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的拉塞尔，轻轻眨了眨眼。
一体双魂这种存在，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少见。
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世界走向了末路，生育就变成了非常大的问题。
甚至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能健康生下孩子的女人，基本上也都是从小生活在各大附属小镇，至少能吃得到黑芋头的。
但她们的身体，基本上根本没法提供双胎甚至多胎的营养。
可如果说，多胎的出现微乎其微的话，双胎却不是太罕见的存在。
可一旦怀上双胎，即使是贵族女性……她们也很难保住两个孩子。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能提供给孕妇足以让她们正常生活的食物与营养物质。
最麻烦的还是，法师资质越好的孩子，对母体的索求就更高……这可不仅仅是吃饱喝足就能满足的事情。
那是，非常巨大的消耗……很多小贵族，甚至小法师都承担不起的消耗。
可这么珍贵的孩子，谁又舍得放弃呢？
最后就出现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让一个弱一点的孩子变成强者的营养。
大概是这种做法太过……阴毒，所以，这个被还没出生就先吸收掉自己兄弟姐妹的孩子，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变成一体双魂的形态。
而且，即使没有成为一体双魂的存在的那些孩子，似乎都先天没有什么安全感，对父母也好，对家族也好，都没多少真心真意……大概是在胚胎里的时候，他们就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够强，自己就是被牺牲的那个。
所以，他们的一生，只会疯狂追求强大的实力。
但对于他的家族来说，他们想要的也就是他变成强者。
只要他们能成为高阶法师，不，其实只要成为中阶法师就好，他们的存在就是家族最大的庇护。
即使谁都知道他们不爱自己的家族，但，没人敢确定，灭了他的家族，不会被报复。
他们自己也不敢保证这一点……毕竟，那是对一位法师的羞辱，他们不会为了家人的逝去而悲伤，但却会因为感到别人的挑衅而愤怒。
然而，德里福斯，比那些人，还要惨一点。
一体双魂，其实肯定是一强一弱。
那个倒霉的弱小的灵魂，即使挤入了另一个身体里，那也是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
需要长时间的沉睡才能有清醒的可能。
如果在那个主魂成为中阶法师以前，他还没清醒，那他也没什么活路了。
这个弱小的灵魂，最大的报复，其实是让这个本来能一飞冲天的兄弟姐妹，年轻的时候，一直在低阶法师徘徊。
时间是最严苛的关卡，如果在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能走到高处，那逐渐苍老的人，又有几个还能维持那种雄心壮志呢？
尤其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另一个灵魂苏醒的可能越大的时候……一体双魂，天然就是敌人。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凝聚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一旦另一个灵魂苏醒，这个法师的生命也就进入倒计时了……对方绝对不会放弃变成这个身体主人的机会。
而他们之间的每次争斗，伤害的都是他们自己的灵魂。
虽然因为有两个意志的存在，让他们的灵魂力很强，但毕竟只有一个灵魂，即使比别人的灵魂重一点，那也是同一个。
拉塞尔犹豫了几秒……他发现自己的老师似乎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
倒也是，老师接收的应该是吉尔伯特的记忆。
那位大法师是出了名的除了法师常识以外，只会学习最基本的贵族知识。
像这种隐秘的，可怕的秘密，他根本不会去看。
吉尔伯特是真正的法师，对贵族的那些东西，向来不屑一顾，而海纳尔森家族，又是不做这种垃圾事儿的。
吉尔伯特的记忆里肯定没有和这些相关的信息……至于魔法塔的那些书籍，基本上也不会记录这么恶心又没啥用的东西。
倒是拉塞尔，一开始的时候可不觉得自己能在法师之路走得这么远，所以，即使没有放弃法师之路，他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他有点犹豫。
当然，不是因为他想对老师隐藏什么秘密。
只是，这样的事情，拉塞尔不觉得自己的老师会愿意听到。
他早就发现，‘吉尔伯特’老师是个对生命很尊重的人。
所以，老师才会对一体双魂的存在这么惊讶……在对方的世界，估计这种事儿没那么容易出现。
可这个世界，哪个小镇里没有呢？
贵族们，在追求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向来残忍。
