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欺负起来,会不会特别有意思?”盛如绮津津乐道,虽是看着夏安这样说,但不知怎么,满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个女孩。
盛总还不知道,当着人家的面说想睡人家老婆,这样更有意思。
叶矜正握着玻璃水杯的手,稍稍紧了紧。
盛如绮转头看向叶矜,才发现对方沉着张脸,冷冷看着自己。
莫名被股低气压笼罩着。
瞧叶矜这反应,盛如绮笑咧咧开着玩笑,“你不是也看上她了吧?”
叶矜盯了盛如绮片刻,眸底似是波澜不惊,什么也没说。
“也是,能让你看上的人,估计还没出生。”盛如绮调侃说道。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跟叶矜聊这方面的事,简直是自找没趣,要知道叶矜可是出了名的不食人间烟火。
叶矜就算一辈子一个人,盛如绮也不会觉得稀奇。但叶矜如果真的一辈子一个人,那她对叶矜的内疚,或许永远也消散不了……
盛如绮打心底希望有人可以收了叶矜,不是一天两天了。
夜场光影交错。
喝完最后一杯酒,夏安独自闷闷趴在桌上,有种扛不住的疲惫。其实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只是咬咬牙,又一天过去。
尽管第二天亦是如此。
生活看似往复循环,没有头绪。支撑夏安的,大概是她一直深信,总有一天会走出当下的境遇。
叶矜望见夏安此刻的模样,想视若无睹,却又下意识去关注。白天在医院,晚上来夜场,她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用休息?
两杯酒过后。
盛如绮有点坐不住了。
叶矜见盛如绮突然起身,“干嘛去?”
盛如绮瞥了瞥夏安的方向,脸上的笑容妩媚动人,“你说呢?”
沾花惹草,的确是盛如绮的作风。
盛如绮有多会哄女人,叶矜很清楚。但以前的盛如绮并不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活得越轻佻了。
接着,叶矜便瞧见盛如绮扭腰往夏安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叫一个风姿绰约。
叶矜低头,心不在焉喝了口纯净水,寡然无味,尔后也起身离座。
有人扶住了自己肩头,夏安抬头,是个陌生女人。
虽然之前算和盛如绮打过一次照面,但夏安并无印象,她每天打交道的人太多了。
“哪里不舒服啊?”盛如绮半揽着夏安肩头,温柔得很,她暧昧注视着对方的脸。
长得的确养眼。
床下温柔,床上孟-浪。
这是盛如绮撩妹的一贯风格,偏偏不少女人都吃这一套,所以成功率也十分之高。
夏安面无表情,这种搭讪她常遇见,只是与陌生人贴得过于亲密,觉得不适,欲要保持距离。
“别动,头发乱了……”盛如绮正要伸手去替夏安理头发,发动自己的温柔攻势时。
“出去一下。”
一个漂亮的身影站在一旁。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盛如绮扫兴,她抬头一看,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这程咬金不是别人,居然是叶矜?
叶矜正低头望着夏安。
夏安推开了盛如绮,抬眸看清了叶矜的脸,她怎么又来夜色了?还在意外,夏安没太听清叶矜说的什么。
叶矜又启唇,“跟我出去一下。”
“嗯。”夏安会意,站起身,跟上了叶矜的步伐。
沙发上,盛如绮被晾下。
被截胡,还是被叶矜截胡。
盛如绮懵了,从来没有这么懵过,好半天都没回过神。一口气喝了小半杯酒,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身影,心情颇为复杂。
太稀奇了。
刚刚那是叶大小姐?
不过,盛如绮现在能肯定,叶矜跟那女孩之间一定有点什么,不简单。
走出喧闹嘈杂的夜场。
晚风渐凉。
两人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下。
夏安见叶矜一路没说话,就主动问,“叶总,有什么事吗?”
