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小小年纪精通易理,卜卦可准了,我推测陈长寿只陈氏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真正的浑天令是陈元。”崔凝说罢,把方才问到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对魏潜说了一遍,又问,“陈元的五叔说了什么?”
魏潜没有回答,而是掏了一封已经拆过的信给她。
崔凝拆开看看了一眼落款,是符远来的信。
待她看完,微惊道,“怎么会这样?那这么说来,陈元与司氏没有关系?”
信上写,在司氏祠堂发现里密室,里面有二十余具尸骨,全都是老弱妇孺,仵作检查过之后确定他们都是被活活闷死的。凶手进行了屠戮之后,发现了密室,但是他们没有进去,只是想方设法把所有入口全部都封死,将人生生困死在里头。
“司家庄究竟有多少人,尚且不能确定。”魏潜的意思是,就算人数能够一个不落的对上,也不一定就没有漏网之鱼,满大唐没有户籍的人不在少数,谁知道司家庄有没有呢?
“这么说来,陈五没有说这件事情。”崔凝道。
陈五,名叫长生,十五岁就中了举人,之后就没有继续考,而是带了还在襁褓中的陈元来到京城,负责教导陈元。或许是因家族如此安排令陈长生心有怨气,故而对待陈元十分苛刻,等闲不让出门,就算是晚上出来也都是为了观星,只有在为人看相的时候陈元才有机会外出,陈元为了多出门,便拼命的学易理。
这些细节,旁人自是不知,魏潜观陈元的秉性,却轻易猜得出来,“陈五只推脱自己不知,不过我本意也不是想从他嘴里撬出真相来。”
崔凝见他笑容中透出几分狡黠,不禁一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五哥呢!
“你先与陈元接触两日,若是套不出什么什么话,我再询问。”魏潜道。
这是在给她机会!
崔凝精神一振,立刻保证,“我一定好好查!”
“记得我说过的话。”末了,魏潜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遍。
“五哥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若不是她小脸肃然,魏潜肯定又会止不住脸红。
崔凝得了任务,便立刻行动起来,出去买了几样自觉得好吃的点心,又去裁缝那里请人用黑纱缝制了一条遮眼的布条。
陈元用黑纱覆上眼,即便是在阳光刺眼的正午也能四处看看景色。
“这绿豆糕不甜腻,你尝尝。”崔凝笑的像条大尾巴狼。
不过落在陈元眼里却觉得她温柔可人,心中难免又生出几分亲近,他已经吃的很饱了,又不忍拂了崔凝的“好意”,捏了一块塞进口中。
这时已经接近傍晚,阳光柔和,崔凝便建议道,“我带你去衙门西边的花园走走吧,那里挺好看。”
“可以吗?”乍然没有人拘束,陈元仍旧不敢四处乱走。
崔凝肯定的回答他,“我领着你去,自然可以。”
陈元欢喜的点点头。
魏潜从外面回来正与两人迎面碰上,打了声招呼便让他们二人走了。
监察司最早是皇宫別苑,圣上亲临三省六部时歇脚的地方,本身就以景为主,后来在此基础上改建成监察司,屋宇房舍不够,于是又重新建了很多,破坏了不少景致,但西边因有个小湖,花园大致都还保留着。
崔凝带陈元划船去了湖心亭,看亭边凫水的鸭子,“在草丛里或许能捡到鸭蛋,咱们一起去找。”
陈元兴致勃勃的跟着她到草丛里寻找。
府里这些鸭子都是为了添几分致趣随便放养的,自是没有谁专程跑来捡鸭蛋,两人像寻宝一样,不一会便捡到了六个。
“拿到厨房里让他们炒了吃。”崔凝想着,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一声。
陈元失笑,“你方才也吃了不少糕点,怎么还会饿呢。”
“糕点是糕点,怎么能和饭菜一样。”崔凝瞪他。
一直以来,魏潜总是时不时的给她带吃的,她这是给喂成习惯了,饭前饭后吃些点心是寻常事,根本不耽误吃饭。
陈元不好意思道,“要不回去吧?”
“一会儿不吃也饿不死,咱们来说会话吧?”崔凝道。
陈元沉默了一下,隔着黑纱看向她,“你问吧,我都会回答你。”
湖风微冷,他的白发与黑纱轻轻扬起,漂亮的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浅笑,仿佛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稚嫩。
崔凝瞪眼,难不成她之前看走眼了?这厮是和崔况一样的货色?不能够啊!
她好不容易才有一点沉熟稳重的优越感!
陈元静静等着。
“为什么要装成那样!”崔凝有点愤怒,明明是一只狐狸,偏要装成兔子,可恨她白瞎了一双眼,还真给看成兔子了!
陈元迷茫又无辜,“装成哪样?”
崔凝见他又露出那种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神情,更是觉得胸闷气短,只是她在这些小事上不爱较真,既然他说要回答,她便不客气的问了,想到他的身世,她不禁放软了语气,“就说说你的经历吧。”
“我的经历……”陈元有一瞬的晃神,“我自小就跟着五叔,他教我识字念书,也是他带着我学习易理。不过,他并不是很精通易道,之后都是找了书籍让我自己参悟。有时候,他会带我去给人看相,如果我表现好了,晚上可以出来看星星。”
他从懂事到现在所有的经历就是这样了。
事实上,陈元并不是装作天真无邪,也非故作深沉,只是精通易理,看过不少悲欢离合,他骨子里就有几分洞悉世事的清明通达,然而因为一直以来打半的时间都在黑屋里度过,他的确又十分单纯。
“我卜过自己,只有四个字,尘缘如梦。”陈元开玩笑道,“我想我父母应该也是精通易理吧,才给我取了这个么个名字。”
崔凝问道,“尘缘如梦?是什么意思呢?”
陈元沉吟道,“大概是一生便如那镜花水月般易碎又不真实吧。”
崔凝听了,颇为怜悯,“就没有什么办法改改吗?”
“灾祸易避,本命难改。”陈元隔着黑纱,依旧能够真切的瞧见她脸上露出的关心,遂笑得更开心,“我自己不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