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清晨天还没亮,一晚上没睡觉负责守岁的童博夷就抱着袖炉出门来,等着燃爆竹。
童博夷打着呵欠到了前厅的院子里,等着雄鸡报晓,发现一片青光之中西院那头已经有动静了。
唐见微昨晚基本上没怎么睡,给她耶娘上了香,守着岁。
唐观秋浑浑噩噩睡睡醒醒,唐见微让她去床上好好踏实睡觉,她坚决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阿净不冷不困吗?”唐见微觉得在这种事上装成阿娘来教导她,应该会比较有效。
唐观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靠在唐见微的肩头说:
“阿娘不睡我也不睡。我陪着阿娘。”
唐见微看着青烟之后耶娘的牌位,有些心酸也有点宽慰。
“阿净真乖。”唐见微摸摸姐姐的脑袋。
紫檀这一晚也候着,帮唐见微她们添炭煎茶,待天快亮的时候唐见微将唐观秋哄睡,轻声出门,去庖厨把腌制好的羊肉串拿到院子里来,用竹签串肉,紫檀也过来帮忙。
串肉串是个体力活儿,不仅要串,还要肥瘦得当地串。唐见微说只有肥瘦相间烤出来才不容易腻味。
紫檀一晚没睡,精力有些涣散,肉没串好,差点儿戳到手。
唐见微说:“要不然你去歇会儿吧,万一真扎着了,十指连心,可有你痛的。”
紫檀用手背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三娘,你不累吗?”
“不累。”唐见微道,“想到要赚钱我就不累。”
一说到钱,紫檀也精神了。
是啊,能赚钱为什么会累?!
紫檀去用凉水洗了把脸,立即精神抖擞!
新的一年,为了银子,给我冲!
唐见微估算了一下今晚景阳坊前的人潮,打算先串个五百串试试水。
如果烤串卖得红火,她从明天开始就多串一些,包括猪肉串和鸡肉串也一块儿登场,烤韭菜炒田螺等小菜也都一并呈上。
要是卖的不太好的话也就损失五百串罢了,之后再想想卖其他的食物,不至于一气儿投在烤串上血本无归。
童博夷起来放爆竹的时候,唐见微和紫檀这边串了一大半了。
爆竹一响,童府立马苏醒。
其他人都是惊醒,而童少悬依旧睡得很踏实。
以前元日是童少悬的受难日,每个元日清晨她都在心慌气短中惊醒过来,即便前晚入睡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爆竹一放,还是给她吓一身冷汗。
后来她从《大衍鹤集》之中得到了灵感,做了一对耳塞,除夕之夜堵上耳朵,第二天就算天塌下来都吵不醒她,如同睡在云端,格外踏实。
本来她想多造几副耳塞送给家里所有人,却被宋桥骂了一顿。
“元日放爆竹之后便要起床,一整天都需忙活,哪像你这只小瘟猪往那一躺什么都不用顾。”
童少悬:“……”
童少潜万分想要一副,但是妹妹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权利,毕竟妹妹身体不好,得养。但她不行,一早就得起来跟耶娘出门拜年,心里苦得很。
不过今年元日童少悬很早就醒了,不是被爆竹吵醒,而是自己醒的。
醒来的时候没有习以为常的乏力,常年疼痛的喉咙和酸胀的骨头缝里都轻轻松松的。
下床试着走了走,没什么大碍,原地跳了挑,没事儿,完全没事儿。
她看着透着新春朝阳之光的窗棂,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童少悬震惊不已。
是这段时间一直都听唐见微的话,她给什么我吃什么的缘故吗?
虽然每天都要忍受各种汤水、药膳的折磨,但三天吃一次肉还是可以保证的。
不得不说唐见微的手艺是真的绝,能让人心甘情愿听她安排,为了三天一次的享受,平日里多难吃的东西她都能直接往嘴里灌。
吃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一段时日养下来,居然有这等神奇的变化。
我是不是活了?!
