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朦胧又清晰,裹了十年时间变得低沉,有些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程声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梦里,他想到一个模糊的人,但不敢接着往下想,在混沌中和那人搬着鼓往酒吧舞台上挪,中间几次踩到地板上的电线程声也浑然不觉。
他们两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谁都没去看对方的脸,只是默契地低头走路,一路上不再有交流。
但老天偏不让他们如愿,走到舞台边角时,恰巧顶上一束测试用强光打下来。程声被猛然刺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强光洒下来,整张脸被照得清晰。那人有双狭长眼,薄眼皮,连青色毛细血管都看得清,鼻子上有颗银质鼻钉。
程声停了脚,心脏剧烈收缩,腿脚不自觉颤抖,脊梁骨爬上一阵酸酸麻麻的电流。
对面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在强光里无意间抬了次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在他脸上扫过一眼,却在看清他的模样时彻底愣住了。
后面传来姑娘惊讶的声音:“张沉你怎么还帮人搬鼓?调音都调好了?”
36遇
咚地一声,鼓边着地。
另一边张沉反应快,马上用另一只手拖住鼓,等把这大件鼓托平稳才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听到动静,后面姑娘火急火燎奔过来,踩了几下底鼓,见没问题大松一口气,揽上一旁张沉胳膊,“幸好没事,差点以为今晚没法演了。”
说完这句她转过头,看到还发愣的程声,语气不大好:“跟你说小心点,还真给我磕碰了。”
这句指责出口,身边两人都没回应。
程声不知所措地看她一眼,又转去看张沉,两个人眼神正好在空气中对上,很神奇,程声能看到眼前亮起几道火光,耳边有几道滋啦滋啦的响动,几乎忘得彻底的久远记忆忽然被点燃了。他知道自己又开始不对劲儿,等了几秒,等刚刚超负荷的心跳归于平缓,才发现刚刚只是幻觉,他们身处一个普通酒吧的后台,除了员工和杂乱的音响电线什么都没有。
气氛古怪,姑娘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胳膊顶了一下张沉,小声问:“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说话?”
顶上舞台光不断变换,现在变成幽幽的蓝,几个人被笼在一阵阴森森的光里,张沉率先回神,眼睛从程声脸上移开,一只手自然地拨开旁边姑娘的胳膊,说:“没事,我去调音。”
正巧在前面的秦潇回来,一看三人杵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里,马上摆出老板做派,张开胳膊朝三个人走去,一手揽上程声肩膀,一手拉住正要往回走的张沉:“哎!张沉,先别走,给你介绍个人。”他揽着程声推向前,给对面人介绍:“程声,我发小,前几年一直在美国读书工作,就没和大家提。上个月刚回国,正在创业,认识一下?结束我们一起撸串去,我请客。”
刚转身的张沉又转回来,伸出只手,礼貌地和他问好:“你好,张沉。”
见程声还低头发愣,秦潇撞了一下他肩膀,压着声音说:“就我要介绍给你那哥们儿,人家和你握手呢,你倒是回应一下!”
程声看着眼前那只熟悉的手,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手交付出去,等触到那人手心和虎口处一层薄茧,刚恢复的心跳又不遂他愿往起弹,程声没再看他,低着头说了句:“你好,程声”,之后不再开口。
两个人看起来不认识,但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秦潇没往别处想,这氛围他见多了,要么老情人撕破脸再遇,要么两个人恰巧都不爱和人打交道,忽然被人撺一局有点尴尬,他俩显然是第二种。张沉来北京念书时已经零二年,零四年才正儿八经在他店里驻场,没人会觉得他认识零一年就去了美国的程声。
秦潇见两人打了照面,放心下来,拍拍张沉肩膀,小声跟他说:“晚上小程想单独找你聊聊,工作上的事。”
张沉没同意也没拒绝,只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先演出,演完再说,这时候不适合谈正事。”说完就晾下秦潇和程声往舞台上去了。
“嘿,你说这人,有时候是挺欠揍,不给人准话。”
秦潇刚抱怨一句,就听旁边程声说:“别急了,他这是同意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秦潇回看他,恰巧看到程声对着人家背影怅然若失的模样,卯着劲拍拍他的肩:“程儿,求贤若渴也收收表情,他不乐意还有别人,反正你有钱么,有钱什么工种的人才找不到?”
工作人员陆续把乐器搬上台,张沉坐在台阶上调音,他穿得很年轻,头发短了些,刚在耳上。像所有玩摇滚乐的人一样,脸上多少有几处花里胡哨的印记,张沉有只鼻钉,右耳也有几只泛光的耳钉,仔细看发间还有只黑发带。
程声靠在后台门口,眼睛紧随舞台上那人一举一动,发现自己在他身上竟找不到一丁点从前的影子。
上面的人很快把自己的电吉他调好,接着和乐队剩下三人在乐器上比划,表情严肃,大概在谈专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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