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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弟,等国师大人回来,怕是免不了要到你这离苑走一遭了......”
三皇子留下一道阴阳怪气的怪笑,和一个惊恐震怒的眼神,就带着人走了。
云珺听到他的话,身子微不可查得僵了一瞬。
他蹙着眉,站在院门口,目视三皇子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离苑,他挥手将院门前跪地请罪的守卫也遣散了。
离苑恢复风平浪静。
云珺转身往院内走,一回头,就看到已下了梨花树,正站在庭院中央望他的凌霄。
云珺缓步朝她走近,默了默,才带着歉然的笑意对凌霄说道:“凌姑娘,抱歉。”
凌霄歪了歪头,甚是不解:“嗯?”
云珺边从她身旁掠过,边轻声说道:“让旁人扰了你的清静,是我的不是。”
凌霄愣了愣。
她回头,就看到云珺正半蹲着身子,垂着头,徒手一瓣一瓣的,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他那修长匀称的手指,在瓷白的花瓶碎片映衬下,更显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但这是一双凡人的手。
凡人的手,很脆弱。
凌霄动了动手指,满地狼藉便消失于无形,原地再也不见碎瓷片和梅花枝。
云珺的手碰了个空。
“云珺,你可是对我有了安排?”
云珺顿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
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面向凌霄。
“嗯。”
云珺直视着她,说得很是诚恳。
“我的舅舅在岭南镇守边关,他几日前来信说,将在岭南制造一场民众暴动,将士兵与岭南百姓的冲突激发到最大化,再向朝廷请命寻求解决方法。”
“届时,其他人的提议要么让冲突愈演愈烈,要么没有用处,只我提出的方法,会让这场暴动平息。”
“我的舅舅希望我借此在云帝和百官面前,留得一个顾大局善谋略的印象,从而笼络人心。”
凌霄静静听着,虽然她并不怎么听得懂。
云珺大概也知她对这些勾心斗角一无所知,简单陈述后,就笑了笑,直奔重点。
“暴动必然导致民众受难甚至伤亡,我无意拿无辜的岭南百姓做筹码,所以......”
他神情庄重,眼神真挚,“想请凌姑娘,替我跑一趟岭南。”
凌霄一瞬间就懂了。
他没撒谎。
但他想支开她。
凌霄沉默了。
她也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里,她看不出任何端倪。
于是她问:“要我如何做?”
云珺笑了笑,像是因在提一个明知有些过分的要求,所以略有些歉疚的笑。
“我想请凌姑娘暗中阻止我舅舅的计划。”
“我知凌姑娘武艺甚强,但我舅舅到底是镇守岭南的大将军,他若出了事,边关战火一起,百姓处境将更加水深火热。”
“所以,还请凌姑娘到了岭南,靠智取。”
凌霄闻言,奇怪地看了一眼云珺。
他怎知,她第一反应,就是靠武力解决呢?
就像针对她似的,还特地要求她智取......
这智取嘛......凌霄垂眸,陷入沉思。
她没来得及沉思多久,就听云珺又开了口,“云珺还希望,凌姑娘阻止了此番暴动后,能暂时留在岭南一段时间。”
凌霄抬头看他。
“我怕舅舅还会有后手,希望凌姑娘到时候,能在岭南停留一段时间,以防万一。”
这是,想把她拖在岭南,不让她回来了?
凌霄默了默,问:“你想让我留多久?”
云珺的眸光波动了刹那,他轻声回道:“月余,便足够了。”
凌霄又问:“要我什么时候去?”
云珺便答:“越快越好。”
他们对视着,几息的静默。
凌霄撇开了眼,她转过身,“那我现在就走。”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凌霄没有直接闪身走人,而是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离苑院门。
在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云珺,唤了她一声:“凌姑娘。”
凌霄停住身子,但没回头。
她听见云珺对她说:“多谢。”
凌霄在院门口的位置,停了两息。
而后她未发一言,直接消失在原地。
云珺怔在原地,愣愣看凌霄消失的地方,许久许久,他轻笑出声。
走得......真干脆啊。
……
三皇子离开离苑后,并没有声张自己在离苑被偷袭的事,反而对自己在离苑的经历闭口不言,还把去了的人都关了禁闭,勒令他们只字都不许提,搞得神神秘秘。
他马不停蹄的,到了云帝跟前,还让云帝屏退了众人,把云珺召了过去。
于是刚送走了凌霄的云珺,还没来得及收拾离苑,就被召到了云帝跟前。
三皇子先开了口,道自己今日去了趟离苑,翻了云珺的屋,特来向云帝请罪。
云帝闻言不以为意,对其擅闯皇弟宅院并大闹一场的行为只是口头责问了几句,就不再多言,甚至还转头责问起了云珺。
“内务府不是替你选了更合适的宫殿吗?怎么还住在那种地方?”