除了在必要时候,夏安还是更习惯叫她“叶总”。叫名字太亲密了,而她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
为什么?叶矜看到盛如绮暧昧撩着夏安的头发时,就这样做了。
穿着无袖裙子有些许凉意,夏安摸着胳膊,静望叶矜,等她回答。
“不是说在学校做实验吗,怎么在这?”叶矜终于开口。
不过这个问题问得显然多余,做实验无非是夏安搪塞不回家的理由罢了。
“那只是说给姥姥听的,而且,你知道我在这边兼职。”夏安也是如是解释。
瞧着这张清纯不谙世事的脸,叶矜差点以命令口吻说出“以后不许来了”。
但对方的私生活,无权干涉。
“你怎么在这?”
“跟朋友一起。”
“那你找我有事?”夏安再度问叶矜,想起刚刚的情形,她咬咬唇朝叶矜笑了笑,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怕我被人吃豆腐?”
毕竟,叶矜帮她解过好几次围。
夏安此刻脸上还是挂着纯真明媚的笑,叶矜见她这副模样,一时懒得理会。
明知道盛如绮是想占她便宜还不赶紧保持距离?再不推开,叶矜看盛如绮那架势,恨不得下一秒就抱着吻上去。
“我没那么傻。”不管怎么说也是来自叶总的关心,夏安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来,会保护好自己的。”
叶矜依旧不语。
夏安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两人的聊天戛然而止。
夜色沉寂,偶有汽车驶过。
一辆,两辆……
“什么时候有时间?”
“嗯?”夏安望了望叶矜。
叶矜低声,“晚晚想见你。”
“过些天,我今天和晚晚打过电话,已经跟她说好了。”夏安解释过后,凝视叶矜一阵,见对方沉默不语,夏安以为也就这些事了,“没事我……”
“不舒服?”叶矜忽然问。
她听夏安嗓音沙哑,又神色疲倦,刚才还在桌上趴着一动不动,跟生病了似的。
虽然听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但却激起了夏安心中的暖意,她没说话,而是眉眼含笑继续望着叶矜。
叶矜也直视上夏安双眸,干净清澈,笑起来时眼睛像会说话,只不过姣好的面容略显苍白。
两人发丝都被晚风拂得稍稍凌乱。
叶矜见夏安迟迟不回答,只是直笑着,不禁问,“笑什么?”
“没什么。”夏安嗓音依旧沙哑疲倦,慢悠悠说道,“就是觉得,叶总其实挺会关心人的。”
夏安话里有话。
从上次叶矜带自己回家,给自己准备药膏,夏安就感觉到了,她是个温暖的人,可偏偏表面裹着层冰,像一道透明屏障,让人想靠近又无法靠近。
会关心人?叶矜并不表示赞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评价自己。
夏安的笑容还是掩不住疲惫,叶晚平时发烧时也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一大一小真的像极了。叶矜想着,下意识就抬起了手,跟平日摸叶晚一样,将手心覆在了夏安额上。
这个动作很突然。
夏安先是一愣。
然后,心绪有些乱。
凝视叶矜的脸时,某种感觉好似又闯进了心房,夏安乖乖僵在原地,任由叶矜将掌心贴在她的额间,轻轻触碰。
只是停留了短暂两秒。
叶矜收回手,体温正常。
夏安抽回到现实,口吻故作轻松,“我是学医的,发没发烧难道自己还不知道?”
纵然如此,叶矜并不认为夏小姐懂得珍惜自己身体,“累就早点回去休息。”
冷不防又是一句关心。
叶矜也慢慢意识到,她对夏安的关心,的确过多了。大抵是因为在夏安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她理解这姑娘的倔强要强,才会如此。
“嗯。”夏安费解,为什么话不多的叶矜,偏偏每一句都能戳到自己心窝上?她明明说话时像块冰,可自己却觉得暖。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打断对话。
“我接个电话。”碰巧值班经理来电话了,夏安应付着电话那头,脱不开身,然后就匆匆和叶矜道了别。
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叶矜一人。
这一幕幕,盛如绮在一旁看了许久,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还说不是看上人家了。”叶矜转身,盛如绮已经走到了她身侧,嘴里还耐人寻味地感叹着。
“回去吗?”叶矜道。
盛如绮并没被叶矜带偏话题,“先跟我交代一下,你跟刚刚那位什么关系啊?那么紧张她?”
