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1)

小山村里向来民风淳朴,鲜少有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景黎在原地懵了一瞬,才拔腿追上去:“站住!”

对方跑得很快,这转瞬间已经跑到了远处的田埂上。景黎还走不惯这种田间小路,被地里的碎石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手掌被碎石划破点皮,景黎吃痛地皱起眉。

“这不是秦昭家夫郎吗,怎么了这是?”李大力远远看见景黎摔倒,连忙上前扶起他,“摔着没,走路也不知道当心点,急什么呢?”

景黎完全顾不上他,抬手指向远处:“大力哥,那个人他——”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原本已经跑远的男人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从田埂一侧摔下去,滚进了河沟里。

景黎:“……”

景黎:“???”

那里不是平路吗?

李大力扶着他走过去,一个人倒在河沟旁的礁石上,奄奄一息地□□。

“阿宇?你在这儿干嘛呢?”李大力认出了那人,冲河沟里喊。

景黎问:“你认识他?”

“这是我堂弟。”

那人叫李鸿宇,是李大力父亲的弟弟的儿子,也是……阿秀的亲生兄长。

景黎好一阵才缕清这复杂的亲戚关系,也大致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前秦昭拒绝了阿秀的示好,他和秦昭都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眼里,但在这位兄长的角度看,恐怕是觉得自己妹妹受了欺负。

今日正好是李家二叔在秦昭家做客,李鸿宇便趁他这个机会,去他家田里做点坏事。

谁知道坏事没做成,反而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

“你是为了报复我们吗?”景黎问。

李鸿宇那一跤摔得不轻,左手小臂应当是骨折了,动也动不了。

听见景黎这么问,他恼道:“我才没——”

“别乱动!”他刚开口,就被一旁帮着包扎的葛大夫训了一句,“胳膊不想要了?”

李鸿宇悻悻闭了嘴。

他只比阿秀大了一岁,尚未成家,模样看着也稚气。

他们现下正在村长家中,李大力搬着凳子坐在门边,听完了来龙去脉,气恼地在李鸿宇脑袋上一拍:“没出息的小兔崽子!”

他手劲太大,李鸿宇疼得“嗷”一声:“大力哥,你怎么向着外人,他们那么对阿秀——”

“你再喊大声点,想让全村人都能听见这事?”李大力冷声打断。

他越想越是生气:“这事本来就是贺大婶和舅娘的不对,人家秦昭没把这事捅出去已经够客气了,你还不消停?怎么,就非得闹得全村人都知道?”

“我没有,我就是……”李鸿宇声音渐渐弱下来,“就是想教训教训他。”

李大力:“你这混账——”

“大力,你先消消气。”村长给他们端来几杯茶水,心平气和道,“我刚才去看过,幸好秦昭家夫郎发现得及时,那些秧苗都没伤到根,及时种回去还能活。”

李大力点头:“行,我一会儿就去把秧苗重新种上。”

“至于鸿宇,按照村规……”

村长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混账东西,几个时辰不见你就给我胡闹!”中气十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一名大汉走进来。

李鸿宇顾不得没包好的手臂,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谁料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疼得脸色发白,被自家老爹领了个正着:“爹你别打,我手断了!!哎哟——!!”

哀嚎声惨不忍睹,就在此时,秦昭也急匆匆走进来。

景黎朝他招手:“秦昭,我在这里!”

他脚步先是一顿,而后走到景黎面前,视线落在他包扎过的手上:“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景黎本想说自己没事,话音到了嘴边却是一转,小声道:“我摔倒了,好疼的。”

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小夫郎,如今衣摆上沾了不少泥,脸上手上也脏兮兮的,看上去颇为可怜。

景黎的手其实不怎么严重,只是摔倒擦破点皮,愈合之后连疤都不会留。

只是他皮肤白又嫩,伤势看上去格外可怖,葛大夫索性帮他上完药后直接包了起来。

秦昭用指腹擦去他下巴的一点污渍,把人牵起来:“走,先回家。”

村长拦住他:“秦昭,李家这边……”

“我夫郎受了伤,我要先带他回家,至于其他的事……”他余光在李鸿宇身上一扫,淡淡道,“改日再说吧。”

说罢,也不管旁人是什么态度,径直牵着景黎出了门。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天边只剩些许夕阳余晖。秦昭擦了擦额前的薄汗,牵着景黎走在石板路上。

景黎轻轻拉他衣袖:“你是跑过来的吗?”

“嗯。”秦昭低声道,“村长派人来报信,说你和李二叔的儿子起了点冲突,我担心你。”

秦昭不能剧烈运动,此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气息也不太稳。

可景黎心里却有点隐秘的开心。

秦昭很担心他。

景黎没受伤那只手被秦昭牵在手里,对方掌心干燥温热,却很有力。

他捂嘴轻咳一声,藏起止不住上翘的嘴角,正色道:“你就这么走掉,李鸿宇那边不追究了吗?”

秦昭反问:“你想追究么?”

景黎想了想:“村长说秧苗可以救回来,大力哥也说会帮我们重新种好,好像我们没什么损失……”

秦昭脚步微顿,偏头看向他缠着纱布那只手:“那就不是损失了?”

“这只是……”景黎话音一滞,改口道,“对,这也是损失,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昭问:“所以?”

“嗯?”

秦昭平静道:“他得罪的是你,该由你来决定要如何追究,而不是我。”

景黎“唔”了一声,暂时没答话。

刚开始看见有人在他家田里搞事的时候,景黎的确很生气。可后来知道没什么损失之后,他就没那么生气了。

至于摔倒,那只是他一时跑得太急没站稳,说起来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昭像是看出他的迟疑,温声道:“无妨,你还有几日时间,可以慢慢想要怎么出气。”

景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秦昭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本身算不上什么大事,这种邻里间的小摩擦,村长每日不知要调解多少件。可这件事性质与其他不同。”

景黎眨了眨眼:“因为阿秀姑娘吗?”

