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行衍被他气得胸口发闷,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却走马灯般转过上?次在寻仙殿前见到李容徽的情形。
‘当初棠音替我延请太医的时候,怕我身上留下伤痕,特地令太医开了一盒玉润膏给我。’
‘如今还?剩下半盒,可要我差人送到东宫里去?’
那时他唤得就是棠音!
只是彼时他心中满是礼部与死士之?事?,并未察觉。
如今想来,怕是早有私情!
李容徽微侧了侧脸,见李行衍额角青筋直跳,一副气怒之?极,却又强压着情绪不好在人前发作的模样,唇角微抬,嗓音愈发低醇:“皇兄怎么不说话,可是生我的气了?”
“是因为我不愿唤那一声皇嫂?”
他说着轻垂下眼,视线却若有若无地落在眼前那盒胭脂上?:“不是容徽不愿。只是赐婚的圣旨还未下来,乱唤皇嫂着实失礼了些。”
“若是他日,圣旨上写的不是棠音,皇嫂唤错了人,岂不是尴尬至极?”
“圣旨未下,一切皆有?变数。”他轻抬起眼来,浅棕色的眸中满是忧虑,仿佛下一刻,赐婚于太子?的圣旨上,便要换了名字。
他轻轻叹道:“我这可是为了皇兄着想。”
“李容徽!”李行衍再也摁那不住,重重拍案而起,眸光凶戾,气息紊乱。
“皇兄这是为了几句话便要屠戮手足么?”李容徽轻抬唇角,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李行衍这幅模样,要是能被棠音看见,该有多好。
总有这个机会的。
他微瞬了瞬目,像是极失望一般轻叹了一口气,背转过身往殿外走。
在彻底背对李行衍后,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一双浅色的眸底锋芒暗隐,语声却仍旧柔和:“既然皇兄如此在意,那等改日赐婚的圣旨上换了人选,那声皇嫂,皇兄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容徽绝不食言。”
他话音落下之?时,人已走到槅扇前。还?未迈步,便听见身后重重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面上,粉身碎骨。
旋即,一阵浓醇的胭脂香气于殿内漫开。
李容徽薄唇微抬,眸中暗芒浮动。
这几日,内务府连夜赶制香鼎,说是为品香宴准备,倒也合情合理。
可若是往深处一想,便知道偌大的皇宫里,如何会缺区区几个香鼎。连夜赶制,必定?有?诈。
本想着,今日来承德殿中寻个机会,给棠音提个醒。却没想到李行衍如此沉不住气,倒是替他省事?。
他薄唇微抬,重新抬步,迈过了承德殿的门槛。
御花园中,棠音正端坐在一株梅树下。
今日清晨降了霜,于梅枝上?落了薄薄一层。如今日头出来了,便又融结为露,无声自盛开的梅花上坠下,砸落在她眼前的青石桌上?,碎香四?溅。
棠音轻抬了抬眼,有?些担忧地往人群中望了一眼,只见各色锦衣的贵女如这园中四?季妍丽的名花一般,一茬接一茬,一眼望不见尽头。
只是,却唯独没见昭华。
方才在宫门口,她刚下了马车便被人引到了御花园里,檀香与荣满,也以天家盛会,不容有失为由,被拦在了北侧宫门外。
如今竟是连一个能去给昭华报信的人也无。
她正蹙眉想着,却听远处脚步声轻起,长长两列宫娥蜿蜒而来,为首两人高举仪扇,交叠于仪舆上?方。
徐皇后一身八答晕春锦长衣,笼一件正红描金绣凤宽袖斗篷,正端坐于舆辇之?上?。戴着鎏金护甲的玉指轻叠于手背,明黄缎垂帷落下,半掩玉容,更是通身的雍容华贵,不可逼视。
而随辇之?人一身月白鹤氅,外笼同色狐裘,面容清隽,通身温润,正是太子?李行衍。
皇后仪仗于御花园中停下,太子亲自上前,扶着皇后自舆辇上?下来,高坐于金帘之?后。
而满御花园的贵女们见此景象,亦纷纷自各自坐落之处起身,齐齐福身拜见。
“今儿是衍儿的品香宴,既是宴席,那宾主尽欢便好,也不必太过拘礼。”皇后于帘后轻轻抬手,免了诸贵女的礼,又侧首对李行衍道:“差人将东西分发下去吧。”
李行衍轻应一声,身边候着的宫娥们便鱼贯入场,将手中的玉盘搁在众贵女跟前。
盘中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一镂空雕花的银质香鼎,与各色花粉、花汁、香药数十品。
这意思,便是要人当场调制。自己带来的那一炉香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棠音正这样想着,却见身旁一贵女倏然白了脸色,纤细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那只青玉香鼎。
棠音明白过来,这怕是自己不懂香理,提前差精通此道之?人做好了香,想要蒙混过关。只是却没曾想到皇后与太子选择让人当场制香,怕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微响,无数宫娥们手持烟青色帷帐而来,将贵女们三四?人为一组,分?别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