童少悬将耳塞取掉,披上披肩兴致冲冲地往西院去。
跑了几步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匆匆回来洗漱了一番,略施粉黛正了发髻,顺便抹了昨天唐见微送她的那盒“很适合她”的粉色胭脂在唇上,这才精神抖擞地往西院去。
爆竹一响唐观秋也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屋子里见不着人,便推门出来,看她俩在忙活,乖巧地主动要求帮忙。
唐见微知道这活儿有多冻人,不舍得姐姐娇嫩的手指受这罪,便没让她干活儿,让她到屋子里待着。
“等一会儿我给姐姐拿桃汤喝!”
“你有煮桃汤么?”
回答她这话的不是唐观秋,声音倒是从身后传来的。
唐见微回头一看,居然是童少悬。
“你醒这么早?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我是寻着桃汤的香味来的……”童少悬动了动小鼻子,正色道,“你这桃汤煮的滋味,和别家的不太相同。”
新年第一天称之为元日,大苍习俗便是要燃爆竹喝桃汤,目的都是一样,就是要驱鬼辟邪。
普通人家的桃汤完全是为了“压伏邪气,制百鬼”,走一个习俗,汤很淡,几乎和白水无异,喝的人也全然不在意什么口感,就当是清晨醒脑解渴。
唐见微不能忍受任何难吃的食物。她对食物百般挑剔,怎么可能容许出自自己手中的任何菜品有寡淡一说?就算是一碗走走形式的汤都不行。
她的桃汤除了按照传统做法,加入了桃叶、桃枝、桃茎这三样之外,还加入了桃肉以及蜂蜜、水牛奶,一块儿熬制。
唐见微笑道:“你在东院能闻到?什么狗鼻子啊,我才不信。”
童少悬:“你骂我?新年第一天你就骂我?”
“这也能叫骂?那以后我真骂起人来你可得挺住了,我怕你这纯情小娘子一个接受不了又昏厥过去。”
“又讥讽我体质弱么?给你说,我现在厉害得很!”
“哦?有多厉害?”
童少悬宣布:“我今天能蹦了!”
没等唐见微笑话,紫檀都忍不住“噗”了一声出来。
童少悬:“……”
唐见微“教训”紫檀道:“你怎么可以笑话夫人?夫人这纸糊的身子以往随着风就能上天,现在居然能够自个儿往上蹦,还能控制好再落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不许笑。”
紫檀做了一个“缝嘴”的手势,但难掩嘴角的笑意。
童少悬有种大过年送上门给人笑话的羞耻感,看了眼盆里还未串好的羊肉串,闷声道:
“本来还想过来帮忙的,看来你是看不上我这纸糊的身子。好,我走!”
童少悬调头就走,走了两步回头问:
“唐三娘,你怎么不拦我?”
唐见微坐在交椅上慢悠悠地串肉串:
“你走啊,反正你走了一会儿桃汤好了没你的份,先烤出来尝尝味道的烤串你也吃不着。走吧走吧,我拦你做什么。”
童少悬回来,蹲在唐见微身边,万分严肃地问她:
“你说的烤串,莫非就是这些用竹签子串起来的羊肉么?如何烤?什么滋味?一会儿就烤吗?”
唐见微:“……你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童少悬说要来帮忙串串,也被唐见微给否了:
“我刚将你养好了一点,伤也没痊愈,别折腾了,去庖厨看看桃汤吧,好了就自己盛一碗喝喝看。”
童少悬立即往庖厨奔去,从锅中盛了一碗出来。
她最不喜太热的口感,以前对汤类也不太感兴趣,可是唐见微这桃汤一掀开锅盖,浓浓的果香扑面而来,让她精神大振!
装了一碗靠近嘴边,顾不上烫,勉强吹了两口之后童少悬便着急地吸入口中。
烫是真烫,香也是真香!
除了果香甜蜜之外,还有浓郁的**。
一丝丝果肉入口,童少悬很快就将一整碗喝了个干净。
喝完之后舌头被烫得有点麻,额头上都冒汗了。童少悬本来还想再喝,可是想了想,煮汤的人还在外面忙活呢,她自己在这儿喝得起劲似乎不太礼貌,便装了几碗抽了个托盘送出来,给西院的人喝。
唐观秋喝了一口桃汤,立即夸赞道:“好喝!”