“对。”秦昭道,“这件事对李家来说,他们担心事情在于这件事会不会被暴露出去,因为这样会影响阿秀姑娘的名声。”

景黎有些担忧地问:“你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吧?”

村中最在意女子名声,若事情真的被传出去,不只是阿秀,恐怕李鸿宇他们一家都很难在村中立足。

他觉得……秦昭应该不是这种人。

秦昭摇头:“自然不会。”

景黎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说……”

“可李家不知道。”

景黎彻底明白过来:“所以你今天故意不接受村长调解,就是为了恶心他们一下?”

秦昭偏头看他,轻轻笑了下:“不可以么?”

景黎:“……”

他发现秦昭虽然看上去正经,但心里黑着呢。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回新家门口。

秦昭前几天已经把小屋的东西都搬过来,那小屋现在也物归原主,留给陈彦安读书之用。

推开竹制的院门,眼前的小院子安静而温馨。一条石子路从院门一直连通到石桥,又从石桥连通到主屋。

他们出门前天还亮着,因此屋内没有点烛火,整间院子显得有些昏暗。

石子路两侧还没来得及种上花草,都是成片光秃秃的土壤。

秦昭牵着景黎在水池边的竹椅上坐下,进屋取了帕子来帮他擦脸。

“就说不让你自己出去。去了趟田里回来,从小鱼变成花猫。”秦昭轻笑一声。

景黎小声道:“这是意外。”

这会儿冷静下来后,景黎还是有点生气。

他今天明明是想好好表现,让秦昭对他改观的,谁知道一点活还没来得及干,就出了这种事。

果然不能放过那姓李的。

把自家小夫郎重新收拾干净,二人用完晚饭,早早歇下。

秦昭在里屋铺床,景黎从木质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方天应很贴心地给他们换了双人大床,大得景黎可以直接在上面打滚。不过景黎刚搬到这里有新鲜感,前几天都是在院子的水池里睡的。

可是……

秦昭注意到他的视线,含笑问:“今天不想睡水池了?”

“不、不是,只是……”景黎被他看得有些慌乱,手足无措道,“只是葛大夫说我受伤了不能碰水!”

秦昭:“……”

景黎:“……”

一条鱼,受伤了不能碰水,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秦昭没戳穿他,轻笑道:“还不快上来,我要熄灯了。”

景黎:“嗯……”

烛火熄灭,屋内顿时笼罩在一片月色当中。

景黎背对秦昭蜷着身体,可呼吸许久没有平缓下去。

秦昭问:“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

景黎翻过身,脸上果真没有一点困意:“葛大夫今天说,那个李鸿宇摔断了手臂,没三个月好不起来。”

秦昭眉头微蹙,道:“怎么还在想他的事?”

“不是,我在想别的。”景黎叹了口气,越想越纳闷,“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会给别人带来厄运啊,为什么就连拔我们家秧苗都要倒大霉?”

景黎道:“我今天看得很清楚,他是平地摔下去的!”

秦昭:“……”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秦昭注视着那双眼睛,轻轻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这个?”

景黎一怔。

他移开视线,声音弱下去:“也……也没有一直……”

其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景黎身上。

景黎父母早亡,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什么朋友,也不受人喜欢。他从小到大一直很倒霉,连带着和他离得太近的人也会跟着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

一来二去,愿意和他一起玩的人就更少了。

他长这么大,秦昭还是第一个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的人。

景黎眼眸垂下,神情隐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到他头上。

“你是锦鲤,小鱼,你不会给人带来厄运。”秦昭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温柔,“你想想看,你来到我身边之后,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

“可那些都……都是你自己很厉害。”景黎道。

“我再厉害,也不会找到乌山参,也没办法让陈家老太太一夜之间清醒过来,更没办法恰好救了迷路的方家小少爷。”秦昭道,“所谓运势,不是直接给予别人什么,也不是完成别人的心愿,而是创造机会。”

“至于你说的厄运……”秦昭轻轻笑了下,“你怎么不想想,那些遭受过厄运的,是不是做过对你不利的事?”

小时候在福利院同寝的男孩,福利院郊游时遇到车祸,只有那个男孩因为撞到头入院。因为就在郊游前一天,他把景黎锁在门外一整晚。

上学后,同桌一周内丢了好几次钱,因为他污蔑景黎考试作弊。

还有对他恶语相向的邻居,看不起他的老师,总是戏弄他的同学……

景黎以前从没有这样想过,可现在想想,似乎……真是这样。

景黎有些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呀?”

“猜的。”秦昭道,“小鱼,这世上很多事没办法解释,但你体质特殊,这你不需要怀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让你习惯担忧,习惯将这些所谓厄运联系到自己身上,可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

他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抚摸对方冰凉柔软的侧脸:“如果你不信,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景黎问:“什么赌?”

“……你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遭受任何厄运。”

景黎睁大眼睛:“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秦昭眼底带了点笑意,温声道,“不过说起来,哪怕我不与你说这些,难不成你真舍得离开?离开了这里,以后谁做饭给你吃?”

景黎抿了抿唇,小声道:“……好像是舍不得。”

他可不想去河里吃小鱼小虾和水草。

秦昭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人按进自己怀里:“心事说完,该睡觉了。”

就……就这样睡吗?

秦昭身上的草药香气充盈鼻尖,景黎眨了眨眼,可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动静。他鼓起勇气抬头,秦昭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指尖轻轻蜷了蜷,勾住秦昭的衣角,也跟着合上眼。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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