瞧着,像是有情况。
面对对方的咄咄询问,叶矜思索片刻,才严谨开口,“法律上说,她是我妻子。”
语气很淡然,叶矜直接同盛如绮摊牌,她和夏安的关系,也没必要瞒着盛如绮,以后少不了还是会见面。
话毕,一片沉寂。
盛如绮哑然无声,她圆睁着眼望了叶矜半晌,才确认自己耳朵没听错,“你说什么?她是你……”
“我跟她结婚了。”叶矜换了个更为简单粗暴的说法。
“你在开玩笑?”盛如绮面上漾起似信非信的笑,像个复读机一样再度重复了一遍,“你跟她,结婚了?”
叶矜的神情语气看着可不是开玩笑,“就这个月。”
盛如绮原以为今晚看到叶矜同其他女人暧昧,就算劲爆了。
结果现在来个更劲爆的。
站在冷风中冷静了好一会儿,盛如绮才想起什么,“……形婚?”
叶矜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盛如绮,点头承认,“嗯,协议结婚。”
盛如绮心情稍稍平复。她对叶矜还是了解的,叶矜几时考虑过结婚,连谈另一半都没考虑过。不过叶矜倒是对她提过形婚的念头,为了满足老太太的心愿。
到头来还是找人形婚了。
“美女总裁恋上酒吧小妹,你们这爱情故事听起来够传奇的,你们家老太太能接受吗?”盛如绮依旧惊诧,即便是形婚,叶矜也不会差对象,她完可以挑个家世背景更优秀的。
“她还是学生。”
还是学生,盛如绮本想说叶总你也真下得了手,但转瞬又想起上回她在夜色吻过的女孩,八成也是个学生。
“没摸清她的背景,我会跟她结婚吗?”事情复杂,叶矜只是这样解释。
这话不错,叶矜办事比自己要谨慎心细得多。但盛如绮想起刚才的情形,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叶矜和那个姑娘之间,不止这么简单。
盛如绮还在认真审视着叶矜,似是想说什么。
“有话直说。”叶矜道。
“我今晚说过的话,你不会放心上吧?我真不知道她是你……老婆,你就当我喝多了,胡说八道。”盛如绮想着之前当着叶矜的面说想睡她的小娇妻,也难怪叶总会坐不住。再想起叶矜当时的反应,盛如绮倒吸了口气,煞有其事笑道,“我认识你这么久,好像还真是,头一回看你吃醋啊……”
吃醋?叶矜眉头一皱,“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盛如绮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质疑,从一进去夜色,叶总眼睛就盯着人家姑娘看。当时她还纳闷叶矜在看什么,现在,明白了。
“你可别说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信。”盛如绮一口咬定,晚间那情形她也见着了,叶矜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过其他人了。
叶矜面不改色,“我们只是合约关系,互不干涉私生活。”
盛如绮笑,目光仍是怀疑。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盛如绮对自己的直觉,更是十二分的自信。
就算假结婚也难免擦枪走火,盛如绮不禁好奇,“老实说,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娇妻天天在面前晃悠,你就从来没点什么想法?没个……性冲动什么的?”
盛如绮口无遮拦,她虽然比叶矜小上两三岁,但也是足够成熟的年纪。
叶矜对盛如绮口中时常跑出的荤段子,向来不以为然,偏偏盛如绮还冠冕堂皇称之为情趣。
“盛小姐,”叶矜看向盛如绮时,眼神里含着一丝鄙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那是那是,”盛如绮又给蹭了一鼻子灰,她连珠炮似的嘀咕,“别人三十岁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哪像我们叶总,神仙下凡清心寡欲,从来都没有生理需求的……”
叶矜早已习惯盛如绮这般。
看来从叶矜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盛如绮故意阴阳怪调反问叶矜,“既然你们是形婚,又互不干涉私生活,我要是跟她上床,你不会介意吧?”
