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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确实很平静。
可中间还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不过意外不是苗家这边,而是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天黑树多,能看见的距离有限。
他们就隐隐听见远处有很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厮杀打斗。望过去,那一片夜空都被火光照亮了,火光跳跃着颤抖着,骇人至极。
车队在骚动。
还是苗管家喝道“快走,别理。”
车队才又行了起来。
路越来越难走,他们竟然在往上走,似乎在上山。
山路崎岖,栈道狭窄,只能容一辆车经过,而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下面是黑咕隆咚的江水,看着就让人生畏。
能明显看出这栈道是人工修建的,薄春山惊叹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想纂风镇四大姓祖辈们也不容易,竟然修出这样一条路。
幸亏这一段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往下走了,似乎在下山,可眼前依旧是山影幢幢,像是在山肚子里行走。
又行了一会儿,眼前空旷起来,他们终于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平台,似乎是天然岩石形成,就在一处峭壁的正下方,似乎经过长时间海水的冲蚀,入目之间的岩石峭壁都奇形怪状的,很多岩石上都有着一个个孔洞。
而就在这处岩石平台的前方,经由人搭起了一条用木头搭建的栈桥,约有四丈长,一米半宽,栈桥的另一头搭在一块漆黑的大岩石上,岩石的正前方横停着一艘很大的海船。
船体呈褐棕色,楼高三层,首尖尾宽,两头上翘,它的两舷向外拱着,两侧有铁皮护板,并有三根高大的桅杆,看起来高大巍峨,气势很是不凡。
这是薄春山第一次看见海船,真正的远航型海船。
船头站着几个人,这些人打扮风格各异,能看出似乎不是大晋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多数是各式各样的刀,有人肩上还扛着火绳枪,他们居高临下地站着,一边朝这里指指点点,一边似乎跟同伴说着什么。
薄春山瞳孔紧缩,他看见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上身穿着短布衫,下面却没有穿裤子。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裤子太短了,被上身的短衫盖住,以至于远远看过去竟仿佛没穿裤子一样。
还有他们的发型,头顶上竟然秃了很大一块儿,若是薄春山对倭人稍微了解些,就知道这是倭人的月代头。
不过薄春山知道这就是倭人,他之前在萧山时见过,就是这种打扮。
咸湿的海腥味充斥着人的鼻腔,隐隐有海浪声,此起彼伏。不过光听浪声就知晓,今天的海浪并不大。
“不准说话,货物一车一车的卸,卸下就运到那里去,再运上船。不要拥挤,一个一个的上。”有人呵斥道。
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车队里的人。
这些劳力们似乎也都习惯了,按照顺序把货车往前拖去,卸了货后,又把车马从一旁拉走,给后面的车挪出空地。
货被卸下后,就有苦力走上前来,在同伴的帮助下,将货物背在背上。
一个配合另一个,下一个再配合这个,如此往来,井然有序,不过那条栈桥宽度和承重都有限,一次只可通行两个人,这两人把货运上船后,才可通过另外两个,所以速度极慢。
薄春山心里一动,低着头向前挤去。
顾晨就站在他身边,下意识想叫住他,却碍于一旁那个虎视眈眈貌似监工的中年人,只能住声。
见过抢食的,还没见过抢活的
一个苦力正准备上前,就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挤上前去,只能停下脚步。
薄春山学着那些苦力,把背弯下来,露给帮他背货的人。
货很快就上背了。
看着一包东西并不大,但其实挺重,薄春山根据触感和重量,判断这可能是布匹绸缎之类的。
他脚步稳健,像别的苦力那样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着。
没敢走快,就怕露出异常。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薄春山借着往上掂货的动作,往后瞧了一眼。
竟是虎娃。
不过也是,刀六身形清瘦,每次打架都是以灵巧为主,相反虎娃人虽矮了些,但是敦实有力气,扛个一两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
“不要停留,走快点”
那个监工又在喝斥,喝斥的对象正是薄春山。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薄春山真想把他舌头打折了塞回他嘴里,一副地主老财扒皮样就是欠收拾
他很快就靠近了海船。
接下来的路程就考验技巧了,连接这块大岩石和海船的是一块长形的木踏板,但因为海船比石头高,呈陡坡状。
如果力气不够,或是没走稳脚底打滑,轻则摔一跤,重则人和货都可能会摔下去。毕竟这块岩石并不大,方圆不过两米宽长。
薄春山在靠近踏板前停住脚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就见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苦力刚运完货正打船上下来,却因为脚底打滑,一个骨碌摔了下来。
情况极为危机,这岩石就这么大点地方,而这人滚下来时根本控制不住走向,眼见人就要滚进海里,栈桥的另一端传来阵阵惊呼声,头顶上有人叽里呱啦在说着什么,同时伴以哈哈大笑,似乎在取笑这个苦力。
就在这危机之际,薄春山一个箭步上前,空出一手,拽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子。
此时这人已是半个身子悬空,差点就要摔下去,可谓是险之又险。
头顶上叽里呱啦的取笑声戛然而止,就像野鸡被人掐住了脖子。
