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阮言宁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问完就后悔了,如果江寒说的是她害怕的答案,那她和江寒连现在这样的相处可能都做不到了。
夜风从楼梯间开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夏末初秋的些许凉意,阮言宁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江寒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他不开口的每一秒,于阮言宁来说都是煎熬。
她看不透江寒在想什么。
“那个……”阮言宁想说如果觉得勉强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结果她刚开口,江寒也同时出声,即便是声音交叠,阮言宁也听清了他说的是“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弃在无边无际的沙漠,四面茫茫,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阮言宁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扯了个有些勉强的笑,问江寒:“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江寒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言宁。
“不能说吗?”阮言宁故作轻松,“这种事情还跟我保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好一会儿江寒才淡声开口。
他说:“是你。”
有那么一瞬间,阮言宁觉得一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江寒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寒。
看到阮言宁近乎惊恐的表情,江寒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下。
果然,小姑娘不喜欢他。
最近两人的关系让他差点就忘了,当初阮言宁答应和他领证,只是为了帮他摆脱老爷子的控制罢了。
第一次听说阮言宁答应嫁给自己的时候,江寒是生气的。
他觉得阮言宁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他不希望她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她如果要嫁给谁,那一定要是她真的喜欢他。
领证前,江寒问过阮言宁,问她为什么要同意老爷子的要求。
阮言宁当时只是平静地说:“我想帮你。”
江寒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时,小姑娘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有”。
江寒知道自己比阮言宁年长不少,她不懂事但他要对她负责。
可是当面对的人是阮言宁的时候,他的理智还是输给了心底想和她在一起的声音。
领完证那天,江寒气自己也气阮言宁,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这段有些奇怪的关系,所以他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回了美国。
结果飞机刚在纽约落地,他就后悔了。
他用最短的时间收尾了在美国所有的实验项目然后回国,即便是实验室用极好的待遇挽留他,江寒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借着楼梯间昏暗的灯光,江寒凝望着阮言宁,小姑娘的脸和记忆中渐渐重叠。
他从记忆中回过神,一敛认真的神色,摇头笑道:“开玩笑的你也信?”
只是开玩笑?
这么多年来,阮言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喜欢这么不值一提,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失望。
她紧紧盯着江寒的眸子,声音带着委屈和怒意:“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你哪天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记得早点告诉我,我会和你离婚不让对方误会的。”
话说完,阮言宁便起身跑下楼梯。
再多待一秒,她大概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一一。”快跑到楼梯间的防火门时,江寒开口叫住她,“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也会和我离婚吗?”
阮言宁闻言身形微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没回答江寒的问题,拉开面前的防火门头也不回地回了科室。
—
第二天开晨会的时候,阮言宁一双眼睛肿得吓人。
她平静地汇报完病房交班情况,刚走回人群里,就被唐豆一把拉到身边。
唐豆大概是没看过阮言宁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下阮言宁肿着的眼睛,声音里透着心疼:“我的天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啊?”
“患者大出血抢救,你刚刚没听汇报吗?”大概是熬夜的缘故,阮言宁的声音透着沙哑。
“抢救这么惨烈吗?”唐豆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才一晚上没见,你就变成了个像是饿了十天半月的难民。”
阮言宁不太舒服地轻咳一声,“你试试你就知道了。”
唐豆撇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远不要碰到这种事,不过说真的我要是江老师,看你这样我得心疼死。”
提到江寒,阮言宁看了眼坐在刘主任身边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提醒唐豆:“以后不要在科室说这种话话了,被有心人听到容易落下话柄。”
唐豆一向心大,以为阮言宁指的“有心人”是陈星月,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她朝阮言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信誓旦旦开口:“我保证坚守组织的秘密。”
阮言宁点了下头,没再多说。
接下来一整天,除了必要的几句交流,阮言宁几乎都避着江寒。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唐豆风风火火地找到在休息室补觉的阮言宁,二话不说就开始叫她起床。
从昨天早上开始,阮言宁几乎就没怎么睡过,这会儿刚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吵醒,她整个人都带着低气压。
不耐烦地拍开唐豆作乱的手,阮言宁抬手拉了被子蒙住脑袋。
“别睡了,你知不知道谁回来了?”
