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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莲子(1 / 1)

李释复朝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摄政权拿了回来。

柳珵之前一直主张小天子立辅政大臣,与小天子拉锯了一个月都没取得成果,在李释回来后迅速变了说辞,大肆赞扬了一番小天子的精明能干,希望小天子能继续亲政,摄政王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奈何小天子之前在柳珵党人的逼迫下早就吃够了亲政的苦,这时候巴不得赶紧把权利交出去,根本没用李释动口,自己便以“朕尚年幼,不足以克承大统”为由,把玉玺亲自交到了李释手上。

对此,柳珵虽说不甘心,却也早在意料之中,反倒没那么大反应了。

血缘上的关系,刻在骨子里,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外人离间的了的。

反应最大的,却是坐居后宫的楚太后。

清宁宫里砸了一扇百鸟朝凤的屏风,又砸了一套琉璃盏,楚太后一会儿骂李释狼子野心,觊觎她儿子的江山,一会儿又骂柳珵他们办事不利,连一个李释都对付不了,最后没得骂了,哭诉先帝走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又把这豺狼虎豹留在他们身边虎视眈眈。

柳珵在一旁不由冷笑,明明是你自己儿子拱手把玉玺让给了别人,这会儿来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有功夫在这儿砸东西,还不如去教育教育儿子。

冷不防被楚太后看到了脸上尖锐的一角,楚太后脸色顿时一变,“你在嘲讽哀家?”

柳珵立即拱手:“臣不敢。”

楚太后冷艳的脸上提了个笑出来:“谅你也不敢。”

柳珵没由来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意渐渐升腾而起,只听冰冷的音调回荡在大殿梁椽间,“你可是先帝留下来照顾我们母子的,如有二心,你对得起先帝对你的恩情吗?”

柳珵低头敛神,指尖却一点点僵硬蜷缩。

而李释拿回摄政权之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之前那些为难过小天子的大臣们挨个儿收拾了一遍。

不是边关奏急,需立即定夺嘛,那遣你为陇右道巡察使,先去漠北吃两年沙子再告诉我是不是边关奏急。

那些个拿陈芝麻烂谷子出来充数的,看来是记性不怎么好,既然如此便早早打发回老家安享晚年算了。

还有那些无故上请安帖扰乱视听的,既然每日都这么闲,不妨就派御史下去查一查吏治,凡有一件冤假错案的,便按官员不作为、尸位素餐处置。

小天子坐在龙椅上看的无比畅快又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么做,原来手握重权当真可以睥睨众人。

于是原本混乱的朝局在李释回归之后又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人人小心翼翼各担其职,生怕被逮出来当了那只出头鸟。

几轮秋雨下来,天气渐凉,苏岑下了衙来到兴庆宫时一场秋雨刚歇,下人们正忙着打扫满地的残花败叶,竹枝编成的扫把刷刷清扫着青石板上,见过苏岑问了安,告诉他王爷正在书房里忙公务。

苏岑自忖不能扰了宁亲王的公务,打声招呼后先向着后寝而去。途径龙池,里面莲叶枯黄,蓬头高立,随手扯了几个靠近岸边的莲蓬头,到了寝宫有找来个盘子,把莲子一一剥出来,又拿针把莲心挑了去——莲心泛苦,趋甜避苦是本性,更何况他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苦,对这种一经尝试就萦绕在舌尖经久不散的滋味一直报以敌视态度。

李释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回来时,就见那只小狐狸悠然自得地倚坐在他的卧榻上,面前捧着本书,桌边还摆着一盘莲子,不时伸出手来摸几个,嘴里嚼的咯嘣作响。

李释进来苏岑尚未察觉,直到人来到桌边,也想伸手摸一个莲子尝尝。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苏岑才从书上抬起头来,目光渐缓,对人轻轻一笑:“你忙完了?”

李释却没有就此松手,捏着那只腕子让人衔起一颗莲子来,又引着那只手送到嘴边,舌头一卷收到嘴里才松了手,“看的什么,这么入迷?”

苏岑神态自若地把书收起来放在手边,“一些陈年旧案子,翻出来看看。”

这话说的真假掺半,陈年旧案子不假,却是刚刚才立的案——这是田平之的案子。

好在李释看上去并未上心,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起来,问:“吃饭了吗?”