叶矜脑海又掠过方才盛如绮撩拨夏安的那一幕,再联想盛如绮说的这句话……
盛如绮抬了抬眉,注意着叶总的细微反应。
过了几秒。
叶矜:“她对你没兴趣。”
果然啊……
介意就是介意,还死不承认。
盛如绮发现叶矜的闷骚程度,其实远超自己想象。但又忽而觉得,形婚于叶矜而言,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叶矜一直宛如死水般的感情生活,终于漾起了一点儿涟漪。
弄不好,就这样误打误撞起了水花。
“哎,你怎么知道她对我没兴趣?”盛如绮越说越来劲,“没兴趣也可以慢慢培养。你知道的,对美女我最有耐心了。”
叶矜抛给盛如绮一个冷眼,表示自己没耐心听她嘴里的胡言乱语。
“行了行了,开玩笑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啊。还有,我必须声明一点,我对你老婆也没有任何兴趣,今晚纯属误会。再说,我跟谁抢女人也不会跟你抢女人。”
最后一句盛如绮绝对是从心的。万年单身的叶总身边能出现个暧昧对象,不容易。
“说够了吗?”叶矜幽幽打断盛如绮的滔滔不绝。
盛如绮无奈耸了耸肩,今晚她也没什么继续喝酒的心情,“回去吧,我蹭你车。”
叶矜走在前头,往停车场方向去了。
“形婚的事,你给我保密。”叶矜虽然清楚盛如绮不会到处张扬,但还提个醒。
“知道,我又不傻。”
叶矜不再说话。
汽车驰骋在街道。
过了几分钟,盛如绮有些倦,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
莫名又想起半个月前的那晚。
那女孩性格真是和她的唇一样软,轻轻吻一下就脸红,想着那画面,盛如绮红唇轻轻一扬。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
盛如绮突然轻叹了口气。
“有事?”叶矜听到盛如绮这一声叹息,盛总又说最近没兴趣谈感情,叶矜还以为是工作方面的烦恼。
盛如绮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额头,眯上眼口中喃喃,“半个月前,我在夜色碰到一个小姑娘。你说她吧,长得一般般,身材也就那样,可我为什么就是……总想着她?”
说来说去,还是感情上的事。
叶矜不屑置之,但这些言论倒不像是从盛小姐口中说出的。盛如绮的感情都难得长久,估计这一回,也相思不了几天。
盛如绮也是这样以为,可她这大半个月,没少往夜色跑。第一次去夜店就被人搂着腰强吻,那姑娘那么害羞,估计再也不敢来了吧?
不知不觉,盛如绮又沉浸在那晚的纯情亲吻中。
车内安静了一阵后。
“叶矜,”盛如绮朝叶矜偏过头,难得以对待工作时那般认真的口吻说道,“你如果对那个女孩子有感觉,我觉得可以试试。”
话题转到了夏安身上。
有感觉?
叶矜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没再考虑过这个问题,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姑娘。她手握方向盘,望着前方的夜景,依然认真开车。
盛如绮严肃不过三秒,“窝边的嫩草,吃起来多方便。”
叶矜只是听着,不予理会。
“你不会真打算一辈子单着吧?”
“一个人挺好的。”叶矜照旧是这句话。
而事实上,叶矜也是这样觉得,既然遇不上合适的,不如独处。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现在的生活。
盛如绮注视叶矜侧脸,打量了好一阵,然后转头目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明知道有些事叶矜不爱提,但盛如绮还是没忍住提起了,“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多年前的事又被提及。
盛如绮算是问得十分小心翼翼了。
“不是。”叶矜情绪毫无起伏,或许夹杂了一丝无奈,因为盛如绮不是第一次这样问她了。
“那为什么……”盛如绮想不到其他理由,为什么叶矜的感情生活会一直留白,为什么不肯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开车,安静点。”叶矜打断盛如绮。
盛如绮果真安静了。
叶矜摆明就是不想多说这方面的事,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虽然算是叶矜最亲近的朋友,但盛如绮并不觉得自己了解叶矜。
盛如绮转头,郁郁望向窗外。
往事涌上心头,一时心烦。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自己的不成熟,盛如绮想,叶矜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吧?
夜深,汽车停入车库。
与往常一样,叶矜又是一个人回到家。
叶晚已经洗过澡,穿着毛绒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周姨在一旁陪着。
只见着叶矜的身影,叶晚眸底黯然。小孩子不像大人,心里一有点失落,都是写在脸上。
叶矜将外套脱下,随意搭在沙发上。
“小夏妈妈呢?”
