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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公卿这激动的模样,他都看不下去。
“我不会去碰别人,哪怕是你的要求也不行。”
他不是盲目到惟公卿说什么都会去做,重华有他自己的分寸。
重华的答案让他放了心,可却没办法真正的放松下来。
重华治疗的方式是一部分原因,还有,这家伙为什么躲着他……
若不是他一直守在那边,他根本不知道重华在哪里……
“在乎吗?”
情绪在达到至高点后,又很快下落,惟公卿这会儿有脱力的感觉,他没心情再去掩饰,他轻声道,“我后悔了。”
他不是在乎,他后悔了。
“我那天不是就后悔了!”惟公卿又突然抬头,声音高了一些,但和刚才的怒吼完全不同,喊完,惟公卿直接蹲下了,在温泉水中,穿着衣衫的他抱住头,“重华,我有病……”
他是有病,病的不轻。
两个人都放不下。
决定和重华划清界限了,可是重华还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他自己就和自己过不去了。
重华问他是不是不在乎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默认逝修的行为,他以为这样对他们都有好处。
可是根本没用,只要见到重华,就算被千万层土压着,也会死灰复燃。
根本就做不到无所谓,把他当成朋友。
重华不在的这几天,反反复复,他在煎熬中度过,一想到重华和这些痊愈的伤患联系到一起,他就坐立难安,那种心情就像他心里有只猫在挠,而他也想跟着挠墙一样。
重华坐的位置不深,可惟公卿这个姿势也很容易把自己淹死,重华把他的脑袋扶了起来,他半张脸都在水里了。
“没事,有我呢。”
这话,重华经常说,让他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任何事情,只要是能让惟公卿苦恼的。
“如果我离开,你真能好过,我可以走。”重华不是故意这样说,这些天也不是想给他教训,“不过,那都是骗人的,骗你的。我走,只是让你看不到而已,我还是会在别处偷偷看着你。你让我走,你也轻松不到哪去。”
这算是,相互折磨了。
何必呢。
“我没躲着你,我是躲着其他人,不想被他们看到。”至于惟公卿,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治疗的方式,也不想让他因此有什么负罪感,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是重华自己决定的事儿,他不会让惟公卿自责。
以重华的聪明程度,想装可怜用苦肉计易如反掌,反正惟公卿又不是真的放下他,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真是见不得惟公卿难受一点儿。
“你在那边也帮不上忙,而且住的吃的也不好,该看的你也看了,该做的你也做了,怕你无趣,我就想让你先回去。”
抹掉惟公卿下巴上的水珠,看着那张脸上纠结又复杂的神情,拖着他的下巴,重华把人温柔的带到了自己面前。
“本来,我是想把你接出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增进一下感情,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不生分,就是想的很。”
哪怕不说话,哪怕碰都不碰,只让他看着就行了。
很久了,惟公卿一直在他身边,却是碰触不得,这让重华的思念快要泛滥了。
“你知道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这样你就非来不可了。”关于货栈的事儿,他欲擒故纵,越是不让他来,惟公卿越是得来。
这是江沐给他们的提示。
如果不给自己争取机会,单是靠惟公卿一个人做出决定,太难了。
可惜他没有优势,惟公卿住在逝修那里。
逝修理所当然的阻断他所有的路。
所以他也得给自己争夺。
“我现在知道了。”
惟公卿的复杂心情他都感觉到了。
他说他有病……
“若这真是病,那这次,我不治你了。”
惟公卿抬眼,目光聚集在重华眼中。
“就这么病下去吧,挺好。”
惟公卿摇头,“你不懂……”
“我懂。”重华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加重,他说,“顺着你的心思来吧,别逼着自己了,我走,你难受,我不走,你也难受,那就别让自己难受了。”
无论是重华离开或是他在他身边却不能有任何关系惟公卿都好不到哪去。
他想要的是什么,重华知道了,他的病症所在。
重华是蛇藤,他不是医者,但是惟公卿所有的病痛,他都了若指掌。
“我从玲珑园拔了根,就生在你这儿了,我是你的,”重华看了眼他被水淹没的衣衫,那下面覆盖着凡人的心,“不让任何人知道,就咱们两个……”
惟公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重华没有误会,他真的知道他的想法。
而重华的这个决定,惊讶的同时,心又跟着抽抽。
重华不和逝修争了,也不抢了,名号什么的他也不要了,在外人面前,他们可以继续保持距离,没有关系,哪怕不让他出现也行,但是在没人的时候,他是他的重华。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关系。
重华主动从明处走向暗处。
“我接受不了……”自己的人被别人搂在怀里,他跟逝修的亲昵和关系,“但是,这样都好。”
重华不是大度,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和灭顶之灾差不多,他宁可和逝修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他不这么做,惟公卿怎么办?
