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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事了(1 / 1)

从丽晶酒店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下午一点钟了。

最后天台上众人在施耐德命令下散去,许朝歌楚子航和三位教授又商讨了一番关于两人日后入学的细枝末节,学校基金会将授予两人各自数万美元的奖学金。原本准备让低一年级的许朝歌去北京或者圣安东尼奥读预科的决定被推翻了,元宵节之后楚子航和许朝歌会一同坐上那班飞跃整个太平洋的航班去往卡塞尔学院本部。

分别婉拒了卡塞尔学院三位教授送医以及共进午餐的提议,在一众“记得三周之内查收护照签证和机票”的叮嘱声中,楚子航和许朝歌重新整捯好一身西装走下楼去。

虽然只有从一楼到五楼被许朝歌打通了,但交战产生的余波不知道摧毁了多少承重墙和承重柱,震荡产生的影响让行人甚至觉得这哪里是在整修重装,这简直是在进行全楼爆破。

所以餐厅会议室之类的场所也只有一片狼藉,可惜了没吃完的龙虾和让古德里安教授心心念念的烤乳猪。

往后请专业机构进行楼房检测的话,大概一个危楼的称号是免不了的。也不知道背后“天凉王破”式,斥巨资买下酒店的校董会不会感到肉疼。

一路上原本从战术目镜到战术长靴一应俱全的校工猛男们正在苦哈哈地挥舞着扫帚和簸箕扫地,冷不丁地看见下楼的两位,全都弹簧似的整个人弹起立正,齐刷刷地冲着这边举手敬礼,眼睛里的狂热简直像是见到了天王巨星的粉丝。

许朝歌只能尴尬地点点头表示同志们辛苦了,脚底抹油在废墟间乱窜开溜得飞快。

耳朵还能听到后头糙汉子操着一口流利的广普和同伴吹嘘楚子航胸口上的绷带还是自己亲手打的,不信可以看自己包扎的地方特意打了个蝴蝶结。想当年自己战场应急包扎那是独一档的存在,一条三角巾挥舞得虎虎生风能给你玩出花来,放钢锯岭那就是国家英雄。

楚子航听着后头“我跟你港啊……”的腔调,反手试探着还真的在自己胸膛上的固定绷带摸到了一个蝴蝶结。

晌午的太阳底下,许朝歌小心地用湿巾抹干净阿玛尼西装上的灰尘,也没管什么奢侈品的护理技巧。一旁的楚子航肩头上斜挎着网球袋,网球袋里装的是村雨。

这要感谢心思细腻的酒德亚纪小姐,她不仅从八楼调度室撤离时顺手把许朝歌的上衣捎带上了,在楚子航离开时还特意找出了个网球袋把村雨装好。

属于是非经典的、腿很长那一挂的大和抚子了。

丽晶酒店正对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战后两人身上所携带的肃杀和凝重兑入其中,如同碎冰沉入了水底,很快就被人世间的热闹喧嚣所融化稀释了。

阳光亮堂温暖,晒得让人心生恍惚,不到四个小时,却恍若隔世。

两人对视一眼,许朝歌指了指对方衣领开口处显露出来的胸膛上缠绕的固定绷带。

意思是询问对方要怎么向苏小姐解释,咱们两个今天上午明明是穿着阿玛尼定制西装,好端端地去参加国外贵族学院入学面试,结果转头你就缠着半身绷带被送回了家。

“不用解释。”楚子航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会错开她的作息时间,我妈发现不了。”

确实发现不了,毕竟苏小妍留给许朝歌一贯的印象也是神经大条和不着调,台风天里儿子给她打电话,她叽里呱啦开口抢白一堆,最后的核心思想还是“自己在和姐妹蹦迪逛街现在很忙儿子你自己打车回去还有妈妈爱你”。大冬天里楚子航只要穿戴齐全,苏小妍大概也只会觉得家里暖气是不是不太行。

许朝歌点了点头,面对面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到楚子航手机上。

裤兜里叮叮当当地响,楚子航掏出手机来点开信息界面一看,冰块脸上微微抽搐,没由来地肋骨产生一阵刺痛。

短信上写的是:“你要是没兜住被发现了,苏姨向我问起来,我就说你是为春节同学联欢会上cos绯村剑心进行剑道表演做准备。”

楚子航低头再抬头的功夫,双手枕在脑袋后的许朝歌已经迈着大步走远了,没有留下来等楚子航家奔驰s500的意思。楚子航紧了紧挎着的网球袋同样跟了上去。

“去孔雀邸吃饭吗?”楚子航偏过头问。

许朝歌摇了摇头否定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还是回你家?”他继续问。

许朝歌伸出手指比了个二,意思是后者,于是两人挑了条路拐进了一条通往菜市场的小巷。

和楚子航并肩穿街过巷时,许朝歌忽然想到了一个小故事。

故事说的是一天深夜警察上街巡视发现了一位醉汉躺倒在路边,警察走近一看发现醉汉是当地有名的大富豪,赶紧扶起对方后询问,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面晃荡。

醉汉回答说,家?我没有家。

警察以为对方喝糊涂了,于是指着远处山顶上那一座全城人民都知道也都羡慕的大别墅说,先生那就是你的家你不记得了吗?

醉汉嗤笑了一声说,那只是我的房子,那不是我的家。

孔雀邸当中住的地方对楚子航而言就是那样的一套房子。

他面对住在筒子楼中的夏弥和许朝歌两人时,很不喜欢把现在居住的那套房子称之为“家”。所以他总是“孔雀邸”“孔雀邸”这样喊,即便那里是全市开盘价最高的房产,那里的房间宽敞而明亮,衣柜里塞着大堆的diese罩衫和burberry围巾,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旋转喷水的草坪,草坪上能踢足球。

但没有人会陪他踢足球了,所以那里不是家。

苏轼面对友人曾经写下“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样的诗句。那么形容楚子航大概要把这段话倒过来,“试问孔雀邸应好,却道:吾乡尚在心安处。”

何处得以心安呢?

买菜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许朝歌其实有答案。

坐在筒子楼单元门前把脚搁在板凳上晒太阳的老奶奶也有答案。

“哎呦,这不是小航吗?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第一位发现楚子航的老人叫出了声,于是一众老爷爷老奶奶们笑着围了上来,领头的握住楚子航双手,更多的老人是不住地打量面前的少年,他们嘴里说着的都是“高了、胖了、瘦了、白嫩了、晒黑了、吃没吃饭要不要到奶奶家吃”或者“读书很辛苦吧、小航学习那么好哪像你孙子一样”……

一切都托那个男人的福。

他脸皮厚又热心肠,力气大也肯下力气,住在筒子楼里的街坊邻居平时抬个东西或者逢年过节贴幅对联,他一律拍着胸脯表示义不容辞。

于是连带着楚子航在这里也有极佳的印象分。

即便后来搬走了,偶尔楚子航也会上门找许朝歌,所以也不至于生疏。

“王奶奶的腿脚好像越发不行了,李伯的肺病也是。咳的厉害。”

许朝歌已经淘洗好了大米放电饭煲中蒸上,楚子航才和一众老人寒暄完毕拉开虚掩的铁门走进来。

两人挤在厨房里娴熟地洗菜切菜炒菜,自来水哗啦啦流进盆里,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脆响,炉灶和锅铲敲出轻鸣,楚子航仿佛在自言自语。

老旧的灶台上没有装抽油烟机,袅袅炊烟顺着吹过的微风,从打开的碎花玻璃窗飘出去。

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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