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
米亚挣扎着张开眼睛,见到的就是血红一片。
坐在驾驶座跟副驾驶座的两具身体上身已经看不出来形状,车内到处都是横飞的血肉,而她自己的身体正处在一个急速失血的状态里面,再不赶紧堵住脖子上的伤口,她就要完蛋了!
米亚用力的将自己已经扭曲变形的手臂从被挤在一起的前后坐位中抽出来,费力的给自己灌进去了一瓶银露珠,又倒了一瓶在自己的伤口上,希望能够撑到救援来临,却没有想到那瓶银露珠刚刚倒到了伤口上跟血液融合,空气中某些元素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引了一样开始聚集,然后这股漩涡一样的力量就顺着她的伤口冲进了身体当中。
shit,这是一个魔法世界!
昏过去之前,米亚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儿。
“她的情况怎么样?”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男人的声音在说话,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但法语说的不是很好,口音浓重磕磕绊绊,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法国人。
good,又来到了该死的法国,这里可真是一片风水宝地!米亚面无表情的想,只觉得身体疼的像是曾经被人给五马分尸过,让她想要从床上跳起来给法国总统府里丢一枚火乍弓单。
为什么她每次来法国就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
“.......她很幸运,虽然受了严重的伤,但并不是不可逆的......”另外一个声音有点儿小,断断续续的说着毫无建设性的话语。
米亚当然知道自己的伤不是不可逆的。
驾驶座跟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但是她的身体却因为之前想要抓住窜出了笼子的猫咪而解开了安全带,在关键时刻躲过了一劫......呃,其实也不算是躲过了一劫,但至少留下了一具全尸,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变成无头骑士,要不然一上来就要面对着残缺的身体,那可真是连自救都救不了了!
所以我还算是挺幸运的是吧?
米亚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甚至还能从上面看到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掠过,欢快的从天花板的缝隙中爬进了更加深入的地方,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知道好的身体也轮不到她,但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也太惨了一点儿?
全身上下被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还插着氧气管,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能够断气一样,真就只有脑袋能动......哦,忘记把脖子上面的伤口算进去了,她现在连转动脑袋都做不到!
算了,动不了就动不了吧,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是她目前为止的处境,米亚皱着眉头开始在记忆里面翻找,试图找出来一些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曼德维莱·康塔拉梅斯,一个十五岁的美法混血,母亲来自于弗吉尼亚的一个小镇,光是名字就很超自然的那种;父亲则是法国土著,夫妻两个在法国本地经营一家售卖包括了精油、草药还有一些其他的奇奇怪怪东西的神秘物品商店,生意好的连英国人都会慕名而来购买。
但是这样的一对夫妻却突然在曼德维莱·康塔拉梅斯还学校还没有放假的时候接走了女儿,准备带她离开法国去美国。
然后就在回家收拾行李的路上出了车祸。
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因为当时车祸发生的太突然,米亚没有办法在记忆中找出更多的线索,但是从之前她的血液跟泰尔佩瑞安的银露珠发生反应的事情来看,这次的车祸也许并不单纯——她无法确定这场车祸是人为的还是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法国这个不祥之地.......“ohmygod,你醒了?”米亚还在努力的运行着脑子里面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棕发男人走了进来,看着醒过来的她满脸惊喜。
“.....”米亚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试图从记忆中找出来一点儿关于他的记忆,但可惜根本没有,只能装作受创太过严重,反应迟钝的样子。
不过棕发男人并不介意这件事,他只是很高兴妹妹的孩子终于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是格雷森,格雷森·吉尔伯特,你妈妈的哥哥。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骑过马。”
格雷森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米亚的时候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这孩子还是一个小肉球,活泼的到处捣蛋,搞得家里面所有的小动物们都鸡飞狗跳。可是那时候的她至少还是活蹦乱跳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脆弱的躺在床上。
“格...雷森?”米亚声音嘶哑,看起来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吓得格雷森赶紧阻止了她,“别说话,我让医生来帮你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按响了呼叫铃,神情十分紧张。
上帝保佑,天知道他接到了法国警方的电话之后是多么的震惊无措,前几天才跟他通话的妹妹突然之间就变成一具无法再开口说话的尸体,同时死亡的还有她的丈夫,只留下了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女儿躺在医院里面生死不明!
