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电梯井中流窜,高速电梯正以每秒五米的速度向上行驶,但许朝歌动作比风和电梯都更快。
他踩着撑起了电梯井的钢结构腾转挪移,最后一跃跳上了绘梨衣所在的电梯厢顶。
电梯笔直迅速上升,目标暂时并不清楚。但如果始作俑者的目的是得到绘梨衣的话,那么电梯会把他一起带到对方面前。
六本木hills是东京的一座地标性的大厦,大厦中自然也有与之匹配的电梯井,平常建筑的电梯井面积大概只有十几平方米甚至不到,但这里电梯井却足足超过了一百平方。
如今这偌大的区域中都在回荡着男人沙哑的歌声,明明是欢快的儿歌,但歌声却深沉又苍老。
许朝歌当时出任务时特意学过俄语,如今很轻易听懂了歌曲内容。
“Вtpaвecnдeлky3heчnk,
Вtpaвecnдeлky3heчnk.”
草丛里蝈蝈蹦跳,草丛里蝈蝈蹦跳
“oheлoдhyлnwьtpaвky,
oheлoдhyлnwьtpaвky.”
蝈蝈它只吃青草,蝈蝈它只吃青草。
“hetpoгaлnko3rвky
ncmyxamnдpyжnл!”
它对瓢虫不触碰,它对苍蝇也友好。
“Пpeдctaвьtece6e,
Пpeдctaвьtece6e,
hetpoгaлnko3rвky,
ncmyxamnдpyжnл!”
突然有一只青蛙,突然有一只青蛙,它嘴大肚更大,它把蝈蝈吞下。
许朝歌静静聆听着儿歌的结尾一怔。
蝈蝈被吃掉了。
这不是苏联儿歌,这根本就像是一个宿命般的预言甚至是恶毒的诅咒。
只是不知道是在诅咒谁。
电梯井幽深而寂静,头顶上方传来齿轮和钢缆运转的声音,而在他脚下则回荡着那首苏联儿歌,在空旷而黑暗的环境中那首儿歌根本和《鹅妈妈的童谣》这种东西如出一辙的诡异。
许朝歌抬头向上望,在漆黑掩映中铁幕显得渺远如天穹,仿佛自己正在唱诗班的吟唱中登上通往天国的阶梯。
踩着的电梯轿厢逐渐开始减速,随后微微一颤齿轮咬合后停住了,许朝歌手指同时抓进滑轨当中,以摩擦力抵消了惯性。
他的另一只手捅穿了电梯厢顶,撕开金属顶棚之后从裂口处翻身跃下。
整套动作下来虽然轻松,但到底是耽误了一小段时间,绘梨衣已经跟随梆子声离开了,空无一人的电梯中还回荡着蝈蝈被青蛙吃掉的歌谣。
许朝歌面无表情地攥拳砸碎了发声的对讲装置,伸手卡住正在逐渐合拢的电梯门中,发力将其缓缓扒开。
潮水般的光亮从缝隙中涌入。
金属机括运转发出轻吟,杀机铺天盖地奔涌而出。
火焰狂舞枪声大噪。
枪火喷吐笼罩了许朝歌全身,许朝歌能想到的当然别人也会想到,在电梯门前有人提前特意布置了数挺大口径机枪,超音速的子弹比审判的动作更快,联合组成的弹幕足以覆盖整个电梯门前区域。
枪声震耳欲聋,倾泻的子弹携带着巨大动能在许朝歌面前狠狠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壁,弹头在薄壁上全部被拍扁,动能则激起了一阵涟漪后消弭无形。随后有几颗高爆手雷和烟雾弹扔向许朝歌脚下,烟雾弥漫吞没了许朝歌的身影,烟雾中火光冲天而起又落下。
谷/span爆炸声巨响,大厦的整片电梯井都在剧烈震荡。
电梯轿厢只有最里的一面被许朝歌护住了,子弹接连弹射在两侧电梯中穿透而出,撞击出剧烈的火花。
这种已经使用过一次的热武器突袭对许朝歌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无非是重复使用一次极诣防守,给吉尔伽美什的记忆开一个口子。
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正面硬抗坦克主炮的轮番轰击。
但这一次许朝歌遗漏了一个重要的因素,或者说他是下意识忽视了。
即便被梆子声控制后展现出极强的进攻欲望,但在他的印象中上杉绘梨衣一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一柄樱红色的长刀在弹幕烟尘的掩护中刺穿了许朝歌布置的薄壁,刀刃上携带的死亡判决比此前的任何热武器都更加致命。
许朝歌的付出的代价不够,那么同样极诣回报给他的就不够。
薄壁在审判的撕裂力量中应声碎裂,而当许朝歌在烟尘中意识到这一切时,他的意识速度已经不够再次动用极诣了。
极诣这种力量当然并非无解的,只要够快,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那么就有机会杀伤许朝歌。
人类的意识终究要依赖神经突触等等结构,所以并非光速。
如果这个世界上生活着一位身体足够庞大的巨人,他把头枕在英伦三岛,双脚放在澳洲大陆的近海中濯足,那么星期六的时候有鲨鱼在他脚上咬一口,他在下个礼拜星期四才会感觉到痛楚。
这一次就有人成功了。
挥刀的是上杉绘梨衣。
长刀从许朝歌的左胸口穿透带出一蓬鲜血,他的心脏在这一刀之下被精准地洞穿了。
绘梨衣的神色漠然,眼神回到了许朝歌初见她时的那样,那样澄澈如水,水中浮沉着经冬的冰雪。
言灵·审判携带着撕裂的特性碾碎心脏之后,正在许朝歌的身体中肆意破坏。即便换作是许白帝来,心脏破碎之后也不见得能依靠暴血和言灵·夸父活下去,何况他的身躯远远没有许白帝那样逆天的重生能力,还无法做到硬抗审判后断肢重生。
“我要死了吗?”
失重感从脚下蔓延上来,随后是让人眼前一片模糊的昏沉晕眩。
许朝歌插着长刀的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颓然地倒在了电梯角落当中。
“干的漂亮,真是乖孩子。”戴着公卿面具的王将微笑着从楼道转角缓缓踱步走出,他手中捧着一只银色餐盘,餐盘中安静放置着一对木头梆子。
此前音响中的梆子声就是用这个传出来的。
粘稠的血液从王将的脚踝潺潺流过,那是率先控制了中控室的蛇岐八家族人的血液,如果不是还需要其他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为他操控音响电梯,其实以王将一贯的狠辣作风应该寸草不留的。
当然工作人员的死亡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有有价值的乖孩子才能活到新时代到来的黎明啊。”
王将举着餐盘旋舞轻吟。
他当然有自得的理由,在他看来自己针对许朝歌的算计简直完美。
先给源稚生紧迫感,从而让源稚生向许朝歌施加压力;再动用关东支部那群疯子让源稚生不会被许朝歌轻易甩开;接下来是第一次热武器佯攻麻痹许朝歌;等到第二次面对成群的热武器时他果然放松了警惕。
即便失败也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无非是一具替身的死亡。
绘梨衣呆立了片刻,尝试着上前从许朝歌胸口拔刀。
但当她的手指攥紧想要用力的时候,她望着角落中的许朝歌,自己枯井无波的心境微微动了动。
“这样会很疼吧?”
她捏着那条丝巾的一角,忽然无端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