场面一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只有那个滚下来的苦力还在叫着,直到有人将他拎着放在地面上。
“我我我没事我没事,我竟然没事”苦力腿打着颤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行了,快回去吧,再耽误小心那监工又要骂人。”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苦力抖着腿走了。
薄春山抬头看了一眼,一步踏上木板。
他脚步稳健有力,对于旁人来说有些陡的斜坡,对他来说却如履平地。很快海船的甲板就落入他眼底,同时甲板上围站着的一群人也落入他眼底。
“aaaa”
一个月代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旁边有个穿深蓝色直裰的大晋人,他对月代头弓了弓腰,用同样的话回了几句,那月代头指着薄春山又是一通说,深蓝色直裰转过身,用大晋官话对薄春山道“这位大人说你力气很大,可是会武”
薄春山一手还掂着货,另一只手搔了搔后脑勺,一脸憨厚的笑道“小的不过是个庄稼人,哪里会武。”
深蓝色直裰跟月代头交谈了几句,转头又对薄春山说道“这位大人说你力气很大,有没有兴趣跟随大人,给大人当奴仆”
薄春山还是憨厚笑“小的家里还有婆娘,还有崽儿,不能跟大人走,不能跟大人走,走了婆娘和崽儿就没人养了。”
深蓝色直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跟月代头又说了一通,月代头高傲藐视地说了几句什么,哼了一声走了。
等人走后,深蓝色直裰道“真是个憨货,如此好的机会,竟还惦记着老婆孩子舍不得,真是朽木”
说完,他袖子一挥也走了。
有人来指引薄春山进入船舱,把货往仓房里送,貌似是四大姓的人。
他并不认识薄春山,还以为他是四大姓的人,对他低声说道“别理那个陈瓜皮,以为攀上个倭人,就认不得祖宗老子是谁,不过那个倭人不能得罪,他是岛津大人手下的一等武士木村大人,杀人如麻,非常厉害,幸亏他没和你计较。”
“岛津大人是谁”
“岛津大人就是这艘船的主人,咱们的货都是给岛津大人,不过这事不要往外面说,小心”
他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不言而喻。
薄春山当即做出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
“行了,只要你能管住嘴,什么都别往外说,就能安稳无事。咱们跟倭人做生意也是没办法,如今外面都是倭人,我们的船去不了六横岛,走到半路就会被抢,只能把货折价给这些倭人,多少总是能赚一些。”
薄春山还想再套点话,可这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紧闭嘴不愿再多说,他为了不惹人起疑,只能按下不发。
薄春山后面就是虎娃。
怕虎娃也出意外,他走得格外慢,幸亏虎娃没出什么岔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去,刚回去就有人拉着他道谢,正是方才差点摔下去的苦力。
那个当监工的中年人往这里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训斥,反而又对那些苦力即将被排到的苦力喝道“都小心一些,不怕慢,就怕不稳。你们要是折在这里,一条人命也就二十两。”
当即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生怕再出岔子。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可能之前那惊险的一幕吓到不少人,之后又有一人出了意外。
货倒是没事,掉在大岩石上,人却掉进了海里,下面黑咕隆咚的也没看见人影,一条人命就等于是没了。
至此,开始有人惧怕不愿上前,那个监工又骂又驱赶都没什么用。
本来这货上的就慢,再有人不愿干活,估计等天亮了这批货都上不完,后面还有别人怎么办
“你,过来”
薄春山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对,就是你你来,先带头干着,这里不能停,干多少都给你加钱。”
薄春山倒不在乎这点银子,本身他就是半路插队来的,可看看四周那些满脸胆怯的劳力们,他又想借着机会多探点消息,遂也就上来。
看来他今天真要充当免费劳力了
薄春山都上了,虎娃自然也要上。
黑夜如墨,别人都往后退,生怕被人推上来,唯独这两人跟傻子似的一趟又一趟跑着。
大抵也明白这两人是在帮自己干活,还有人主动送上水给两人喝。
薄春山哪怕天赋异禀,力气不差,连跑十几趟也被累得不轻,虎娃更不用说了,两人速度越来越慢,不过那些劳力见两人来回这么多趟都没出事,再加上有监工在边上催,渐渐也有人敢上前来背货。
“这位小哥力气真大,我都看你跑十多趟了,以前那些劳力一夜挺多也就跑十多趟。”
放下一包货,出了仓房门,行经一个宽厅时,突然有人说道。
这里是整个海船的最底层,一般货仓都在这一层和上面一层。整体环境漆黑昏暗,只靠挂在墙上的一盏气死风灯采光,突然一块地面上冒出一个人头,吓了薄春山一跳。
随着话语声,那个人头从下面爬了上来,薄春山这才看出下面还有一层,可能这里就是进出口。
“刚才死了个人,没人愿意干,累得也够呛。”薄春山停下脚步,佯装歇口气,“这位老哥,你这是在做甚”
人头其实是个四五十岁的老汉,整个人黑亮精瘦,一看就是老跑海上的主儿。
“这船以前漏过,自那以后隔阵子就会渗点水,也不严重,不过瞅着空就得补一补,也免得真出大岔子。”
“这船漏了还能补啊,怎么补这么大的船”
“就这么补”这老汉似乎也累了,爬上来就丢下手里的工具,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船看着是不错,但有些年头了,就跟这人一样,老了毛病就多,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敲敲打打缝缝补补又是一年。”
“看你老说的,在这船上也有些年头了吧我听说这船主是个倭人,你老是大晋人,怎么跟着倭人给倭人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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