紫檀也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火速喝完一碗之后还要一碗。
唐见微说:“你自己去装。不过你可得给我留一点,我还要送到东院那边去。”
想到东院那个何婶子做饭何等粗糙,今早的桃汤估计也和刷锅水无异。
她之前就打定了主意给东院准备好桃汤,一会儿按照人头装好碗,跟紫檀一块儿送去,顺便请安。
“我再喝一碗!真的就一碗!”紫檀发誓。
紫檀去庖厨了,童少悬问唐见微:
“你怎么不喝?”
“我手脏。”
“那我拿着给你喝不就好了?”
“哦?”唐见微抬头看她,“也行。”
童少悬将碗口慢慢靠近唐见微的双唇,略略倾斜,手上的动作极慢,生怕烫到唐见微,导致她脖子伸了半天就是喝不到。
“……夫人,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童少悬这才将碗再倾斜一些,唐见微总算是喝到了。
行,味道和她想得差不多。一碗下去,浑身都暖和了。
“来。”
喝完汤,唐见微拿了一串羊肉串,让童少悬跟着她去。
“要烤了吗?!”童少悬立即兴奋跟上,唐见微带她到屋子里,挨着窗户的一处角落的炭盆上已经支起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网架。
网架已经热了,唐见微将羊肉串放上去,立即滋滋作响,油花在肉上炸开,阵阵肉香让童少悬忍不住咽口水。
烟和气味从窗口吹了出去,唐见微拿起矮案上摆着的两个小罐子,等烤串差不多熟了,抖着小罐子,将里面的枯茗粉花椒粉,以及研磨得极碎的窜天红撒在烤串上。
童少悬被呛得咳嗽连连,唐见微让她出去待着吧:“一会儿好了我给你拿过去。”
“不用不用。”童少悬捏捏鼻子,“这不就快好了么?我没事儿。唐见微,你这香料够厉害的啊……放在屋子里烤不怕弄得一屋子都是味道么?”
“我就是先烤一串尝尝滋味,本来就没打算在屋里烤。行了,你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童少悬接过唐见微的烤串,露出进入神祠的庄重表情。
唐见微:“……”
羊肉入口一点膻味都没有,但是独特的香味却得以保留。
肥肉里的油被烤了出来,一点儿都不腻,吃起来香脆可口。瘦肉也不柴,肉质又细又嫩。
唐见微本来让她留一口她尝尝味道,没想到童少悬转瞬吃完,根本忘记给她留了。
“好辣,好爽!”童少悬吃完之后还要,“我还想再吃一串!”
“不行。”唐见微立即拒绝,“这是烤出来的,再吃一串你喉咙别想要了。”
“可是……”
“不许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我不上当。”
“……我哪可爱了!可爱这个词根本与我毫无关系!我就是想吃一串烤串而已……”
“没有。”
“唐见微!三娘!”
“叫祖母都没用,真的不行,大早上给你吃烤串已经是造孽了。”
“那你为何要给我吃?!”
“让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夙县人吃吃看,瞧瞧你的反应。现在看起来今晚的夜市应该不会遇冷。”
“你这是拿我试验呢?”
“你不是也挺乐意?”
“我……”
唐见微见好就收,说下去指不定要被她驳倒,不再和她纠缠,端了桃汤招呼紫檀一块儿送去东院。
童长廷已经回来了,和宋桥一块儿接了汤,向唐见微道谢。
宋桥让她中午一块儿来家宴:“元日嘛,肯定是要一家人一起过的。你让你姐姐也一起过来。”
唐见微甜甜地应了下来,回去之后立即出早点摊,乐此不疲。
赚钱对于现在的唐见微而言,是最快乐的事之一。
元日从早上开始街上的人就很多了。
往日景阳坊门口两道的商铺小贩加一块儿大概也就八-九个,今天早上推车一出来,好么,两道差点都占满了。
什么卖花的卖酒的卖布匹的,全来了!