苏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空着肚子来的,淋了一场雨,又吃了满肚子的生莲子,这会儿才觉出来胃里发寒,不是那么舒服。

李释吩咐下人送膳过来,把人抱在腿上,挑精捡细一口一口给喂饱了才把人放下来,自己草草吃了几口便让撤了。

苏岑微微皱眉,“怎么吃的这么少?”

一句话还没问完便见祁林端了个玉盏进来,苏岑刚瞥见里头浓郁的汤汁,便被李释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这是……药吗?”苏岑盯着碗底漆黑的药渣子凝眉,上次他见李释喝药,还是有人在兴庆宫的膳食里下毒害得李释引发了旧疾。自从李释从徐州回来,拿回摄政权,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自然又是动摇了不少人的利益,那这次,会不会又是……

李释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在人背上拍了拍,“一点风寒,不妨事。”

“风寒?”苏岑显然还是存疑,刚想去嗅嗅那药渣子里到底混了什么药,却被李释不着痕迹地端起来交到祁林手上拿走了。

苏岑心里疑惑更甚,他其实不通药理,真要闻也闻不出什么来。结果这么一试却试出了东西来,李释特地避着他,所以这药一定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药。

可李释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并不打算告诉他。

苏岑那股子别扭劲儿又上来了,当晚在床上几次不配合,软的硬的都不吃,严防死守那一点布料,就是不许李释动他。

最后用灼灼的一双眼睛盯着李释,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老狐狸微微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那你呢?又在捣鼓什么案子。”

苏岑一愣,顿时赧然,他以为他藏的很好,却不想全部落在人眼里,早就洞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既然已被识破,苏岑坦坦荡荡迎着那目光上去,以求用真心换真心,“我是要查田平之的案子,那你呢?”

李释眯着眼盯着身下的人,鬓发散乱,唇红齿白,显然也被撩动了情|欲,偏偏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一副宁死不屈,宁肯把两个人憋死也不肯就义的神情。

“小兔崽子,”李释倏忽笑了,再接着,眼神猛然一狠,一手铜浇铁铸般拉过苏岑两只挣扎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雷厉风行地动作,不消片刻便解决了那几块寸缕。

“一点小病,还收拾不了你了!”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苏岑躺在床上痛定思痛,在床上跟宁亲王讨价还价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但看人生龙活虎还能跟他缠斗半个时辰的样子,好像身子也并没有多大问题。

苏岑偏了偏头,用尽最后力气在那副紧实的臂膀上咬了一口,咬完了看着那一整排深深陷下去的牙印又后悔了,轻轻凑上去,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

李释抬手把人捞起来,放在胸口上,又捏着下巴,低下头去索吻。

前面几个浅尝辄止,无关情|欲,像是告慰,又像是安抚。越往下去,好像那人颊齿之间还留着那么一点莲子清香,直教人想深入进去,挖掘出来。

苏岑迎合着,回应着,张开唇齿任由人长驱直入,执拗了一晚上的目光总算柔和下来。

等着一吻结束,苏岑心结渐开,不再纠结于追问李释病情的起因,转而问道:“药苦吗?”

李释轻笑:“不苦。”

苏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释,“那疼吗?”

“不疼。”

“那是不是晚上睡不着?”他能明显觉出来,李释身上的檀香味较之之前更浓了。

李释难得没否认,“睡不着你待如何?”

苏岑抬手轻轻环住李释的脖颈,“那我晚上都来陪你。”

李释对这苏岑那副如水的眉眼看了一会儿,末了在人眉心印下一个冰冷的吻:“好。”

“那田平之……”苏岑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当初你担心暗门牵涉其中,不让我查,可如今暗门经此大创,一时应该没有功夫操心我了。这是陈老生前留下的唯一一桩没破的案子,我想替他完成。”苏岑抬起头认真看着李释,“我能查吗?”

李释抬手按了按眉心,“我说不让你查,你就不查了?”

苏岑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李释凝眉考虑,苏岑静静等着,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又下雨了。

半晌后李释把人拉回怀里,在人肩头轻轻拍了拍,“查吧,天塌下来我给你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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