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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五年,暑假
也不知道为什么,初一的下半个学期过得奇快无比,顾湘只觉得前一天自己才跟某人一块儿熬夜补完寒假作业,还没过两天,就又开始准备起初一升初二的期末考来了。
除了这些繁杂又机械的作业啊、补习啊、考试啊,其他事物的变化也快得不可思议。她还记得自己刚脱下冬天的大袄子没多久,在一节课上偶然往窗外一瞥,就发现白玉兰都开了。然后春雨过后,玉兰花谢,就跟学校里的各种落叶乔木一块儿长出新绿的嫩叶,把窗外都染成绿油油一片,上课的时候总引得人往窗外看。
很快,树梢上的新绿成了陈绿,到了四月份,天气转暖,教学楼两侧的柚子树开始冒出黄白的小花,每天早上大课间排队的时候就能嗅到柚花影影绰绰浮动的香气。
随后就迎来最热烈的盛夏,得脱下制服外套单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衬衫。学校里栽的栀子花香过一阵,就迎来了臭名昭著的石楠,前往食堂的小路上长久地弥漫着那股刺鼻的味道,一直延续到期末周结束,学生们放假回家。
顾湘这一整个学期都过得平平无奇,除了新番、小说这样微小的刺激,身上发生的最大的事也莫过于四月份她迎来了自己的十三岁生日,她妈妈当天早上带她去商场买了新的内衣,因为衣服已经跟不上发育,然后中午跟家里人吃了蛋糕,晚上又请班上的同学吃了蛋糕,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在这之外,当然也收了很多礼物,漫画、毛绒玩具、零食大礼包,还有财大气粗的江澈送的头戴式耳机,跟他之前生日收到的是同一个牌子,很好看,带出门很拉风。
那头江澈的一整个学期也过得平平无奇,他在学习跟生活上都没什么困难,偶尔还能抽空打打游戏。加上顾湘这学期也老实得很,她那个前同桌转学之后,新同桌是个女生,两人关系搞得很不错,他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而迎来暑假后,蔡芬芬跟顾东胜两个人好几年没出去玩了,便盘算着想出去旅旅游,加上他
们好友遍天下,有个长期在新疆工作的邀请他们去自驾游,他们俩就当机立断地成了行。
只不过顾湘那会儿才刚考完期末,在空调房里边吃西瓜边补番美滋滋得很,一听说要去那些寸草不生的戈壁暴晒就提不起兴趣,只想在家摊着舒服两个月,索性大手一挥,让二老把生活费留下过二人世界去。
蔡芬芬当时在饭桌上听到她这话,只恶狠狠地骂了她两句懒死你得了,转头便问江澈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新疆玩。江澈当时正一边走神一边吃饭,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自己头上,只得惯例摆出一副应对家长的腼腆表情,微笑着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他暑假还得去上竞赛冲刺班。
他这种发愤图强的话一说,顾湘免不了又收到两句“你看看你江澈哥哥,多自觉啊,你也给我抓紧点,趁这两天赶紧把你那暑假作业写了,别再跟之前那样半夜不睡觉还补作业”之类的训斥,然后乐乐呵呵地看她爸她妈当晚就收拾起行李,留下钱让她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
自由的日子来到之后,顾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阮明昭来自己家里住,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在家里足不出户地宅了整整三天。
只不过零食吃完后,阮明昭就回家去了,顾湘看了看自己剩下来的十几块钱生活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老老实实敲响了江澈家的门,厚颜地问能不能让她蹭几天饭。
江澈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答应下来,每逢饭点就准时喊她出去吃饭。
那天说起来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他们俩早上九点才吃早饭,午饭时间便相应地延迟,一直到一天之际阳光最为毒辣的时刻。
顾湘不喜欢他按门铃,所以等他进屋看了眼,就发现她正在床上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坐着,一边费力地把自己的脚丫子掰到面前,一眨不眨地给自己涂指甲油。
江澈看到这一幕时,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才轻叩了两声。
顾湘今天还是第一次玩指甲油这东西,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柔韧性差得离谱,连涂个脚指头都
扭得跟蛆似的,累得她腰酸背痛。这会儿听到动静,赶紧哎呦哎呦地直起身来,转头冲他扬扬下巴,嘘声道“你别告诉我爸妈啊,我前几天跟阮明昭偷偷买的。”
江澈点了点头,走近拖开她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一面问“什么时候涂完”
“我才涂了四个指头呢你说这人的骨头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我都够不到我的小指头我这么正着涂费劲,把脚背过来涂也费劲”顾湘掰着自己的脚给他演示了一遍后,伸手锤锤自己酸痛的后背,又道,“反正你先等等吧,先让我休息一会儿,脚还没干呢”
江澈耐着性子“嗯”了声,随手翻了两下她桌上才写了两个字的作业本,就发现她拓展题一个字没写,已经留好等着他了。
于是又偏过头,看了两眼她涂得毛毛躁躁的指甲油。
房间里的光线很亮,大概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只拉了一层白色的薄纱窗帘,阳光透过柔软的纱帘,被过滤成恰到好处的蜜色,把她淡紫色的墙纸和米色的床单映得柔和。