“不是跟你说了要过些天才回来。”叶矜摸摸叶晚的头,“早点睡觉。”
小小的期待又破灭了。虽然夏安今天来了电话说不回家,但叶晚心底还是希望叶矜可以带夏安回来。
叶晚想闹脾气,又觉得自己不能不懂事,结果就憋着,暗戳戳别扭,对叶矜也比平时冷淡不少,她抱起沙发上的玩偶,安安静静往卧室走去。
“这孩子还闹别扭了。”周姨在一旁笑道,“我去哄哄她。”
“我去就行了,你也早点休息。”
晚间洗完澡后,叶矜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叶晚的房间,小家伙是真的不高兴了,往常说晚上陪她一起睡,她要高兴得在床上翻个滚。
“晚晚。”叶矜在床畔躺下,叶晚却只给她留了个小背影,“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叶晚倔强说道。
不高兴都写脸上了,叶矜轻抚着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叶晚这副倔模样,怎么越来越像某个人?
叶矜余光一瞥,床的另一畔是空的。
往常,是夏安睡的位置。
夏安不是每天回来,但每次她来,叶晚就免不得要缠着她和叶矜一起睡。
叶矜望着那只空枕头,突然想起夏安和叶晚在床上玩闹时,嘻嘻哈哈的模样。那么大的人,还能和个孩子玩成一片,也难怪叶晚总爱黏着她。
因为夏安的出现,这个家仿佛一下就变得完整了。叶晚变得更加爱笑,老太太的精神状态也更好。
这些变化,叶矜都看在眼里。
多年以前,叶矜料想以后的生活,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遇上合适的人,适龄结婚,再有个可爱的孩子,家人都在身边,一切平淡而安稳。
可现实和理想往往有着出入。
多年以后,叶矜觉得自己也许更适合一个人。
时钟滴答滴答。
睡意渐起。
“妈妈——”躺了一会儿,叶晚还是朝叶矜转过身,软软问道,“你是不是欺负小夏妈妈了,为什么小夏妈妈总是不回家?”
“她忙。”叶矜只能敷衍道。
“肯定是你惹小夏妈妈生气了。”叶晚笃定是这样,在叶晚心里,夏安就是世界最好的。她想起自己生气时,也特别希望有人能哄自己,就缠着叶矜说,“你多哄哄她,她就不生气了。”
“没生气。过些天妈妈就接她回来。”
“不要,”叶晚还是置气,“你明天就接小夏妈妈回来。”
“听话。”
又过了会儿……
叶晚还惦记着这件事,她嘴里轻声嘟嚷,“我要去跟姥姥说,你欺负小夏妈妈。”
叶矜无奈,揉着叶晚的脑袋命令道,“睡觉。”
照旧是忙碌的一天。午餐时间的员工食堂,大家为了节约时间,一个个走路都带着风。
夏安端着餐盘,在柯若初对面坐下。
柯若初夹着菜也不往嘴里送,傻傻呆呆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夏安看她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原以为是在急诊科被折磨的,现在都从急诊转去消化内科了,却还苦着张脸。“终于从急诊科解脱出来了,不开心?”
“开心,终于解脱了。”柯若初说得心不在焉,她回神,又关心起夏安的情况,“你现在在普外忙不忙?老师好说话吗?我那边那位说话可凶了……”
“也还好。”十月底,夏安从心内轮转去了普外。
外科比内科要忙上许多,但对目标一直是外科医生的夏安来说,却是很好的锻炼,带教老师也对她关照,时常有观摩学习的机会。
“外科肯定很忙。我真佩服你,从来都不说累的。”
“说累就不累了吗?”
只是不习惯埋怨。
柯若初不知该说什么,她希望夏安在自己面前说累,希望夏安在自己面前示弱,那她至少有机会去安慰,靠近对方一点。但夏安,偏偏是副天塌下来都能自己一人扛着的模样。
“夏安。”
“嗯?”
