我的能力——小心我跟你拼命！像你们山上这样的浅层煤，宽松容易挖，我那宝贝一天绝对能干三百吨！深层一些两百吨不在话下！”
“哟！厉害呀！”刘三冰竖起大拇指。
龚仲鑫得意嗤笑：“都什么年代了，还弄人工挖煤。弄一大堆黑麻麻的工人上上下下，一天最多搞一百吨顶天，人多又杂，连矿井都搞得乱七八糟。危险不说，赚钱也不多。”
刘三冰嘿嘿笑了，道：“小颖说了，你是专业人士，听你的准没错。”
“呵！”龚仲鑫撇撇嘴，道：“肖大老板忒会给人戴高帽！一个劲儿说好话，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为他们夫妻拼死拼活，累死累活！”
“哈哈！”刘三冰连忙转开话题：“他们去城里还没回来，说是打完电话买了东西就马上回。”
龚仲鑫歪倒在一旁的树干上，懒洋洋抱怨：“这鬼地方咋那么冷？这才九月份中旬，搞得跟快入冬似的！”
“这边地势高，又近山，山风忒大。”刘三冰擦了擦手，进屋倒了两碗水，递给他一碗：“喝点儿润润喉。”
龚仲鑫接过，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我说——后头的宿舍什么时候能建好呀？我要重新挑一个避风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