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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杀(1 / 1)

萧清国,镇国公府内。

已是冬末初春时节,与泽虚国的严寒气候显著不同,萧清国地处南方,镇国公府内的花草树木提前感受到春意,早早地发出新芽,一片生机盎然,祥和得很。

转眼青汐已来到萧清国三月有余,而她之所以要到此地来,还要从她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亡国的泽虚国长安公主这一段说起。

熙临两百八十二年年初,时局虽有些不稳,但总体上尚算制衡,到了秋末之时,时局却隐隐透露出大变降至的征兆。果不其然,没多久,齐梁国的齐帝滕煜就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攻打泽虚国,泽虚国长安公主带兵迎战于房淮,战事持续了两月,直到滕煜一剑刺穿长安的心房,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坐在皇城内的皇亲贵胄们听闻此噩耗,深知气数将尽,除了几个上吊以死明志的,其余纷纷投降。滕煜不到一日就攻下泽虚国皇城,此事有如晴空响起一声惊雷,震惊六国。

后来有野史将这一段重新整理,更多的是牵扯出齐梁国国君滕煜和泽虚国长安公主曾有一段风月情*事,各种版本都被说书人讲得是绘声绘色,孰真孰假,实难辨别。四个月前,她用了长安的身体后,调养了少许时日,提起此事。

“殿下若真感兴趣,何不催动我族上古之术,直接摄取长安的记忆。”湖水早已结成冰,望上去茫茫的一片,芜辛坐在湖边,闭目打坐清修,显得十分清心寡欲。

青汐微微阖着的眼张开,躺在树干上的身体微微侧了下,抬着枕在后脑勺的手支起头,缓缓道:“为了一则八卦催动我族上古之术,你觉得我是这样无聊之人?”

芜辛一双剑眉微微上挑,讶道:“难道你不是?”

“芜辛,”青汐拖长尾音,有些皮笑肉不笑道,“看来确实该找只神兽来与你双修了,你看上古邬雀一族的玉姝如何?”

芜辛睁开紫眸看向她,清淡的双眸似有些波动,张开口,语气却分外平静,似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邬雀一族早就覆灭了,在我族遭逢大劫后第十三年。”

青汐收回目光,转眸望着远处,此刻天空微微泛着青白,四周万籁俱寂。

五百年前的西封大陆多灵长鬼怪,虽然像他们姜氏一族这样精通上古之术的族群屈指可数,但邬雀一族却位列其中。当年,她和他们的族长休真还有几分浅交,没想到短短五百年,上古族群已凋零至此了。如今的西封大陆,会上古之术竟也成了罕见之事,真是世殊时异。

雪压满树枯枝,五百年前那一夜残月如勾、尸横遍野的画面忽然窜进脑海,至此,她想她已再无退路,欠族人的债终需她亲自还清。

芜辛打完坐,拿起茶几旁的经卷,边翻阅边说:“突然想到,没有碧灵笛在手,以你现在的身体,要催动我族的上古之术危险极高,你还是不用为好。”

芜辛说得没错,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然于胸,想要立即就聚齐这四大神器困难重重,不如先从碧灵着手。

芜辛明了她的心思,接着说:“此物应该在萧清国,不如等你调养好,就出发吧。”

后来,芜辛告诉她不得不去萧清国还有一个原因,当日长安死前曾有一心愿未了,就是要她去萧清国辅助萧帝魏霍一载,算是偿还萧清国曾出兵救援之情。长安生前和芜辛有师徒之情,生死命数帮不了她,这最后一点遗愿,芜辛必是想尽力为她做到。

山中灵气鼎盛,几番云卷云舒,子生花开遍泽虚国的漫山遍野时,青汐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看的书籍已足够她了解当今西封六国的形势,只是越是了解,越是困惑。

一日,趁着煮茶谈天的间隙,忍不住问芜辛:“萧清国的萧帝魏霍不理政事,美姬成群,依我的判断,除了被灭国的泽虚国外,萧清国实力居于五国之末,实在没有不亡国的道理。”饮了口茶后继续说,“六国的首战即开,以后肯定是群王争霸,谁都想一统天下,要我辅助魏霍,长安怎会如此看得起我?”