“你平时多注意休息,千万不要把身体累垮了。你别老说自己有分寸,你看看你现在累成什么样了。”柯若初见夏安今天气色不好,越发心疼,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医院忙不过来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夜色了……”
“夜场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乱,别担心了。”夏安反过来安慰柯若初,她同柯若初解释过不止一次。
“可是……可是也不能老喝酒,伤身体。”除了这些单薄的关心,柯若初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夏安做些什么。
“我会少喝点的,吃饭吧。”夏安拿起筷子,低头吃着。
同平时一样,柯若初习惯默默关注着夏安,只是这样悄悄看着,有时都会满足。
目光瞥见夏安的薄唇时,柯若初脸有点烧,上个月就她们俩在自习室,她见夏安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差点没忍住亲对方一下。
想到亲……
柯若初脑海闪过那晚她去夜色,被陌生女人搂腰亲吻时的情形。
初吻就那样没了。
如今半个月过去,那张成熟漂亮的脸,柯若初还是记忆犹新。想起当晚的细节,她大概疯了,还主动抱着对方亲……柯若初一张脸霎时从里红到外,脸部温度骤升。
饭还没吃到一半,夏安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这是常态,像他们这些来医院学习的学生,某种程度上和打杂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初,我要先走了。”
“欸,你就吃这么点?要不要……”柯若初还没等来回答,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从午间忙碌到傍晚,夏安一直没有闲下来,也只腾出了喝水的时间。
五点,陆陆续续有实习医生进入示教室。待会儿有台手术,胰十二指肠切除,主刀医生是刚回国不久的祈沐仪。
祈沐仪虽然在长南医院入职不久,但人气颇高,外科女医生本来就少,成熟漂亮而又医术精湛,很难不受欢迎。
所以,祈沐仪分分钟就被捧到了外科女王的位置。
因为祈沐仪的缘故,夏安明显感觉到观摩手术的实习医生比平时多。
麻醉,切口,下刀……
每一个步骤,夏安观察得仔细。
手术台上,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手法干练,每一个环节几乎都处理得完美,外科女王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盯着祈沐仪握着手术刀的手,夏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她想做医生的理由很简单,父亲一直身体不好,母亲也是因此抛弃了家庭。从那时起,夏安心里就埋下了种子。小时候哪懂那么多,只是嘴上较较劲,不过到后来,她还是如愿走上了这条路。
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圆满成功。
在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无论对个人体力还心理素质都是极大考验,这也是外科女医生少之又少的原因吧。
夏安是最后一个走出示教室的,因为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眼前有些发昏。
拖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走去茶水间,夏安在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转身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差点洒了别人一身。
“不好意思。”
“没关系。”
轻柔的女声。
夏安一抬头,“祈老师。”
“嗯。”祈沐仪微笑应了。
“您好,我叫夏安。”夏安主动自我介绍着,她很珍惜在医院的学习机会,前辈们大多也喜欢谦逊好学的学生,“这个月刚好轮转在普外规培,以后还麻烦老师多多指教。”
夏安,听到耳熟的名字,祈沐仪这才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女孩,“你就是夏安?”
夏安意外祈沐仪突然的反问。
祈沐仪解释,“哦,宋教授常跟我提起你。”
“是吗?”宋教授是夏安在普外的带教老师。
“她说我们普外最刻苦好学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她带的学生。”祈沐仪点点头,风趣说道,“嗯,看来老宋说的没错。”
“谢谢老师。”夏安知道祈沐仪是在变相夸自己,“还有,老师今晚的手术,让我受益匪浅。”
祈沐仪从微波炉拿出热好的三明治,一直忙到这个点,都没吃上饭,她看夏安脸色不太好看,便打趣,“第一次观摩手术啊,脸色这么差,被吓到了?”