格雷森不得不丢下工作匆匆从美国飞过来处理各种后续的烂摊子,并且准备把妹妹的女儿带到美国去跟他们家一起生活。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事情很不妥,但是米亚,我的时间不多,我们得尽快的离开法国......”一路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格雷森对米亚说,脸上全都是忧心忡忡。
他怀疑这场车祸不单纯!
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接到妹妹的电话,请他帮忙在当地老家购置一栋房产,结果半个月之后就听到他妹妹夫妻两人遭遇车祸死亡的消息,很难让人不往糟糕的地方想。
而且......格雷森想到了一些事情,心沉了下去。
米亚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跟阴沉的脸色,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也许这个从美国赶过来的男人也对这场车祸产生了怀疑。
“好的。”她轻声说,并没有对他的建议提出什么异议。
就算是要尽快离开法国,她身上的伤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面就达到能够坐飞机的程度,或许还能从康塔拉梅斯家的房子里面找到一些线索.......格雷森离开后,米亚皱了皱眉,试图抬起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伤的太重了,全身上下只有左腿毫发无伤,剩下的地方,从头到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跟撞伤,就连没有打石膏的右手臂上面都有严重的割伤,更不用说随处可见的擦伤,反倒是之前让她流了很多血的脖颈处因为那瓶银露珠的关系情况不是那么严重。但总体来说,她想要出门行动还是要靠轮椅。
但她还是坚持在几天后离开了医院,“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我应该把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
米亚虚弱的对格雷森说,“我需要一些朋友来帮忙把这些东西给打包。”
她总要知道是否还有看不见的威胁在她的身边,也需要了解一下这个家的具体情况。而且.....她得趁着打包各种行李的机会把一些东西给混进去。
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格雷森是一个很精明的男人,有些事情如果到了美国那边再做的话,也许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可怜的小米亚......”回到家之后,率先迎接她的是隔壁的薇奥拉婆婆,一个满头白发的矍铄老太太。
米亚从记忆中搜寻出了这位女士的信息。
虽然看起来大概只有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位康斯卡特夫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然而不管是从外表上还是从行动上面,她看起来都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要年轻的多。
米亚从记忆中得知,薇奥拉婆婆一直住在这个村庄,就连曼德维莱·康塔拉梅斯的父亲都是她看着长大的。鉴于她跟老康塔拉梅斯夫妇之间的良好关系,在这对夫妻过世之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小康塔拉梅斯。曼德维莱小时候,小康塔拉梅斯夫妻忙于生意,也多得这位和蔼的女士照顾。
现在她看见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满身的绷带一副凄惨的样子,真的是心疼坏了。
“......房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帮忙处理的,如果在美国待得不开心,过几年你就回来......”薇奥拉握着米亚的手温和的对她说。
自从这孩子去了英国读寄宿学校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竟然会是这种结果。看着脸上还贴着纱布的米亚,薇奥拉叹了一口气,只能祈祷这孩子的伤口未来能够痊愈,不然的话,她以后要多伤心啊?
米亚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薇奥拉说着一些事情的安排,间或的点点头或者沉默。
她现在遭遇了人生大变,性格发生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就这一点对她产生什么怀疑,反而会因此而对她更加同情。
毕竟曾经家庭幸福的小美人现在父母双亡,自己也坐在轮椅上,甚至连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都贴着纱布块,很有那么一种毁容的既视感。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曾经跟她关系不好的人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口出恶言来刺激她了。
相反,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知道了她要跟着监护人去美国生活,还自发的过来帮忙收拾了一下她需要带走的东西。
“你妈妈之前跟我说过,要把这家店给搬到神秘瀑布镇去,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些植物带走一些,在美国继续培育。这样等过几年,你就会有充足的货源了。”格雷森似乎是开玩笑一样的对米亚说,但是后者却从他看向那些多穗马鞭草的目光中察觉出来了一些不同寻常。
这个马鞭草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吗?
