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号……二十六……”
我并不是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所以就算给我个地址,我找起来也会颇为费劲。
这个地方算不得闹市区或者市中心,也不是靠近郊区,周围人倒是来来往往挺多,根本找不到那地方。
“不好意思阿婆。”我只能走到一家小卖部前面,看到坐在里面的婆婆,“你知不知道这个地址在哪里啊?”
那位婆婆在茫然片刻之后,看着我手里的纸,嘴里带着本地的方言和半生的普通话念着那个地址,虽然我是听不懂……
我耐心地把地址念给她听,不过她依然是一片茫然,倒是一旁的一个抱着许多饮料和面包的青年凑上来问:“你要找什么呀?”
“就是这个地方。”我把纸递给他看。
他看了那纸上的地址,愣了片刻,自言自语说:“嗯?这地方读上去怎么那么熟……”
“你认识?”我困惑地看着他,他相貌平凡,长着一对小眼睛,脸上长着不少青春期时留下来而没长好的痘痘,显得整张脸有些坑坑洼洼的样子。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是我们画室的地址呀,我能不认识吗?”
“你?”我诧异地问。
“我叫胡天翔,你找我们画室做什么?莫非是出版社的大编辑?正听社长说菲姐的新漫画快出版了,你要来谈漫画的事对不对?!”自称胡天翔的他,兴奋地握住了我的手。
“呃,我不是编辑……”我尴尬地摇摇头,然后我就看着他把我的手放开,自己回身去付账。
我眉头一挑,看到他失望的模样,轻叹一声说:“我想要见见你们的社长,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把手里的袋子塞到我的怀里,“帮我拿东西,我就带你去。”
因为袋子里都是饮料,所以特别的重,我差点没拿住,他倒是拎着一袋面包,得意地笑着。
“走吧。”
我跟着他穿过马路,比起我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偏僻的住宅区,这里不论是房屋还是马路都要干净许多,车辆不算太多,也不会像之前市区里那样,一塞就是塞个把钟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快要春节了,大家都赶着春运回家去。
和往年一样,我并没有打算回家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我逼着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因为我身上带着的,已经不只是一个人的梦想。
“就是这里了。”走在前面的胡天翔悠闲地指了指前面的一栋楼,“三楼就是我们的画室。”
我点点头,这种类型的写字楼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也看到不少从楼上下来去买午饭或者刚刚吃完跑进去的上班族。
从电梯里出来,胡天翔带着我走进他们的画室,巨大的磨砂玻璃之后,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布满画纸、铅笔还有书籍的工作台,坐在台前,低头不语,沉默地画着手里的画稿的画师们。
“吃午饭啦!”胡天翔把袋子往最前面的人的桌子上放去,大家立刻竖起耳,抬起头来,往前面冲来,杂七杂八地抢着袋子里的各种吃喝,我手里的饮料也被一下子抢光,这不是画室,而是收留着饥饿难民的难民营。
“我靠,又是面包,我要吐了!”一个长得颇为臃肿的男子瞪着自己的圆眼对胡天翔呼喝起来,“你这兔崽子,只有轮你去买午饭的时候吃不到好东西。”
“反正社长给的午餐津贴就那些,你爱吃不吃呀。”胡天翔摊摊手,无所谓地说,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另一只袋子,一脸殷勤地走到一名并没有动手,而是专注地在自己画纸上勾着线的女子旁边,“菲姐,我特意帮你买的鸡排饭,而且是你上次点名说好吃的。”
那女子抬起头来,轻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一笑,甜美安静的长相的确值得任何男人如此大献殷勤,说:“谢谢你,你放着吧,我等下再吃。”
“妈的,虽然不服气,但觉得菲菲吃这碗盒饭,我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另一名正在给自己泡面的男子,纠结无比。
“要么我说你们两个总喜欢放屁,自己去买饭的时候不也一样,还有脸说。”说话的人正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啃着手里的面包,比起其他人,他的年龄似乎要大上不少,所以也没人敢去插他的嘴,他的目光瞟了我一眼,“小胡,这是哪位呀?送外卖的?还是查水表的?”
“哦,他呀,他在外面找我们画室,说要见我们社长,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不过肯定不是找菲姐的编辑,还有你是怎么联想到查水表的呢?”胡天翔望着那名成熟男子说。
“找社长啊?你想做什么?”男子上下打量着我说。
“呃……有人让我来找他的,具体我想见了社长的面再说。”我回答说。
“看来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想要见社长,那就得先过了我们几个人的关。”男子冷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茫然了看了一眼这里的几个人,除了胡天翔在内,总共八男二女,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那依旧专心画画的菲姐还有一个瞪着好奇的眼睛躲在后面边吃泡面,边看着我们对峙,倒也不插嘴,就像是在看饭中的余兴节目一样。
“那……怎么过你们的关呢?”我皱眉问。
“很简单,只要完成我们每个人颁布的三个任务,突破重重难关,便能顺利见到最终大BOSS。”男子咧嘴一笑说。
“好了,别捉弄他了。”菲姐虽然是姐,却没有丝毫御姐的霸气,而是微笑地看着我说,“我猜,你也是学画画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问。
“直觉。”菲姐不以为然地说。
“我去,这兔崽子不简单啊,刚到我们这里就可以和菲姐搭到两句话,是个可怕的敌人,赶紧把他赶出去吧。”那胖子诧异地说。
“你们在做什么呢?午饭不好好吃,围在这里起哄。”沉稳的声音在我们后面响起。
“社长。”大家都随意地唤了一声,看上去他们之间的关系颇为融洽,没有一点上下级的严肃。
我转过身,看到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可能是经历过不少风雨,他的脸上已经爬着不少皱纹,他不由让我想起了杨叔,他们都是一代人,有着一样艰难的过去吧?
“社长你好,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伸出手向他打招呼。
他也回礼握了握我的手,谦和地说:“嗯,有什么事情到里面来和我说吧。”
“好。”我点点头,跟着社长走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他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前的凳子让我坐下。
我坐下来,他便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严楚,我是画画的……”
“严楚?这名字我听过,不对,是见到过。”没想到社长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然后拉开一边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找到了。”
他拿出来一张画稿,看到毫无印象的内容和无比熟悉的我的名字,我心头又泛起一阵酸楚,那是路编辑以前让我画的其中一张。
“小路和我说过你,在他……过世之前还来找过我。”社长无奈地一声叹息。
“嗯,那么我的来意,社长也知道了?”我问。
“知道,既然是小路的遗愿,我当然要尽力帮他完成了。”社长点点头说。
“社长和路编辑很熟吗?”我好奇地问。
“他算是我的学生吧,本来也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不过为了家庭,他放弃了漫画,而转行做了编辑。”社长如是回答说。
“他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救命恩人,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我站起身来,向社长鞠躬,“拜托你了社长。”
社长也站起来,笑着摇摇头说:“我做不到什么事情,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恒心,我想每个教过你画画的老师都说过吧?我还是要说一句,画画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忍受不了就不要继续了。”
“多少年我都忍下来了,我不在乎的。”我微微一笑,摇摇头。
“那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南墨漫画社,我是社长丁南。”丁社长从办公桌里走出来,“走,我带你去介绍一下我们的成员。”
才刚进办公室没说几句我又和丁社长走出来,大家还在吃午饭,丁社长拍拍手,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过来,然后宣布说:“大家听好,这位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新成员,他叫严楚,我们漫画社新的漫画师。”
“还真是画画的,菲姐果然厉害。”胡天翔向菲姐竖了竖拇指。
我礼节性地向大家说:“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望大家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