“没。可能最近没休息好。”或许真应该好好休息一天了,夏安今天已经好几次被人说脸色差。
“愿意进外科的女孩子也没几个了,你很有勇气啊。”祈沐仪看着夏安瘦瘦小小的身板,不禁感叹。“宋教授忙,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问我。”
“嗯,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先下班了。”祈沐仪笑道,见夏安一脸憔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师慢走。”
夏安捧着水杯,目送祈沐仪离开。
虽然祈沐仪外号外科女王,但却丝毫没有女王的架势,待人接物都很随和,也难怪在医院这么受欢迎。
说起女王,夏安背靠在墙上,小口喝着热水,她脑海里浮现一张脸。
叶矜的脸。
那种高傲清冷,又时刻拒人千里的感觉,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尽管叶矜寡言,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气场开。
正走着神,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夏安掏出一看。
好巧,女王来电话指示了……
说是指示也并无不妥。
叶矜极少主动联系夏安,只要叶总一来电话,夏安就知道,大概是需要自己的配合演出。
夏安很清楚她和叶矜的关系,逢场作戏嘛,除此之外,她们之间也没其他事情可联系。
办公室,灯火通明。
叶矜站在巨幅落地窗前,眺望远处,南城最繁华绚烂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回去吗?”电话一接通,叶矜又是这句话。
叶晚最近总是碎碎念着要见夏安,一连闷闷不乐好些天了。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叶矜不擅长的,比如哄人。
“今晚不回。”夏安捏着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她看看时间,再过会儿又该去老地方了,“你就跟姥姥和晚晚说,我医院忙不过来,明晚再回家。”
意料之中的回答。
“知道了。”
夏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便传来挂断提示音。
通话就这样终止。
这是……不高兴了?夏安又觉自己多想,叶总说话素来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盯着手机屏幕上不到30秒的通话记录,夏安瞬间有种错觉,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还是天天夜不归宿,撇下老婆孩子在家不管不顾的那种。
夏安无奈笑了笑,收起手机,将手中纸杯捏扁,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快步走出茶水间。
一场秋雨一场寒,南城又降温了。
空气湿冷,叶矜走出j厦时,才发现单薄的风衣不足以御寒,风一卷,凉意迎面袭来。
叶矜开车驶过熟悉的道路,经过静林区一带时,遇上交警查酒驾,有些塞车。
显示来电,叶矜接入,“周姨,怎么了?”
“叶总,晚晚她不肯吃药,怎么哄都不听……”周姨焦虑说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给叶矜打电话。
这些天气温骤降,叶晚不小心着了凉,有些咳嗽感冒。
“我跟她说。”叶矜道。
过了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奶音,“妈妈……”
“怎么不听话?妈妈马上就到家了。”
“那小夏妈妈呢?”
“小夏妈妈明天回家。”
“我要小夏妈妈。”叶晚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因为感冒,说话时还夹着点鼻音,听起来越发委屈了。
叶矜拿孩子没辙,“晚晚,先吃药。”
叶晚小声哽咽起来,还是那句,“我要小夏妈妈……”
两分钟后,叶矜挂断电话,临时改变了行车路线。
才十点多,夏安就走出了夜色,脸色十分难看。她身上只披了件薄外套,一双腿暴露在寒风中,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仙女,”艾米也刚下班,她认出了夏安的背影,疾步上前,“今晚这么早就收工?”
“总不能天天累成狗。”夏安强颜欢笑,此刻,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你没事吧?”艾米瞧夏安状态不对。
“没事。”夏安摇了摇头。
“一起吃宵夜吗?”
“不了……”夏安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她咬咬牙,对艾米笑道,“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
等艾米走远以后,夏安才低头撑着墙面,终于撑不住,弯腰吐了。
来夜色这么久,她第一次喝酒喝到吐。
夏安一直觉得自己有分寸,觉得自己可以从容解决需要面对的一切。然而现在,她吐得很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
垂头盯着地面的污秽,夏安和丢了魂一样,鼻子有些发酸,但她还是没让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凭什么自己的人生遍布荆棘,夏安不是没有埋怨过命运。只不过时间一长,慢慢就认清了,埋怨过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唔……”又翻江倒海吐了一阵,夏安才觉得好受些,她手臂仍是撑着墙面,再度直起腰,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一转身,却看到张熟悉的面庞。
夏安不知道叶矜在她身侧站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人尽收眼底了。
这是夏安最畏惧的。
终于挤不出往日的笑,夏安面无表情,她不敢去直视叶矜。
此刻,只想闷声离开。
“你站住。”叶矜挡在夏安面前,对方往日的笑颜被失魂落魄替代,“去哪?还想去喝?”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放出万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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