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漠到深入地下,这一路危机重重,到了此时我们都跟从垃圾堆爬出来似的。由于遭受过度惊吓和长时间的缺少睡眠,众人黑啦吧唧的面上隐隐透着憔悴般的苍白。尤其是老常和班长,俩人身上都流了不少血,蓬头垢面的,看着像老了三十岁。
班长的意思是,就算这里再危险,怎么也比外面强。虽然在深不见光地底下缺乏时间概念,不过按照一路行程来看,这会儿至少在晚上十一点之后,甚至已经到了午夜。以我们此时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再前进,倒不如休整一下,轮流睡上一觉再说。
薛徊明显是到这奇怪的建筑里才想起什么的,不然看他现在对此地忌讳莫深的样子,估计刚才也不会把我们带进来。我是没看出这地方有啥危险,除了材质和墙壁上的图画奇怪一点外,倒是和一间屋子差不多。
我们三个看着薛徊,后者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之后很颓废的靠着墙壁坐下:“好吧,那,那就休息一下吧。”他的心神不宁和恐惧让我有些不安,班长见没人反对,就说他第一岗值夜,让我们先休息。其实要换做平时,值夜的第一岗和最后一岗是最轻松,但在这里可不一样,我们不知道外面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中途若发生一点变故,没休息的就要再度奔波。
他和老常身上都有伤,薛徊的精神状况又不正常,也只有我还算囫囵点,就强行揽了过来。最后班长无奈的答应了,让我过一会就叫醒他。之后裹着大军袄和老常靠在冰冷墙壁上就眯上了,几乎刚坐下不到两分钟,俩人就打起了呼噜。
我扭头看薛徊时,他还没睡,昏黄的火光中,他正直勾勾的直盯着我,那种幽幽的眼神很奇怪也非常陌生,搞的我都以为他饿的受不了想啃我一口。
我轻声问他:“咋了?你咋还不睡?”
“没事。”薛徊摇摇头,之后收回目光,裹了裹大衣,挪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要说我不迷惑绝对是假的,但路上我遇到过太多太多当时根本没办法求证的问题,多的几乎让我麻木了。他们睡着后,就我一个人感觉非常无聊,就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之后把子弹掏出来一颗颗的往弹仓里压,压满后拎着枪到洞口往外看了看,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的白雾中有某种声响,那大概是黑毛发出的动静。
看刚才的情境,黑毛显然很害怕这个地方。这些奇怪的地下生物显然就生活在附近,看四周和地面,这明显是天然的洞穴,难道这里就是深渊的底部?德国人究竟在这里搞些什么东西?那些植物为什么不用火烧掉,而选择用看起来比较傻的制造超低温来压制?那些电又是从什么地方来?
只要冒出一个疑问,立马就会牵扯出更多问题。我忙甩了甩脑袋,极力压住好奇心,把目光转向四周的墙壁上。
他们三个睡的正香,我没敢发出太大动静,为了解乏,我就拎着火把四周看看。地面上并非是水泥地或者和墙壁一样的黑色金属,是大部分的黄土和石块填上来的,我们爬进来的门洞,原本应该很大,不过被里面的土掩埋了,看样子下面貌似还有不小的空间。
这顶大的玩意看起来像是整个铸造出来的,疙疙瘩瘩的凹凸不平,上面的线条也有点不规则。不过比58大炼钢时烧出的铁疙瘩要强太多了。
我摸了下黑黝黝的墙壁,触手就冷冰冰的,加上浮现的神秘图案和它本身的材质,我感觉这看起来很古老的东西似乎不同寻常。
我们那会儿的教育条件相当差,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习毛主席思想,背诵毛选或者什么语录,有些古物或者书籍之类的,基本也在破四旧时被红卫兵砸的差不多。导致我们那几代人对于古人历史了解的非常少,当时我没感觉这东西是有多神奇,但是要用现在的眼光去看,那绝对是个奇迹。我很后悔那时候没仔细记下墙壁上的更多内容,就看到一些类似星辰图和某些看不懂的图形,我就发现了脚底下墙角半掩埋着一只被砸扁的洋油灯,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这肯定是之前的人留下的,我低头把它捡起来,抖了斗上面的土,发现已经锈成了一坨,根本不能再用。这个发现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直就觉得德国佬和上几批队伍有人到过那片蔓藤中,也应该有人发现过这里,那这里就该留下许多痕迹。
想到这里,我忙向洋油灯附近挖了挖,这一挖还真挖到些东西。
那是一个朽成一团的包儿,我从石头和土里扒出来时,高兴的不行,虽然里面的东西可能早就不能用了,起码能让我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有事可做。
最先刨出来的是个包带,其余的还埋在土中,我试着拽了拽,一下就把包带和部分布料扯了下来,之后用火把看了看就发现,好像是个很老的军包,现役大头兵出外执行任务时也会带上军包,不过要比那时候的好太多了。
那这一定是上一批或者我们之前的那几批人留下来的,我连忙徒手挖起来,才两分钟就扒出一盒干巴巴的洋火柴,之后陆陆续续又挖出生锈的军刀,几颗子弹,和一个掉漆的扁水壶,我晃了晃里面空荡荡的。之后继续往下挖,终于挖个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
那是一个老式的黄草纸皮的笔记本,挖出笔记本的一瞬间,我欣喜若狂,连忙抖了抖上面的土,这一抖就抖出个东西来。我捡起来用火把一看,发现竟然一张泛黄而斑驳的照片。
