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萧郎”事件后,周齐达到了一种“闻柒色变”的程度,死也不肯再进那间“别致”的囚牢,连当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三缄其口,只冷飕飕地射出一个“当家你懂得,别再欺负人家”的小眼神,顿时让本就心虚的当家误以为囧事揭破,跳起来就要和周齐拼命,打打杀杀好几回后,周齐才不得不接受一个惨痛的现实:他家少年老成冷静自持静动之间颇有大将之风的当家在明柒的光辉照耀下退化成了心性少年的毛头小子。
偏当家还不自知,一边咬牙切齿碎碎怨念恨不得把明柒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一边又在属下要去完成这项壮举的时候阻止说别呀别呀,然后一往直前激流勇进地前去明柒乔三那儿找虐。哦,忘了说,自从乔三发现自己和明柒“志趣相投”后,急火火地抛弃她的小院子来这儿和明柒挤挤睡觉,也正因这样,明柒成了妖龙寨有史以来最不像俘虏的俘虏,好饭好菜招待不说,左有泼辣美人天天加菜,右有面瘫当家送上门调戏,偶尔还和寨中兄弟打成一片,若不是每天有好几批上来营救的人,真以为她也是寨中的一员。
“又来了一批?”
“是,”周齐点点头,“当家,咱们这次可能捅娄子了,单单冲上来的这些人来说,多少都是有些底子的。咱们寨子外面虽然有些阻碍,但也经不起这么多人上来打探,我估摸着他们也差不多探清楚了。像刚刚就有不少弟兄受伤了。实在不行,就把明柒交出去换些家伙回来吧。”看上来的人功夫都不差,在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手下也没吃多少亏,可以肯定明柒的身价绝对不低,换几车家伙物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要真等他们打上来了,这乐子可就大了。
知道他说的没错,当家想了想这几天和明柒的打打闹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
见当家还在犹豫,周齐咬咬牙,添了一把火:“当家,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
当家神情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开口:“......去探探对方的口气,好好聊聊。”
“成。”周齐原本绷着的脸一松,便下去找人办事了。
直到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当家一个人了以后,他才有些颓废地卧倒在虎皮椅上,阖上眸,幽幽地发问:“老师,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此刻,明柒的屋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乔三穿着一身鸦青色襦裙,一脸期待地等着明柒的回答。
“嗯,不错。”明柒很给面子地夸了她一句,“出去转转,让那帮臭小子瞧瞧咱们乔大姑娘的风姿。”
“可是,这样成吗?”乔三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她被叫做辣妹子,但穿着这么一身简单却很是大家闺秀的衣服出去晃悠还是有些难为情的。“有什么不成的?”明柒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天天戴着这么大一顶头饰,你也不嫌累得慌。”乔三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她天天戴着早就习惯了好不好,不过这么一放下来,还真别说,轻得人都飘起来了。
“要不你陪我一起出去吧。”乔三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状似无意地问道。
“可别,”明柒肃了眉眼,一脸正经,“我现在可还是个囚犯,可不能出去乱晃,万一那帮弟兄群起而攻之,姑娘我可就完了。”
“你知道?”乔三眯了眯眼,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可别和我说,这又是你掐指算出来的。”
“怎么会?”明柒眨了眨眼,乌黑的瞳眸不见一点杂色,“根据我的了解,今天这个差不多就是第五批了,是不是?”说完,还很神气地挑了挑眉,活脱脱一只偷了腥的小猫样。
“成,就你厉害。再问一遍,陪不陪本姑娘?”乔三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若有其事地凶了一句,“不来的话可别后悔哦。”
“嗯嗯嗯,那就多谢三姑娘好意了,”明柒勾唇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儿,整个人愈发温暖了起来,“反正就快出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乔三大大的杏眸水润可人,却在听到明柒后半句话的时候缩了一缩,而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直到她走远了,明柒才慢慢回身,悠闲地往里屋走去。一碰到床榻就懒散下来的明柒眨了眨眼,头枕在交叉垫在下面的手臂上,悠悠地叹了口气:“还真不是个省心的,”居然还想在她这儿试探,明柒闭上了眼睛,有些懒散地自言自语,“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你要是还没做到人和......”就滚回去种草吧。
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只见说话那人已经慢悠悠地睡着了。
接下来还要忙呢,先休息好再说。
屋外,天是悠悠的蓝,柔软的云甜甜的香,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安逸之下席卷的重重波涛。
几经转站,换了数次马车后,慕君颜一行人才来到了宁府门口。
金粉装裱的硕大二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四座威武雄壮的石狮立在两旁,较之雾都的宁府差了不知多少,庄重气派,百年积蕴,深沉内敛,却无一丝逾矩的规格存在。元夏王朝的法令近乎苛刻,等级森严,除御赐之物以外,不允许有任何皇家器物流传在外。慕家传承至今,曾出现过一朝帝储不小心将玉扳指流落在市面上的情况,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连逼宫罢市都出来了,最后以该帝储被褫夺了太子之位才平息下来。除此之外,建屋造楼时要用的取材用料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哪怕是现在那蠢蠢欲动的六王府中也没有什么违禁物存在,从瓦到砖,都是稍逊于帝宫的材料。毕竟,这些事不单纯是向靖裕帝示威,更是直接挑衅了元夏王朝的那位老祖宗的绝对权威。按当世之人对元帝的推崇,得知有这种事存在后,不说其他,单是士林的群起而攻之就让人吃不消,毕竟,这些读书人的笔是一向最麻烦的存在,死的说成活的,好的说成坏的,谁又分得清是非呢。
“殿下,是先去休息还是直接议事?”走到慕君颜所在马车的三步外停下,楚陌雨低咳几声,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虽说侯萩一直有帮他开药,但治标不治本,没有真正解毒的后果就是时好时坏的反复。这些天行程不短,数日颠簸也无怪会再次发作。
“直接去...算了,晚些时候再把宁归叫过来就行了,”待在车内的人显然也是听到了楚陌雨的状况,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改口。
“我并无大碍。”
“与你无关。”打断了楚陌雨还欲再说的话,里面的人显是有些困倦,往日矜持清冷的声音中夹了少许懒散,只说道,“你要是闲着,就去把路上传的书信再整理一下。”
虽然是在赶路,该有的消息还是一样不落,天天飞来飞去的信鸽让人只看得见它们进进出出。也因此,长南现在的状况他们大体上也是清楚的。既然选择了楚陌雨上船,慕君颜也没藏私,这些消息在收到后就直接送到他的车上,一副由他全权指挥的样子。
楚陌雨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推却,毕竟自己是什么情况他也是知道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