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凌晨格外寒风刺骨。
尤其是东方天际刚刚开始发白,太阳还没出来这一刻,更加难熬。
夜露重得任何东西都是湿漉漉冷冰冰的,就连复辽军战士们半身甲的甲叶上都是一层露珠,伸手一抹全是水。
“嘭!嘭嘭!”
随着两支大木锤交替的起落,最后一根寨墙原木慢慢往下缩着,最终与旁边的原木齐平了。
“轰~~!”
墙上墙下的人群一下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仍然亮着的鱼油火把照耀下,一张张疲惫的脸顿时充满了欣喜和解脱,那一双双兔子般红红的眼睛看上去也没那么刺眼了。
从昨天中午砍了二管家开始,深入内地的这个营寨就不断受到游骑的骚扰——每次来的人不多,不到百人;冲击也非常有节制,堪堪冲到百米左右便转向,根本不给复辽军放枪的机会;攻击则更加软弱无力,绝大多数射出的羽箭连铁丝网的边都挨不上,更别说射伤铁丝网里面的人了。
即便如此,游骑们的骚扰还是起到了非常好的迟滞作用——原本预计昨晚就能完工的营寨,直到今天凌晨才堪堪完工,这还是所有人赶了一晚上的工才有的进度!
之所以游骑的骚扰能起这么大作用,是因为赵海一再提醒,这些游骑别看穿得破破烂烂,手上的家伙也粗陋不堪,可骑术那是相当得好,若是被对方觑破空当跃过铁丝网的话,那就非常危险了——这个营寨占地比较大,带来的铁丝网只够敷设一道。
所以游骑们每隔一个小时的骚扰,复辽军都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计全神应付——其他且不说,光是穿着半身甲干活这一条,就大大拖慢了修造营寨的工作。
“收铁丝网!癸字哨值守,其他两个哨,回帐篷美美地睡他娘的觉!”寨墙上刘仲文看着最后一根藤条绑好以后,大手一挥,高声道,语气中不无兴奋和激动——他和楚凡一样,也是一夜没合眼。
丁字哨——其实只有两个小队,汤小毛的丁字小队被留在了日升村外那个营寨,看守后路——和庚字哨的战士们哄然应是,纷纷开始互相帮助着解甲,准备回帐篷睡觉。
他们终于能休息了,可楚凡却举着千里镜,全神贯注盯着远方的游骑们,一点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镜头里,淡淡的晨雾中,3里之外的小树林内人影曈曈,偶尔一两声高亢的马嘶声随着晨风飘来,隐约可闻。
看这样子,消停了大半夜的骚扰,又要开始了。
果然,几个黑点出现在了视野里,迅速向着营寨移动着,几分钟后,毕老栓那张黝黑疲惫的脸出现在了寨墙下,勒停了战马朝楚凡报告道,“公子,那帮朝鲜杂碎又要动了!”
楚凡点点头回应道,“知道了,寨墙已经全部修好了……你们也辛苦一夜了,先进来休息吧……赵大叔呢?”
毕老栓抹了一把脸道,“他去日升村那边了……****的朝鲜人真多,一大早就分了几百号人往东边去……海哥怕有什么闪失,带着海兰泡他们几个照应去了。”
楚凡心里咯噔一下——日升村那边的营寨只有汤小毛的一个小队五十多人,虽然营寨扎得很是坚固,但毕竟人少了点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他正想着呢,脚下的木踏板开始微微震动起来了,他赶紧举起千里镜一看,心中不由得一惊!
只见西北方乌泱泱好大一片,全是些衣衫褴褛的游骑,有的手里攥着骑弓,有的拖着粗制滥造的标枪,还有的则在马鞍前摆了盘起来的套马索,正缓缓地朝营寨方向逼过来。
骑兵不同于步卒,仅仅四五百骑就能给人以无边无沿的感觉,视觉压迫感极强,尤其是当他们一点点慢慢提速的时候。
作为值守的哨官,肖嵴已经把癸字哨三个小队全集中了起来,将其中两个小队放上了北面和西面的寨墙,另一个小队则作为预备队在西北角待命。
“公子!朝鲜人看样子是要总攻呀,”墙外的毕老栓努力控制着有些焦躁的坐骑,仰头喊道,“不成的话,还是把三个哨都集中起来吧……俺们这就绕到侧面去,多少能牵制一下。”
他的提议没有得到楚凡的响应,后者正处于皱眉深思的状态中。
一大清早就集合起这么多游骑,朝鲜人的策略再明显不过——就是要通过规模更大的骚扰,继续给复辽军施加压力,让一夜没睡的战士始终保持高度的紧张状态,最终崩溃!
这些朝鲜人是谁在指挥?这仗打得真老练!
楚凡想了好一会儿,眼瞅着朝鲜游骑已经逼近到了一里以外,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大声问肖嵴道,“怎么样,癸字哨能顶得住吗?”
肖嵴想都没想便嘭嘭拍胸脯,“公子,您就瞧好吧!俺们癸字哨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冲着已经把鲁密铳架在寨墙上的两个小队大声喝问道,“公子在问俺们,你们自己说,行不行?”
“行!”
一百多号人整齐地吼了出来,声嘶力竭——前天那场大战癸字哨一枪未发,眼睁睁看着其他两个哨把重甲骑兵打得落花流水,士气高涨之余,难免起了争功的心思,此刻有了这个表现机会,自然是吼得震天响。
楚凡稍稍放心,同刘仲文对视了一眼后,双双转向了西北方向。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烈,那是因为朝鲜游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了!
他们奔跑得很沉默,天地之间除了隆隆的蹄声外,就只有他们身后几个衣着光鲜一点的巡丁的呼喝声。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等到第一排的游骑终于踏过一百米那条线——那是测定距离后专门挖出来的一条小沟——肖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预备……放!”
期待中的百枪齐鸣的场面并未出现,两个小队一百多支枪只有三分之一多一点响了起来,在疏散的游骑群中爆开了不多的几点血花。
或许是这微小的伤亡不足以让他们崩溃,又或许是对方本就铁了心要冲到寨墙下,总之对方再不像之前那样,过了百米之后既没转向,也没减速,反而保持着马速,一边放箭投枪,一边朝寨墙直扑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