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靖南郡王府传来消息,寿安郡主去了……
将军,前方有埋伏,属下去引开他们,您快逃!若是将军愧疚,他日请将军为属下报仇便是!
主子,请节哀,寿安郡主新婚之夜病发身亡,靖南郡王府以世子嫡妻之尊为她举丧。
将军,皇恩不负,只待来世再与将军同饮这杯酒!保重!
瑞王世子,皇上有令,命您速速回京。
将军,快逃啊!
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你要嫁他,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到死也不肯看我一眼……
阿菀……
…………
………………
“阿菀……”
含糊的呢喃声在安静的房内幽幽响起,惊动了室内守着的丫鬟婆子。
瑞王世子的奶嬷嬷——安嬷嬷惊喜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见床上的小主子睡得极不安稳,嘴里喃喃地叫着什么,眼皮轻颤着,似有要醒来的迹象,顿时喜极而泣。其他丫鬟见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盼着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主子快快醒来。
安嬷嬷只等了会儿,便见床上的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有些呆滞,睁开眼的时候,仿佛不知道身处何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床顶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世子,您怎么样了?可难受着?”安嬷嬷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小脸上的汗水。
可是床上的男孩根本没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双眼珠动也不动,任人呼唤无甚反应,目光涣散呆滞。安嬷嬷和伺候的丫鬟几乎吓坏了,以为这次高烧让他烧坏了脑子,丫鬟吓得瘫软在地上,想到世子若是烧坏脑子自己将会有的悲惨下场,当即低声哭泣起来。
“哭什么,收声!”安嬷嬷厉声喝道,她按捺住心中的焦虑,不愿意相信,“还不快去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丫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世了,世子,您听得到嬷嬷叫您么?”安嬷嬷唤了好几声,见床上的孩子依然没反应,心里越发的悲伤,伸手又摸了下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脸色虽然苍白了些,却已是脱离了危险,为何却出了这等事情?
就在嬷嬷悲痛之时,突然听到床上的孩子用虚弱的声音叫道:“路平!”
安嬷嬷一愣,这“路平”是谁?
正琢磨着时,丫鬟已经将大夫叫过来了。不仅大夫过来了,瑞王和王妃也过来了。瑞王妃才刚歇下不久,只是她睡得并不沉,听到这边的动静马上惊醒了,匆匆梳洗一翻便过来。而瑞王先前好好地休息了半日,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瑞王夫妻进来时,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却未想先前一直昏睡的孩子竟然醒了。
高大英武的瑞王快步走上前,脸上的喜悦明显可见,“烜儿怎么样了?”
瑞王妃也跟着上去,看到睁开眼睛的继子,眼里也滑过几许高兴,没有人比她更盼着这孩子快点脱离危险,唯有保住他才能保住自己,不然光是太后那里就难办。
面对众人的关心,那孩子却不语,那双涣散的眼瞳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只是用奇怪的神色看着围在床前的一群人,目光从面露欣喜的瑞王滑过端庄秀美的瑞王妃,然后是安嬷嬷到大丫鬟缠枝,最后低头看向自己还带着肉漩涡的、明显属于稚童的手,神色越发的古怪了。
瑞王看得皱眉,觉得这儿子醒来后竟然没有因为生病不舒服发脾气、搞得人仰马翻才高兴,反而在看自己的手,怎么都觉得奇怪,难道是烧了一天一夜烧坏脑子了?这么一想,也有些焦急,忙道:“大夫,快过来给世子瞧瞧。”
被赶鸭子上架的大夫只得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床上那个根本没什么反应的孩子把脉,又检查了下其他方面,方给出了瑞王世子身子还虚弱但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答案。可是瑞王看起来却有些不满,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世子这种情况怎么?怎地像被吓失了魂一样,你再仔细检查一下。先前烧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烧坏脑子……”
“王爷!”瑞王妃叫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屋子里被扣留在这里的大夫们听得冷汗涔涔,心里祈祷瑞王世子千万别烧傻了,不然瑞王怪罪下来,他们也唯有死一途。
幸好,不待大夫再去查看,床上的孩子已经瞪眼过来,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瞪起来颇有威严,甚至在瞬间,让人感觉到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锋利如剑。
“滚,别碰我!”
孩子因为生病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充满了暴戾与嫌弃。不过这种语调对于瑞王府的人来说,那才是正常的,如果他温文有礼、像脆弱的幼儿一般,那才是不正常呢。
瑞王见状,便摆手道:“行了,既然世子无事,便退下吧。”待大夫退下后,瑞王用手揉着儿子的脑袋,哼声道:“这次算你小子走运,没有烧坏脑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如此不听话。下次再如此,本王就让你生病烧死算了。”
可惜他放的狠话并未起到作用,床上的孩子只是轻飘飘地瞟向他们,用一种迟疑的语气问道:“父王,路平呢?”
“路平?”瑞王茫然,然后转头看向王妃,“咱们府里可有路平这个人么?”
瑞王妃打理内宅及下人,问她便对了,想了一会儿,很快便道:“王爷,这路平不是先前在镇南侯府时世子让带回来的孩子么?烜儿看他讨喜,便带到身边作个玩伴。原就说好,待回到京城,若烜儿依然想要他伺候,再给他签卖身契。”
原来是这事,瑞王不甚在意地道:“既然烜儿找他,就叫路平过来吧。”不过是个哄主子高兴的下人孩子,瑞王自然不在意,能哄得这小混蛋高兴,让他的病快快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路平很快便被人带过来了,想来是为了让生病中的世子高兴,下人们的行动力非常有效率,根本不会让主子久等。
当七岁的路平来到面前时,卫烜看着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子,神色又有些恍惚起来,仿佛看到了二十岁的路平伏跪在他脚边,用怨恨又悲痛的声音说:“世子,寿安郡主去了……”
心脏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得了心疾之症一般,每每想起那个人,痛得让他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