依她之见,六国中综合实力最强的当属齐梁、穆华,其他几国覆灭只是早晚之事。只是长安生前是芜辛的徒弟,她又借用了她的身体,焉有不帮她完成遗愿之理?更不要说碧灵就在萧清国,这一趟势在必行,不过一想到要辅佐魏霍,终归还是有点勉强。

“萧帝魏霍是长安母妃的胞兄,又在泽虚国亡国前出兵救援,长安性善仁义,有恩必报。”芜辛停下来,目视远方,似有所思地说,“她既然说只让你辅助魏霍一年,也是知道这并不简单,全当是还个恩情,你尽力就好。”

青汐听罢终于放心了,合上书册,刚要为自己再添了一壶茶,芜辛的话就响起在耳际,“只是我这两个徒儿长安和茯芷小时候,我经常和她们说起殿下五百年前一举荡平十个诸侯国的风姿,她们对你很是崇拜。你要是真想着破罐子破摔,大抵也很有些不合适吧?”

青汐正含在口中的一口茶水,有些困难地咽了下去。

几日后,她根据芜辛的指引,到了萧清国,假扮成了镇国公的独子薛慕初。

此事说来有些缘由,这个薛慕初自小体弱多病,一位世外高僧曾断言其活不到成年,除非交由西桐山的道清大师教养长大,方有一线生机。镇国公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一想到自己膝下就得这么一子,这高僧又说得有模有样,想着若真有个好歹……于是当夜便将他遣送走。约四个月前,萧清国与齐梁国发生一场过战役,镇国公误判军情,三万大军有去无回,深觉有愧圣恩,当夜便自缢于开陇城门,镇国公夫人闻此噩耗,也于家中自缢而去。

镇国公府一夜间遭此巨变,家中唯一的血脉——薛慕初立即由千里之外的西桐山赶回,哪知天有不测风云,途中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一帮刺客干掉了,而这帮刺客完成任务后,除了一个要回去禀报的头目外,其余人等集体自尽了,不可谓是不训练有素。可惜那日头目也真是走背运,本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却不幸遇上了她们,只能走上同被干掉的命运之路。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顺理成章,几乎没人见过真正的薛慕初,青汐扮起他来自然更得心应手,连人*皮*面*具都可以省了。只是当时没想到,她竟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碍——萧清国当朝权倾朝野的国相大人华遥。

初春的阳光柔和,青汐已连续数日称旧疾发作,装病不朝。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白云如蔓延的藤蔓般铺遍苍穹,青汐躺在池塘边一株菩提树下的藤椅上,茗茶养神。

秉心而论,经历过五百多年的世事浮沉,青汐自认为世间之人之事,纵使不能看透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然而,直到遇到华遥,她才知道凡事不能太过笃定。同朝共事三月有余,却连他三分都摸不透,甚至连芜辛所得到的信息都相当有限。

只知道数月前,齐梁国发兵于萧清国边境的开陇城,镇国公误判军情自缢生亡后,萧帝闻后当场气血上涌,晕厥过去,皇城之内乱成一片。

而三日后,却来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自称能解开陇之围。萧帝病急乱投医,立即将之奉为上宾,以国礼相待。果不其然,还不到半月,齐梁五万大军便溃不成军,最后被齐帝连夜遣返回国,而此人便是萧清国如今的国相——华遥。除此之外,对他的身家背景便再无所知了。

青汐做事向来专注于结果,如果他于她想要达到的结果无碍,她肯定懒得理会他是个什么来历,但棘手就棘手在,此人在朝堂上处处与她针锋相对。只要是她提出的政谏,他必反对,她反对的,他必赞成。

总之,每每待她说到关键处,华遥必会慢条斯理地插上一句,言之灼灼,但必是与她背道而驰。

开陇之战后,萧帝对华遥完全是言听计从。一日,还特地把她传到寝殿,语重心长道:“爱卿啊,祭司令已经算过了,华相乃神人下凡啊!我们萧清国以后就靠他了,你切莫要不知好歹!爱卿要是实在闲得慌,朕……再送你几个如花美眷如何?”