拉塞尔叹了口气。
正常来说，德里福斯只有煎熬到中阶法师的时候，才能消除这个缺陷，走上正轨……而在这个世界，有缺陷的德里福斯想要走到中阶，非常难。
他知道可能自己这些情报对于老师所做的判断没有什么意义，但他更清楚，他不能因为‘自己觉得’就将和德里福斯有关的情报隐瞒。
“老师……”拉塞尔犹犹豫豫的开口。
“怎么？想说了？”希尔伯特还不至于发现不了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踌躇。
“德里福斯的天性，不是什么怪事儿，他们，应该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必然会冷漠又绝情。”拉塞尔握了握拳头，还是慢吞吞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希尔的确对这种事儿很反感。
但他也明白，当一件事，以牺牲与拯救的名义提出，然后变成了常规一样的出现，那就不是外人能轻易干涉的了。
至少这个世界，承认了他们这种做法……虽然也给予了惩罚，但却没有禁止他们的行为。
能让防御之塔那群人想都没想就直接利用的事情，绝对不是在之后这些年出现的。
他们已经对这种事儿见怪不怪了，才能那么顺手的拿来用。
否则兰森德尔的信徒也不会轻易同意这种行为。
晨曦之主毕竟是中立善良，他不会轻易否认其他世界已经形成规则的行为。
所以他的信徒才会愿意利用德里福斯。
并且很简单的选择了更善良的那个灵魂。
或者说，因为是受害者，所以那半个灵魂，是可以拯救的。
一旦他吞噬了德里福斯，变成崭新的他，过去的一切，自然都随着德里福斯的消失而消失了。
总而言之，这些都和他无关。
他这个黎明之神的眷者，从头到尾，选择对话的都是那个可以拯救的灵魂。
啧
这一看就是标准的黎明之主选民。
看起来肆意妄为，实质上却都是按照自己的一套逻辑行事。
黎明之主的信徒，最重要的，就是得说服自己。
只要他们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违背兰森德尔的意志，那他们什么就什么都能做。
而且，希尔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也只是冷眼旁观，无论防御之塔提出这个谋划并加以实施的是谁，他必然都一句话没有说过。
又一次看了眼德里福斯，希尔伯特轻声地说：“估计再也不见。
那过去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拉塞尔忍不住也看了眼巨幕……德里福斯的脸还是那么丑陋，但他心里的厌恶感却消失了很多。
大概是在看到他那不甘心的挣扎，最后却只剩下毫无意义以后吧？
拉塞尔轻声地问：“那时候，这个为了防御之塔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是不是会重新找到他的家人，甚至连容貌都变得……”
既然那位强大的神明可以恢复被害者的容貌，那自然也可以让‘德里福斯’回到原来的模样。
希尔点点头。
拉塞尔有点迷茫……他当然理解这个结果对于防御之塔来说，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可他还是不太愿意接受，德里福斯连诞生都是一个笑话这种事儿。
他大概，更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而不是，从头到尾被算计得渣都不剩的可怜虫。
希尔伯特摇了摇头：“你不用想太多。
这个世界，不，整个多元宇宙，都一样，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不理解。
选择和自己底线相同，立场相近的人交往，尊重那些虽然和你千差万别，但不会触及你的底线的人的行为……可以不理解，但不要去干涉。
呵
人生百态，谁又是谁的坑？谁又是谁的难？
所以，拉塞尔，你要记得，做人的底线很重要。
我喜欢的你，是现在这个底线很高，想要做人的你。
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现在的你……我也不会多做什么，但，也再也不会见你。
懂吗？”
至于拉塞尔会不会有一天触及到他的底线，希尔也不知道。
但他还是不愿意在没发生的时候，去想这种问题……预设一个人会变成渣滓这种事，希尔一般不会做。
“我不会变成那样的。”拉塞尔的语气非常坚定，“我绝对不会走向和老师背道而驰的路。
老师放心，我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拉塞尔十分清楚，他们老师虽然对他们要求很高，但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们去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事情。
只是不主动去伤害侮辱别人……这么简单的约束，拉塞尔绝对不会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