顾湘套着她印满粉色桃子图案的睡衣套装,露出因为缺少户外运动而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在阳光里亮眼得失焦。
等她好容易养足精神,又费劲地俯下身来,一手握住自己的右脚,一手捏着指甲油刷,在上面一笔一划地细致填色。
但或许是背上的某条筋实在太硬,涂了没两下她就有点支撑不住,两只手跟着发起抖来,沾着樱桃红指甲油的刷子也在指甲上不受控制地滑来滑去,冒出来好几笔。
顾湘见状,不耐烦地轻啧了声,从一旁抽出纸巾,把涂出去的指甲油擦掉,在纸巾上蹭出一抹艳丽的红。
江澈就这么垂眼看着她的动作,她的脚长得很小孩子气,圆鼓鼓的脚趾紧密地排在一起,涂好的釉面樱桃红和白皙的肤色对比很鲜明,在动作间鲜活地摇动着,反射着盛夏的光。
他看到最后,只觉得喉咙跟着发紧,喉结微微向下滑动,想要咳嗽一声。
但又怕自己出声会打破这样的画面,只好深吸一口气,挪开视线,
忍下那股莫名的躁动。
可他忘了她t恤的领口有点低,这会儿又是半趴着的,他才瞥见那抹在空中轻晃的桃子印花便迅速转过头,只觉得桃子稀薄的粉色在这种时候也灼眼,尤其她的皮肤又那么白。
只是这样一来,她房间里的一切都成了非礼勿视,连蜜色的阳光都是罪恶的。江澈闭了闭眼,只觉得眼睛连着太阳穴的那部分在隐隐发烫,一直要从上到下整个烧起来。
于是挨到某一刻,他总算待不下去,当机立断地起身,刚想告诉她“我去外面等你”,就看她也突然抬起头来,把他当场抓了个人赃俱获。
江澈顿时收回动作,紧了紧嗓子,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顾湘沉默的那两秒在他看来漫长得不可思议,直到她紧接着突发奇想般地开口问他“要不要我帮你也涂一个指甲油”
江澈被这话呛了一下,但好在是松了口气,低声反问了句“你疯了”
“别嘛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我涂你脚上,别人也发现不了。”顾湘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咧开嘴,冲他张牙舞爪地伸出手。
江澈很快侧身躲开她的动作,一手摁住她不安分的脑袋,一手夺走她手上危险的指甲油。
顾湘“哎哟”了声,在他掌心下挣扎了两下,然而无果。到头来只能不服气地哼哼两声,一边翘起自己的另外一只脚,示意他“不给涂算了,那你帮我涂吧。”
江澈松开手,轻一抿唇“不要。”
“求你了嘛,我背上的筋真的很硬,够自己的脚很累的,你还想不想早点吃饭了”顾湘第一时间开口求人。
江澈看她一眼,回“那别涂了,先去吃饭。”
“不要,我就要涂。”顾湘像是跟他犟上了,两手一摊,想也不想就拒绝。
江澈看她脾气还不小,简直被气笑了,伸手在她头上重重一弹,恶狠狠道“脚拿出来,涂坏了别怪我。”
顾湘闻言,飞快递出自己的脚丫,得意地“嗯”了声。
江澈只得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用刷子蘸了蘸指甲油,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后
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毫不走心地在上面涂涂抹抹,也不管甲油均不均匀,有没有涂到外面去。
顾湘一开始还没看到他的杰作,只是刚一被他握住脚就老实了。房间里的空调只有二十四度,所以她脚踝的皮肤也有点凉,这会儿被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才惊觉他的体温竟然这么高,几乎要把她热出汗来。
可偏偏他的手长得好看,沁白得跟凉玉似的,平时习惯握笔的修长指节这会儿不偏不倚地扣着她的脚踝,看起来严谨又有力度。
以至于顾湘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好像过于亲密了,因为脚比她想象得要敏感。
更何况指甲油刷在甲床上的触感和温度奇异得不可思议,像微凉有毒的某种鸟的羽毛在皮肤上窸窣撩动,从脚踝处细而微弱地攀上,糅着他热烈的体温,一路席卷过她屈起的膝盖,一直蔓延到套着印花短裤的腿根。
顾湘一时有点分辨不出这种浪潮般的触感又或是错觉,只觉得有点痒,于是克制不住地蜷了蜷脚趾,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体温的蔓延。
江澈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松开手,抬眼看向她。
顾湘被他清亮的视线罩住,大约是他询问的眼神太过坦然,一时间竟然让她不合时宜地怔住,只觉得脚踝上的手跟镣铐似的灼人,在二十四度的空调房里,热得她脸都红了。
江澈原本就够紧张了,不论是她细白脚踝的触感还是皮肤的温度,又或者是床单、窗帘、阳光,鲜亮得炫目的樱桃红色和刺鼻得近乎妖娆的指甲油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又或者该形容成心猿意马。
以至于他的手根本抖得不成样子,喉间也干涩得厉害,只能跟苦行僧似的握着她温热的脚踝,不能多看也不能多想,就这样忍着冲动帮她一笔一划地涂上盛夏成熟的颜色。
不出所料的,他涂得很差,即便已经是最简单的大脚趾,也涂得坑坑洼洼一片,殷红渗得到处都是。
所以当顾湘把脚往回缩的那一下,他下意识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涂得太差生气了,谁知道一抬头,猝然收到她水滟滟的视线,眼睫跟水泽上的蝴蝶似的乱眨,也让他跟着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在片刻后,才有些迟疑地意识到,她那个眼神的含义,似乎也是觉得羞赧的。
这头顾湘当然也感觉到气氛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她不太好意思再看他,倏地缩回视线,然后在感觉到他的手松开之后,急中生智地抬起脚,故意往他眼皮子底下递了递,问“江澈,你觉得我脚臭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破坏气氛你真有一手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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