这种情势下,青汐觉得要她辅佐萧帝魏霍,除非干掉华遥。但前后刺客都不知道去了几拨了,无一例外地全都有去无回。

青汐判断,如果不是华遥身边有个高手中的高手,就是他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要干掉他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师姐,好消息好消息!这次断魂盟的人真的把华相给弄死了!”符苓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执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后,就绘声绘声地讲开了,“话说昨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最佳时刻,我一声号令,断魂盟的兄弟伙儿们一口气杀进华相府……”

符苓是芜辛的徒弟,也是长安的师妹,芜辛特地派来这个徒弟前来协助她,她本来是拒绝的,但是芜辛载这件事上破天荒地表现出异常的执着和坚持,盛情如此难却,她也只好同意。直到上路发现符苓有连续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喘气的特殊技能后,她终于才追悔莫及。

此刻符苓讲得是热火朝天,青汐却对这事提不起什么兴致。符苓这丫头做事向来不大靠谱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自从之前的数次刺杀行动失败之后,她对这事便再不如之前上心了。

自古以来,朝廷兴衰更迭往往是承天命,顺大势。长安虽要她辅佐萧帝魏霍,若是没有华遥此人,或许还可以一试,但这华遥怎么弄都弄不死,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天意示警。如果上天都觉得萧清国该亡,又岂是她一人之力可以回天?她已没有时间再与他耗下去,不如尽快打探到碧灵笛的下落来得实际。

符苓见师姐面色一如之前般平静,有些失望地幽幽道:“师姐,怎么华相被弄死了,却没见你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啊?”

青汐拨弄着茶碗盖,就事论事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你第十三次说他被弄死了,快感已经在前面十二次时用完了,现在要再产生,你不觉得……有些难度?”

符苓立即道:“不,师姐,你相信我!昨夜我亲眼看到……”

青汐打断她,声音带着些许莫可奈何的笑意:“怎么个亲眼看到法?你看到一把大刀白亮亮地插进去,再血淋淋地拔出来了?还是你看到他确实在你的注视下,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符苓愣了会儿,在脑中重新回放了一下昨夜的画面。她站在屋顶上把风,一炷香后,断魂盟的兄弟伙儿出来,给她比了一个“杀”“走”和“抱拳”的手势,然后……不对!

符苓掰着手指一算,大惊!明明进去的有十人,怎么出来……才一人!

倏地,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划过,弄不好那个断魂盟兄弟伙比的手势的真正含义是“我的兄弟伙都被弄死了,我先撤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这样一想,符苓霎时感到万分颓然,恹恹地低下头说:“没看到。”

符苓这边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音携带着笑声传来:“呦,薛太尉原来在这里,让奴才好找啊。”

青汐抬眸望去,此人正是萧帝身边的陈公公。陈公公是萧帝跟前的红人,此次亲自前来,必然是有要紧事。她即刻从藤椅上起身,缓步迎了上去。

陈公公擦了擦额头上沁着的薄汗道:“薛太尉身子可有转好了些?薛太尉近日不朝,陛下可是忧心得紧啊。”

青汐捂嘴咳嗽了两声,温和道:“在下自幼体弱,都是些旧疾顽症,修养这些日子倒也无大碍了,劳陛下挂心,在下愧不敢当。”

装病之事也确实该告一段落了,不然以她现在镇国公之独子及当今薛太后之亲侄的身份,早晚会惊动陛下和薛太后亲自来探望,要是到时候再带个太医……那就兹事体大了。

陈公公又是几句客套后,终于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来,宣读完毕后道:“还望薛太尉尽快查明此案,奴才在此先替苍生黎民谢过薛太尉大恩了。”随即行了个大礼。

青汐起身搀扶他,微笑道:“有劳陈公公跑一遭,此案在下自当尽快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以解百姓之忧,只是有一事想请教陈公公,不知陈公公可否告知?”

“薛太尉怎跟奴才这般客气,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奴才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桩挖心案本该由廷尉管,为何这次陛下将此事交给在下来办?”

“薛太尉有些时日没上朝有所不知,这连续十七起挖心案可是个棘手案子,连廷尉大人都束手无策。今日早朝陛下听闻此案毫无进展,大为震怒,所以华相便向陛下谏言,由薛太尉来亲办此案。华相说了,以薛太尉的脾气秉性,像是这类危及百姓安全的案子,您是近日不在朝堂所以不知道,但凡是知道了,哪怕只有一口气在,都会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啧啧,华相如此夸赞薛太尉,陛下听了很是感动啊,当即决定必须将此事交给薛太尉来办!”

陈公公的身影已渐渐走远,徒留他离开前的那一段话盘旋在青汐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良久后,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昨日刺杀不成,华遥他这是要……反将他一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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