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大厅里，此时已经是晚上，本该早已经下班的大厦里，依旧灯火通明。
大厅里聚集了数十人，一个个面色紧张，看着中央的那个老人。
“在座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金融精英，有来自华尔街的海归高手，还有来自各大券商的专业人才。”瞿老站了起来，声音不大，眼神却有一种格外的犀利，凌川和秦风扬静静看着，意识到现在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当日小交易所里那个看报纸喝茶的糟老头儿了。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是要在座的所有人一起齐心协力，一起完成这一仗。这一仗有多凶险，我不多说，你们必然心也是清楚。”瞿老眼中精光四射，“香港政府有这份胆气，央行有这份魄力，我们就一定对得起他们的托付，绝不输掉港人的血汗钱，更不能叫国家的外汇白白流失！”
“没问题，瞿老！”数十人纷纷点头应答，神色都紧张又期待。
这种时刻，没有人不觉得紧张又兴奋，又摩拳擦掌——来吧，来干一场！
在这种特殊的历史时间点，任何人能亲身参与其中，都是与有荣焉，心旌动摇。
“这几天，汇市是主战场，我的主要精力先放在指挥香港那边，全力稳住汇率。”瞿老一字字道，“恒生指数这边，由凌先生和秦总带队全力托盘。大家没有异议吧？”
一众来自华尔街和内地的精英们心中都有些微微的诧异，看着凌川的年纪，心中或多或少有点不太信任。
可是兹事体大，一个个都是极有专业素质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在这种事情上发声责难。
“一切听调遣，请瞿老放心。”一位券商调来的著名操盘手率先开口。
凌川默默站在秦风扬旁边，眼神安静而沉稳。
“好，那就先讨论明天的部署，过程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是一旦定下，命令就要不折不扣执行，懂吗？”瞿老的声音严厉，环视着四周，无形的威压遍布全场。
“懂！”……
“今天国际炒家200亿港元砸出来，明天一定会一鼓作气继续砸盘。我们会全力保证承接——”瞿老沉声道，扭头看向凌川，不无考验之意，“小凌，你这边呢？”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凌川，其中不乏略有怀疑的眼光。
在这几十双眼睛注视下，凌川完全没有任何局促，他只静静地想了极短的片刻：“港股市场应该会有大量抛盘，红筹和蓝筹的筹码我会平稳抢进，注意节奏的。”
瞿老满意地点点头，秦风扬却转头看向了他，眼中光芒闪耀：“瞿老，我有一个建议。”
“哦，你说？”
秦风扬斟酌了一下，不紧不慢的道：“为了股市不承压过重，重点还是在银行的港元拆借利息的维稳上。——不如将这两天收购的港元立刻存入香港银行体系，您看如何？”
在座的人立刻有人反对：“这不妥吧？我们需要港元在手里，做随时应对的筹码。”
秦风扬摇摇头：“我觉得，暂时不要担心这个问题。”
瞿老轻轻皱眉，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点头：“就这么办吧。”
……
第二天，深圳的特殊交易大厅里，一片紧张，所有人都早早地坐在自己的交易席位上。
果然，一开盘，市场上就出现了大量的港元抛盘，疾风骤雨般倒向市场。
“一亿元大单！三亿！”有专门的席位在报告，声音开始紧张。
“除了大单以外，还有大量的零散单。”
凌川站在几块巨幕的前方，紧张地目不转睛，片刻后，忽然回头看向瞿老：“好像可以扫货了？”
瞿老淡淡地点点头，看着一点点下滑的汇率报价：“收吧！一口气收，扫货！”
“是！”
一瞬间，十几个席位的交易员立刻高度紧张，开始暴风骤雨般买入港元，键盘敲击声，不停的报价声，配合着液晶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胶着和强硬对抗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厅。
凌川和秦风扬这边，却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和空闲去关注汇率那边。
股市已经开始下跌了！
恒生指数一开盘，就是一个巨大的跳空缺口，无数被以往股灾吓怕了的普通港人迫不及待地开始抛售，巨大的压力开始体现。
“先买入蓝筹，红筹股押后！”凌川和秦风扬稍微嘀咕了几句，就专心无比地看着盘面，一句接一句地发号施令，“汇丰控股、恒生银行、新鸿基地产！35个成分股分批买入！”
瞿老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为什么不买中资股，占比更大，对指数效果更好？”
凌川立刻毫不迟疑回答：“这些都是老牌香港本地股票，人气旺盛，有着标杆般的地位，拉抬它们的效果，对于港人来说意义更大！”
瞿老微微一笑，心里也有几分意外的满意：这个年轻人啊……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忽然，一个操盘手急速叫了起来：“瞿老，忽然出现十亿以上的港元抛单！”
瞿老冷冷哼了一声：“照单收，有多少，收多少！”
大厅里的气氛无比凝重，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第二天，国家炒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展了这么大的攻势，简直是势在必得！
“越是张牙舞爪，越说明他们压力也大。”瞿老慢悠悠道，眼里光芒冷漠，“港府强硬没用的，重要的是我们央行叫他们心慌。我们央行的态度起效果了，好事啊。”
中间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变换，汇率这边开始稳步上升，银行拆借利率也没有飙升，而凌川这边的股市，却更加承压。
——参与外汇对抗的都是专业人士，可是股市中，确是汪洋般的散户！
他们没有组织，没有专业判断，面对着明显的金融动荡的预期，抛售和恐慌几乎是爆发性的。
收盘时间到。
凌川望着明显比昨天下跌不少的恒生指数，面上波澜不惊。
秦风扬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今天，似乎稍有出师不利。
瞿老长长舒了口气，笑吟吟看着凌川：“怎么样？”
凌川却若无其事道：“不是很好吗？”
一边的一些操盘手脸上都有些尴尬，毕竟瞿老将股市这边托盘的任务分配给了他，怎么就能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呢？
瞿老笑着把自己电脑上的一个文档打开，里面一个数字跃然投射在大屏幕上：7000点。
“这是凌先生开盘前给我的预估收盘点数。”他满意地听着下面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误差不到10个点，还挺准，是吧？”
凌川微微笑了笑，谦虚地开口：“运气而已，这种短期预测其实很冒险。“
秦风扬在一边唇角含笑，静静地凝视着他。几乎是贪婪的。……
“接下来才是硬仗，有今天的下跌作为导火索，明天的抛压恐怕会更大。”凌川的神色不变，眉头却轻轻锁起来，“不仅对方会更加疯狂做空，就连普通民众，怕是也大举加入抛售。”
瞿老点点头：“非战之罪。人心就是这样的，也无可厚非。”
秦风扬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这没办法怪民众，几乎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他们身在深圳，身边的普通人尚且感受不到隔岸的紧张，可是身在那边的普通民众，紧张和担忧，又怎么可能少呢？
今夜。不知道多少人彻夜不眠，也不知道多少人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