照片现在我还留着,不过发现它的时候,上面那些人的脸基本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也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我翻箱子时才从最底层找到它,之后托人修复修复了一下。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当时摄像技术的落后,最终的修复效果并不是很好,不过从模糊的照片里,我还是证实了当年我心中的一个大疑问。也是我不想让你再接触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
50年代时,除非特殊情况需要申请报表,或某些重大任务时的留念记录,一般人很少有机会照照片。我捡起照片看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一定是507项目启动时在前期准备开始时的合影留念。背景是一处小山包,远处有几辆卡车和野战军用帐篷,远远的还有个人正在帐篷口拎着大瓷缸往这边看。
主景我数了一下,一共有27个人,基本算是一个排的人数。他们大多是身穿土蓝色的军装,也有几个穿着黑色粗布衣。
27个人挤在一起,或蹲或站,姿势很僵硬,不像现在拍照又是剪刀手又是奥特曼手什么的,就身份证上的照片估计还有些相似。照片本身就有缺陷,加上人也多,就我算瞪大眼,盯的眼睛直发酸,也愣是一个人脸都没看清楚。只能翻过来看了看,背后竟然也没个标注。
无奈,我只好把照片收起来,又翻开那个笔记本看了下,里面全是发黄的纸,扉页没有名字,后面的一页终于出现一段歪歪扭扭却很少内容,我仔细一瞧,好像是一段非常简短的日记。
57年9月16日,天气:晴。(晴字前描了个黑蛋,后面又补上了。说明这人文化水平很差,估计比我强不到哪去。)
今天是若羊县的第五天,今天的风很大。装备和人员已经到齐,听他们的意思,大概两天后就要去那个地方。我……
日记都这里就结束了,“我”字也只写了一半就停下来,应该是中途被人打断或出门了。这种感觉就像你闹了半天肚子终于找到厕所才拉了一半,就被人强行拖了出来。气的我差点想把它撕烂,压着性子往后翻了翻,竟然再没出现一个字。
不过从这么一小段内容里,我还是看出些东西,起码能确定他们那一批的人数,及出发时间。而这人口中的“他们”应该是指上面或者队友,我对他这个称呼感觉很奇怪,当兵的很少有人会称自己的战友或领导用“他们”这个字眼。
我隐约觉察出些不同。
难道这人和其他人不是一起的?我又拿起照片看了一下,看到那几个身穿黑色粗布衣的,再看像日记本就有点明白了。
这个人一定不是当兵的,那会是谁呢?507项目应该是带上官方性质的,为什么要找几个外人来?从字迹上来看,这人也不像什么知识分子。那他是什么身份?
我靠在墙边坐着,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结果越想越乱,一直想到最后我竟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而且还做了许多非常真实的噩梦,有黑毛、黑怪虫、也有那些黑色正长大嘴巴植物,甚至我还看到许多正在运行却不知道作用的大机器,机器发出很大的噪音,四周也有光和忙碌的人,情境十分的混乱。
再次醒来时,我是被一声很响亮的嘈杂声吵醒的,我几乎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反射性的搂起手边的枪就对准面前。火把已经熄灭了,连一丝火星都没有,面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我才感觉到我浑身酸疼的厉害,眼睛干涩,脑袋也发胀,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都忘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暗道一声糟糕,竟然睡着了。
班长和老常还有薛徊也醒来了,老常迷迷糊糊的问:“咋这么黑?”,班长也问:“老陈呢?”
听到他们的话后,我才松了口气,至少他们都没事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嗤~”的一声响,黑暗中亮起一团光亮,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张极为惨白的脸,跟鬼脸似的。我吓的差点就扣了扳机,直到看清楚那人的脸时,我才松了口气。
是薛徊。
“现在几点了?”薛徊的声音很沙哑,像垂暮的老人,我几乎都听不出来。我们都没表,也没人回答。那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四周有些不对劲儿,具体是哪儿我也说不上来。
等火柴灭了,薛徊又擦亮了一根,把火把引着,等四周亮起来时。班长突然像见了鬼似的叫了一声:“我操,这是谁?”,我连忙顺着班长出声的地方看过去。此时的火把还没完全烧起来,但借着昏黄的亮光我看到班长附近竟然坐着一个人影,那人就隐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是老常?我连忙环顾四周,却发现老常、薛徊、班长都在。
这咋还多出一个人?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立马紧张起来。我看了班长和薛徊一眼,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点答案,这时,我突然看到薛徊正张大嘴巴,一脸惊恐的望着我身边。而此时班长和老常也同样一副表情看着我。
我立即意识到什么,脸上的冷汗唰的流了下来,之后缓缓扭过脑袋,就看到我身边也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