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距离帝都需要二个时辰的车程。
到了山脚下,马车便进不去了。
文善带了家仆,七拐八拐,漫山遍野的找,走了好一段路,一个人没看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一片林中看见了一座房屋,四周用篱笆圈着,周围都是花草。
文善猜想大概便是这里了,径直走了进去。
她让家仆在院子里站着,自个一边寻来一边唤他:“表哥,表哥。”
李世都确在此处,屋里的人就怔了怔。
闲来无事,他常坐在此处,面前放着书,还有笔墨。
他有时看看书,有时写写字,有时发发呆。
一呆,就是大半天。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怔过,他本能的站起来,想要找个地方藏身。
并不想让她看见现在的自己。
他已经不是太子,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随着喊叫声,文善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人,便先看到桌前的笔墨。
她走过来拿起上面写的字看了看,就见上面写满了她的名字。
一笔一划,寄相思。
文善把纸放下,说:“我知道你在这儿,你若不出来见我,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藏在一旁的人就默默的走了出来。
看见这样的自己,她还想留下来吗?
他一步步走过来,脚上有着明显的一高一低。
文善怔怔的看着他。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非要这么悲惨才能活下来吗?
这就是逆天改命的结果吗?苍天就是不肯放过他们吗?
她心里难过得不行,但面上不显,世都已经够难受,她要坚强。
她要帮他找回自信,回去重新生活。
他气色瞧起来也不是很好,有着一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
世都问她,语气淡淡。
看得出来,她面上的不可置信化作淡淡的悲伤,一瞬即逝。
“我听皇上说,你在这儿。”
皇上也仅告诉她人在燕山,说了个路线,具体在哪个位置并没有告诉她。
皇上的想法就是,能不能找得到人,一要看他与她的缘分,二要看一看她有没有那个真心。
缺一不可。
燕山不小,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她却找到了。
世都面色淡淡,说:“你现在看到我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文善望着他疏离的脸,鼻子忽然就有些酸,问:“你为什么要住在这住地方,这里都看不见一个人,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如果你不想看见别人,我帮你安排一个隐秘处。”
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是她。
世都说:“我住在这里挺好,难得的清静,以后没事你不要再过来,你以后就是静王妃了,让人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文善忽然一笑,笑得竟有几分的开心,说:“我现在不是静王妃,皇上给我们把亲退了,我来看你,没什么影响的。”
世都疑惑:“皇上为什么要为你们退亲?”
文善没答,说:“我走了好远的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我现在口渴了。”
她有些委屈,嘴唇也是有些干了。
世都看她一眼,去给她倒水。
文善目光落在他腿上,忍着心里的难受,跟着走了过去,接了他倒的水,慢慢喝了。
等喝过茶水,问他:“你的腿,疼吗?”
“还好,不要紧。”
他别过脸,躲闪着她的视线。
意气风发的人,忽然失去了所有一切的荣耀,连身上都留下缺陷,换作谁内心会不难受。
她能体会到他的难过,一如前尘的她,失去一切后,痛不欲生。
她怎么能够忍心,让他在此孤独余生。
伸手,文善握了他的手臂,唤他:“你跟我回去好吗?我一定把你藏好不让人发现,我会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
世都微微颤了一下,他低首看了看被她抓着的手臂,忽然看向她,直说:“文善,你以为我在这里是怕旁人发现吗?我只是不想让你找到我而已。”
所以,快点离开他吧。
文善诧异,不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躲我?”
世都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后,说:“文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别人的王妃,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找你,你不要我,我找静王,静王不肯退亲,我求皇上,皇上也不肯答应我。现在,你虽是自由身了,我却再没有资格喜欢你,你想要的,我一样不能给你,也许,这就是命吧,你我缘分已尽。以后,不要再过来看我了。”
他难掩痛苦,极力压抑。
他的痛仿若漫过她身,她感同身受。
他用力去抽出自己的手臂,她却紧紧抓住不肯放开,执着的说:“只要你我还活着,这缘分就不会断。我现在什么都不要,静王妃我不做,太子妃我也不做,我就和你一样,简简单单做个平凡人,我就要你跟我回去,好好活着,你身上的病,我来想办法,太医院的人治不了你,那是因为他们无能,这天下还有许多的神医,一定能医治你,你跟我走。”
她小小的人儿,身体却发出巨大的力量,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把他拽得跄踉一下。
“公子,我回来了。”展放的声音传来。
他倒是常出去,购买米粮蔬菜。
由于距离较远,他一走就得一天。
见家里来了人,展放有些意外,忙道:“是公主来看公子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晚膳。”
别看他小,却是样样都能干。
世都唤住他:“展放,公主一会就回府,不用准备了。”
文善说:“天已晚,山路不大好走,我今晚就不回去了,等天亮,你们收拾收拾,跟我一块回去。”
世都不悦,质问:“你一个姑娘家一夜不归,你家里人知道吗?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
文善叫了梨花进来,吩咐她道:“派个人立刻赶回府上,悄悄告诉我娘,我去看表哥了,明个一早就回去。”
梨花应下,去吩咐这事。
她来时带了不少家仆,这不就是派个人回府传个话的事吗?
有什么难的?
“海棠,把人都叫过来帮忙把饭做上。”
她交代下去,这些事她的人就全给做了,哪需要展放一个小孩子去做这些。
瞧她那架式,世都就知道劝不住她了。
他语气冷冷的说:“我现在不是太子了,你是公主了,我便使不动你了。”
文善回他说:“那是当然。”
“……”
“你以后得听我的,我来照顾你。”
前尘,在短暂的那些年日里,他护过她。
今生,也该由她护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