唐见微以前老是摆摊的那块地方都给人家占了,她自己来得晚也不好去跟人家理论,就找了个角落猫着。
虽然位置不是很理想,可是唐见微这张脸就是活招牌。
平日里东奔西走忙活生计的老顾客,今日携家带口出来闲逛,自然也惦记吃惯的早点。
唐见微还是第一次见到果农一家六口,还有说书郎也过来拎了五套鸡蛋灌饼和稷米粥回家。
唐见微有段时间没有出摊,都是紫檀在忙活,不过她一点都没有生疏感,无论是油条还是鸡蛋灌饼,依旧拿捏得当。
一些老客户听说唐老板回来了,特意过来向她问候,拜拜年。
“没想到夙县新年也挺热闹。”紫檀乐呵呵的,“我还以为小县城里应该挺冷清。”
“想什么呢,昂州第二大县啊这可是。”唐见微又灌了一个鸡蛋灌饼,酥皮被完美地撑开,鸡蛋顺利倒进去,利索地煎烤、翻面,完美!
虽然有些人今天不用出工,不再路过此处,不过其他客流完全可以填补。
新年第一天一大早就赚了四两银子,开门红!
唐见微一边干活儿一边想着童家的家宴她要奉献几个什么菜。
元日的菜一定不能凑活,而且童少悬她大姐一家子回来了,据说好像还把她娘子的耶娘都带来了,她得给童少悬那大姐留个好印象。
正想着,发现有个人迟疑地靠近过来,唐见微抬头一看,这不是胡二郎么。
“唐老板,许久不见了。”胡二郎搓着手,笑得有些腼腆。
“胡叔叔,的确好久不见了。”
唐见微的笑容看不出半分埋怨,依旧亲切灿烂,仿佛当初不是胡二郎亲手将童少悬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互相问候之后,有一时的沉默。
唐见微倒是不尴尬,陆陆续续又有人过来买早点,她忙都来不及,只是胡二郎杵在那儿就像个傻子。
胡二郎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臊得他在原地挪来挪去。
“胡叔叔。”唐见微倒是先开口了,“本来咱们就无仇无怨的,你是职责在身,又不是故意为之,咱们依旧是好街坊好邻里,不必想太多。”
唐见微十分大度,将胡二郎最想听的话说了,压在胡二郎心口多日的大石头总算是搬开了,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啊,我没办法,我就是个衙役,吃这碗饭的一切都需听县尊安排。哎!我也不想啊,动手打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真的过意不去!我这心里万分难受!不怕你笑话,这些日子以来,我做梦都在向童娘子道歉呢!”
唐见微也不再提这件事儿,问胡二郎:“今天要油条还是鸡蛋灌饼?或者都要?”
“都要都要!我们衙门今日还有人要轮值呢!特意让我厚着脸皮过来买早点!我要六套油条豆浆和七套鸡蛋灌饼稷米粥!”
“好咧,马上好,您稍候!”
唐见微立即忙活起来,正好过来帮家人买早点的徐大郎听到了他们这番对话。
这徐大郎便是之前差点被唐见微套去商业机密的供酒商,他听了方才的话,心中暗暗叹服唐见微。
等胡二郎心满意足拎着早点走了,徐大郎上前来要十套油条豆浆,等待的工夫笑道:
“唐老板真是天生的商人啊,尴尬事儿立马解决了不说,还直接拐到了生意上,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位客人。”
唐见微道:“徐大哥过奖了。不过您倒是说对一件事,任何一桩买卖我都不会错过。相信经商多年的徐大哥应该深有体会。”
徐大郎还在琢磨这小娘的话藏着什么心思的时候,唐见微接着说:
“今日是元日,午间我们家有家宴,不知道现在向徐大哥买几坛酒方不方便。”
徐大郎眼前一亮:“方便呀,怎么不方便?但凡是要买酒,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
唐见微盈盈一笑,徐大郎忽然发现自己对生意的执着和唐见微一模一样。
可不是“深有体会”么!
徐大郎道:“不过我这儿通常走的都是大宗,如果你要那么一两坛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价格,但跟走大宗是没法比的,这点我可得说明了啊,别回头你这机灵丫头从别的地方知道我的底价,过来找我算账。”
“我可不是那种不知规矩的人,不过我这回要的可不是一两坛,而是二百坛。”
“二百坛?嚯,你们童府的人能喝二百坛?瞎扯的吧?我可跟那童家家主喝过酒,童伯远可是三杯就倒啊,他那儿子与他一个德性,他们家稍微能喝点的就是宋桥了。你要买二百坛回去,是要将整个童府给灌得不省人事么?”