“不想知道。”阮言宁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我现在只想睡觉,您老人家能不能放过我?”
“顾可姚回来了。”唐豆丝毫不畏惧阮言宁的起床气,一边嚷嚷一边掀了阮言宁的被子。
“谁?”听到熟悉的名字,阮言宁的意识渐渐回笼。
唐豆就知道阮言宁不会无动于衷,她激动地摇着阮言宁的肩膀,“我说顾可姚,她今天刚下飞机,指名道姓要我们两个给她接风洗尘。”
顾可姚是阮言宁她们一个寝室的,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和阮言宁、唐豆是学院有名的铁三角,关系好到就连上厕所都得一起。
后来大二的时候,顾可姚那个做医疗器械生意的老爸非要把她送出国吃点洋墨水,三个人这才不得不分开。
说起来三个人也两年多没见了。
“又去酒吧?”阮言宁已经彻底没了睡意,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唐豆笑得开心:“咱们顾大小姐约的局什么时候离开过酒吧。”
的确是好多年没见到顾可姚了,加上不想回家面对江寒,阮言宁表现得倒是比唐豆还积极。
下班的时候她给江寒发了条“今天有事”的微信,就和唐豆打车直奔“清荷”酒吧。
顾可姚已经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性风打扮,晃眼望去倒更像个清清秀秀的男生。
看到唐豆和阮言宁,她一个箭步冲过来,熊抱住阮言宁:“我的宁宝贝,你真的想死我了。”
阮言宁也回抱住她,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顾可姚捧着阮言宁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不在我的宁宝贝怎么变得这么憔悴?是不是被人虐待了?”
“她昨晚刚值了一个大夜班,不憔悴才有鬼。”唐豆不满地推了推顾可姚,“你对我就没点表示?”
顾可姚这才松开阮言宁,嚼着口香糖故意漫不经心地看向唐豆,“你就勉勉强强有一点想吧。”
知道她是开玩笑,唐豆笑骂:“姐还不稀罕你想呢,求求你做个人。”
时间还早,酒吧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三个姑娘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倒是一点没察觉有人刚刚举着手机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江寒收到林深微信的时候,刚跨进家门。
见是林深发的,他也没急着看,甚至没有解锁,就直接把手机随意地扔到了沙发上。
江寒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莫名就觉得烦躁。
他能感受到今天阮言宁的疏远,而且下午收到阮言宁的微信之后,这姑娘就没再搭理过他。
江寒漫无目的地绕着屋子溜达,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一直到整个家都逛了一圈,又替阮言宁把阳台上晾干的衣服收好叠起来,他才坐到沙发上点开林深发来的信息。
三张图片加两条文字消息。
网速有些慢,加载图片花费了些时间。
图片刚一加载出来,江寒就下意识抿紧了唇。
三张照片的内容大同小异,看得出背景是在酒吧,一男一女正亲密地拥抱着,有一张照片里男生甚至深情地捧着女生的脸。
江寒一眼就认出了被抱着的那个女生是阮言宁,照片里她在男生怀里笑得开心。
至于那两条文字消息,一条一如既往是林深的欠打风格。
他问江寒:【这不会就是翘你墙角的野男人吧?】
还有一条应该是酒吧的地址。
见江寒迟迟不回消息,林深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电话刚一接通,林深就迫不及待地质问江寒:“我说都这样了你他妈还坐得住?你能不能有点主观能动性?”
江寒“嗯”了声。
“你嗯个屁啊!”有时候林深真想把江寒作为科研对象,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怪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江寒的声音依旧听上去波澜不惊:“还有事吗?”
“你就继续淡定吧,别怪兄弟没提醒过你。”林深气极,“你老婆在鱼龙混杂的酒吧和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喝酒,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以后别来老子面前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