这是唯一的,能让他不再痛苦的方式。
至于自己的感觉,重华会想办法让这个伤自愈,也许用很久的时间……
但是没关系。
“这个病不治了,惟公卿,你没事儿就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
“重华……”念了声他的名字,惟公卿的眼睛眯起又睁开,那眉头是拧了又拧,最后他勒着他的脖子,狠狠的抱住了他。
他该说对不起。
重华错过一次,他用无数个好来弥补那个过错,不计任何代价。
男人的手抚到了他的后颈,轻轻的摸着他的头,从后脑到后颈,温柔的抚着。
重华说没关系。
都说了,这是他愿意的。
……
这事儿过去很久之后,惟公卿问他到底用什么办法治疗的,重华始终没有给过回答。
但是惟公卿侧面知道了一些事情,蛇藤有很长的寿命,几乎没有尽头,那只局限于在玲珑园内。
离开了玲珑园,重华的寿命就有限度了。
虽然比凡人长很多,但也不再是永恒。
他是一株仙草,没有仙气的庇佑就如同离开土壤,不会再生长,损失的就再填补不回来。
就像是剪去的枝叶不会再长出。
像善广尊者从他身上随意砍掉分支的画面再不会发生。
分支都砍没了,再砍就是重华的主干,他的命。
惟公卿依稀猜到了重华是怎样治疗的,精元对重华来说无关痛痒,但其他的……
既然重华把根生在了他的身上,那他,就好好培养这根蛇藤。
他无法茁壮成长,他就让他被好好的保护,不再损耗一点。
第二四o章分出胜负
差劲也好,糟糕也罢,总之惟公卿没能坚持住自己当初的决定。
不算被重华怂恿,他也不想拒绝,所以……
他们回到那村子的时候,伤患们有了明显的起色,所有人都在往康复的方向发展,再没有那死气沉沉的感觉,伤势最重的那几个,可能日后都没办法再去工作,但能保住性命对他们来说就很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惟公卿都没说话,重华简单的和那些家人谈了谈,把惟公卿的立场表明后,他们就准备离开了。
那些伤势较轻的人这几天也会陆续回家。
回程的路上,同一辆马车,这会的氛围和之前大不相同,轻松一些,但也没有真正的放松。
重华的提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是这对他来说,太委屈。
重华宁愿永远站在暗处,惟公卿却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同样的感情,重华的情况让他愧疚也挂记。
眼看着就要回到宽阳,他是不再纠结了,但换上了更为沉重的负担。
惟公卿靠着墙壁,颠簸的马车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发沉,但是脑子却很清楚,他看着那紧闭的窗子,外面的景色被这小小的东西阻隔,就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他把窗子拉开了一个小缝。
冷风灌了进来,迷迷糊糊的他直接就清醒了,可惜这凉意没能把他心里的烦闷也吹走。
树木在眼前掠过,在惟公卿等待下个景色出现时,窗子被重华关上了。
他吹冷风不会怎样,但惟公卿不行。
惟公卿看了他眼,没有反驳的回到原来的位置,鼻尖发凉,他却没有去碰触的想法。
他为何事担心,重华很清楚。
来到惟公卿身边,他代替墙壁,让他靠在他身上。
视线一动,惟公卿才看到重华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树枝。
冬天,树木还在沉睡,这树枝没有枯死,韧性仍在,应该是刚刚折下不久。
重华摆弄着那根树枝,惟公卿的注意力下意识的被牵引,就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的时候,那树枝突然一动,紧接着用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开始抽枝发芽。
树枝上分出几个细长的杈,上面有几个绿色的苞点,很快,那绿色绽开,一个嫩叶慢慢舒展。
惟公卿惊讶的看了重华一眼,后者示意他继续看。
树枝慢慢发芽,树叶全都长了出来,但不是那种浓密的枝叶,惟公卿发现,在枝叶根部,有粉色的花苞……
重华拿着的,是棵桃枝儿。
桃花绽开,淡淡的香气萦绕,重华将那树枝放到惟公卿手里。
在大洹,冬天能看到梅花不稀奇,看到那诡异的霜美人也不奇怪,但桃花就是新鲜物件了。
“好玩吗?”
“挺有意思的。”惟公卿翻看着那桃树枝儿,这东西和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没什么区别,折断的部分水分十足。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把重华的手拽了过来,反反复复的研究了一遍,“你是怎么做到的?”
重华摊着手,见惟公卿看的仔细,脸都快贴到手心了,心中一动,那手突然向上一动,惟公卿没有准备,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往后靠去。
霜美人给他的后遗症,他现在看到任何植物都有些忌惮。
“做什么!”他真不知道重华也能童心未泯的和他来这种恶作剧,他承认他这次真是被吓到了,对重华他压根就没防备过。
惟公卿这样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兽,毛都呛起来了。
换做别人,这会儿早就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大笑了,重华没笑,倒是一本正经的把人揽到怀里去了。
“吓到了?”
埋怨的看了他眼,“废话。”
指尖发凉,心跳加速,惟公卿觉得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把桃枝甩给重华,他摁着自己的胸口,他从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他还活着,这心跳的速度……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就算没吓死,吓破胆吓出心脏病了看你怎么办。”
重华不知道什么是心脏病,但是他知道惟公卿这个举动的意义。
“我帮你看看。”
没有歉疚的意思,他倒是摆出个严肃认真的模样。
他要帮惟公卿看看……
检查检查。
心怎么跳的那么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