伯远便是童长廷的表字。唐见微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童家人的酒量这么差。
“家宴上两坛酒足矣,不过我也有其他的谋划。”
“哗。”听到这话,徐大郎脑子里的生意筋可绷直了,“怎么了,唐老板这是要开酒楼?”
“徐老板说笑了,二百坛酒如何开酒楼?只不过正月里我打算将小摊稍微扩张扩张,加点儿新菜进来。正月这不有夜市么,没有酒下菜,怎么算得上新年?”
唐见微夜市是一定要出摊的,就算烤串不好卖,所有的食物不好卖,酒一定是紧俏商品。
但凡是大苍人,从老到少无论酒量深浅,每逢节日,都喜欢喝上几杯。
正月里每日豪饮已经渐渐成为习俗。
她预计一晚最少能走十坛的酒,先订两百坛应该够使。
若是不够的话到时候再加也无妨。
“噢,这样,行啊,两百坛的话我可以给你走大宗的价格。别人买的话低于三百坛我都不走的,只给唐老板优惠!”
徐大郎嘴上说得甜,唐见微自然明白这都是商人擅长说的好听话,类似的套路她也能说上一炷香的时间不带停。
挺好,能便宜点是一点,婚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得是。
而且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徐大郎的酒到底品质如何。
现在不开酒楼往后也是要开的,若是直接在夙县开的话,到时候也要找本地供货商,这徐大郎货源要是够硬,直接从他这儿下订单也省了力气。
让紫檀占着摊,跟着徐大郎到了徐府前厅,徐大郎拿来一杯酒请她品尝。
“我这酒虽然顺口,但后劲十足,唐老板可别觉得好喝就喝太多了,不然的话一会儿可要差人送你回去了。”
徐大郎对自家的酒非常有信心,而唐见微从八岁开始偷喝酒,唐家所有人都被她喝趴下过,周围的友人从男到女没有一人能从她手中幸存。
看上去是娇软娘子,实则内心藏着一只洪水猛兽,喝酒如喝水,酒量深不见底。
不过她并不喜欢在外暴露酒量,来夙县之后都没碰过酒。
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微酸之中带着薄薄的甜,酒香浓郁,的确很顺口。喝下之后回甘中带着果味,和她的烤串完全是天作之合。
“好,就这款葡萄酒,我要二百坛!”唐见微当机立断,“我先交一半的定金,烦请徐老板将二百坛酒送到童府西院,到时候我再交予剩下的一半。”
“这就定了?”
“嗯?有何不妥?”
徐大郎经商这么多年,跟无数的商人打过交道,二百坛酒虽然不算多,却也是一笔钱。
只要是谈生意多多少少都会来回计较一番,各种比对处处询问,还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压低价格,即便是一文钱也要说叨半天。
这小娘子倒好,连价格都不问,直接就说要交定金?
徐大郎好奇:“你如何连价钱都不问?”
唐见微听他说这话,倒是也奇怪了起来:“徐大哥不是说了要给我大宗的低价吗?你是经验老道的供货商,自然比我明白行情,我又有什么好问?”
“你就不怕我胡乱给你报价,坑你一把?”
“那倒真不怕。徐大哥可听说过斧头帮少主的名号?”
徐大郎一愣,立即想起来,前段时间坊间热传唐见微大半夜拿了一把斧头,追着那包子铺六嫂砍了八条街。
这事儿徐大郎怎么都没法想象,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油条西施居然能干出这等事来,还教训了家里的晚辈,休在这里胡言乱语。
如今听到唐见微自己提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小女既然选择和徐大哥合作,自然相信徐大哥的为人。咱们行商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二字,徐大哥定不会为了这点银两砸了自己的招牌。更何况……”唐见微笑道,“若是徐大哥真的欺生,我操着斧头上门理论便是。”
徐大郎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娴雅,可仔细听听那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让人毛骨悚然!
徐大郎粲然一笑而过:“正如你所言,咱们做生意之人讲究的正是诚信,我给别人什么价,自然给你也是什么价!”
两人相视一笑,徐大郎这会儿看唐见微感觉已经起了变化。
别人是笑里藏刀,这位唐三娘藏的可是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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