云珺垂首而立,恭恭敬敬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回道:“离苑僻静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儿臣住了这么些年,已习惯了......”
“嗤。”
云珺话还没说完,候立在旁的三皇子忽的冷嗤出声,打断了他。
云帝皱眉,垂眸望去。
三皇子也不犯杵,反迎着云帝的目光说道:“父皇,我看九弟不是习惯了离苑的僻静清幽,而是习惯了离苑里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云珺蹙眉,望向三皇子,只得了他一个轻蔑的斜睨。
上首云帝沉着声:“什么东西?”
三皇子就肃起面容,朝云帝拱手回道:“父皇,我刚刚话还没说完,今日我去了离苑,因好奇想看一看九弟放在庭院中的红梅时......”
他将在离苑的遭遇,一五一十说给云帝听。
随着三皇子的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压抑的静谧。
上首云帝面沉入水,他的眸中凶光毕露,脸部线条紧绷,仔细看,甚至能看出他的牙关,是微微咬着的。
但他到底还保持着帝王应有的理智,“云珺,你有何话说?”
云珺恰当的面露困惑和愤恨之色,声音也带着股委屈的意味,“父皇,三皇兄今日特意挑了儿臣不在离苑的时候过去,离苑里当时都是三皇兄的人,三皇兄要如何编排,儿臣都百口莫辩。”
“但...”,云珺顿了顿,继续说道:“儿臣赶到离苑的时候,正好亲眼看到,三皇兄身边的人,安然无恙地砸了那个花瓶。”
云帝闻言,压着怒火,又转头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早有预料,淡定地回道:“父皇,这反而更加说明了,离苑里藏的那东西有灵性,还知道看人和下手的时机。”
心知这不够具有说服力,不待云帝发怒,三皇子便又抛出了其他有力的佐证。
“父皇,若不是那东西,儿臣就问一句,九弟的病...是怎么突然就好了的?”
“九弟这病病了二十年,连太医都无能为力说九弟活不过二十...而且据我所知,九弟上次去太医院问诊的时候,可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怎的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九弟就突然痊愈了?九弟,你说说,莫非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云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握了一会儿,又松开。
早在当初,要争皇位之时,他便料到,会有今日这么一出。
好在,他在今日之前,已做了准备。
“父皇,我确实是吃了药痊愈的。”
云帝眯了眯眼睛,三皇子怔了怔。
云珺声音平静地叙述着:“我的母家...舅舅自我生下来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后,便一直在外替我遍寻名医,二十年来从未放弃过。”
“三个月前,舅舅在岭南遇到一个高人,讲述了我的身体状况,那高人随手赐了颗丹药。我就是吃了这颗丹药后,痊愈的。”
三皇子闻言,瞳孔睁大,厉声喝道:“你骗人!”
“什么高人,什么丹药,若真有高人,他怎么就偏偏被你舅舅遇到了,我看你就是遇到了妖物,和妖物做了交易...”
“放肆!”
一声沉喝,伴随墨砚摔落在地的厚重声音,打断了三皇子愈加高亢的嗓音。
云珺和三皇子,齐齐跪到地上,垂下头。
上首云帝面色铁青,胸膛起伏不定,额头青筋都露了出来。
他先看着三皇子,几乎咬牙切齿:“在孤的面前,也敢大声喧哗?谁给你的胆子!”
三皇子身子就抖了抖,忙趴伏在地:“儿臣知罪,请父皇开恩。”
云帝冷哼一声,又转头对着云珺。
“高人?丹药?你当孤是三岁小儿,也信你这胡言乱语吗?”
他说着,抓起桌边的茶杯,狠狠朝云珺身上砸去。
茶杯滑过云珺垂下的半个侧脸,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摔落在他的脚边。
云珺一动未动,他挺直着腰,故意用问心无愧、满是倔强的声音说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云帝看着云珺低垂的乌黑发顶,眯起了眼睛。
另一边趴在地上的三皇子,闻言又不怕死地抬起了头,“父皇,国师大人三日后就回来了,届时让国师大人查一查九弟的身子,再去离苑走一趟,一切定然水落石出...”
“放肆。”
云帝狠狠拍了拍桌子,“孤做事,要你来教吗?”
他虽严声说着,可似乎完全没有要责备三皇子的意思。
三皇子的话反倒提醒了他,国师快要回来了。
有国师在,任何妖物都无所遁形。
云帝思及此,紧绷的心弦略有放松,他寒声问云珺:“云珺,你可敢让国师查一查?”
云珺缩在袖子里的手,狠狠颤了颤。
“儿臣问心无愧,静候国师大人回宫,还儿臣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