她没有就此提出什么问题,只是默默的推着轮椅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把一些东西扫进了箱子里面,然后撑着轮椅站起来靠在了墙边,试图把那些衣服也给拿下来。
“oh,米亚,别动!”康蒂大婶听到了响动,赶紧走过来阻止了米亚,“我来就好。”
这可怜的小家伙,万一要是因为拿衣服而摔倒了怎么办?
康蒂大婶看着米亚身上缠着的绷带跟石膏,心里面对她同情极了。
“谢谢。”米亚轻声道谢,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
这个村庄给她的感觉有点儿奇怪,可是她偏偏又找不到问题的所在。就好像是蒙着一层迷雾一样,隐隐约约的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们真的不处理掉这栋房子吗?”趁着大家帮忙打包房子里面的各种物品的时候,米亚推着轮椅来到了同样忙着收拾康塔拉梅斯夫妻留下来的物品的格雷森身边,小声的问道。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即使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很热情,气候也很温和,可是她还是不喜欢这里,当然也就不想要以后还要因为房子的问题再重新回到这里——可以想见的是,只要这栋房子一天没有处理掉,就一直会有人借着这栋房子来联系她,不管她想不想。
所以处理掉这栋房子是最好的主意,能够避免很多的麻烦,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要再次踏上法国这片倒霉的土地!
“哦,亲爱的,你知道的,那需要一点点时间。”格雷森冲着米亚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同样用着极小的声音说。
他感受到了米亚对这里的排斥,并没有对此感到奇怪。
因为他在进入了这个村子的时候也感到了不舒服,米亚的这种排斥也许正是因为她身体里的吉尔伯特家族的血脉觉醒了!
这说明这里肯定有着超自然生物,而且还是很强大的超自然生物,这也是他决定将这栋房子里面的东西都带到美国去的最主要原因。等到他们离开这里登上了轮船,那份他签了名的委托文件就会起效,到时候这栋房子就会进入到售卖的流程当中。而鉴于他在房屋定价上并没有进行什么加价,反而略低于市场价,想必这栋房子很快就会出手,也许等到他们踏上弗吉尼亚的土地的时候,卖房子的钱就已经打入到了米亚的父母之前为她开设的账户里面了。
米亚看着格雷森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说话了。
显然这位舅舅并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也意识到一些事情。或许她以后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跟米亚沟通完毕之后,格雷森继续忙碌打包房子里面的东西,连地下室都没有放过,统统搜刮一空。反正他的外甥女以后也不会回到这里了,那又何必在这里留下什么纪念品呢?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在神秘瀑布镇重新复制一个她曾经的家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米亚看了一会儿忙碌的格雷森,静悄悄的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她即将离开这里,要去跟一些以前的朋友和邻居们告别。
“去跟玛尔特道个别吧,你离开之后她一直都很想念你。”德诺利走到米亚身边,蹲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说。
“嗯。”米亚点点头,任由德诺利推着她的轮椅在乡间小路上慢慢的行进着,冲着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的城堡行去。
她从记忆中找到了关于这个漂亮的男孩儿所说的玛尔特的信息,一个住在那片城堡中的和蔼女人。
曼德维莱小时候曾经追着小羊羔跑进了那座克莱蒙特家族的城堡,迷路了之后就是被这个叫做玛尔特的女人给送出来的。后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米亚离开法国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对方还送了礼物给她。
现在她即将离开这里,确实是应该去跟这位女士打个招呼。
不过很可惜,玛尔特今天不在城堡里面,她并没有见到这个记忆中的和善女人,只能遗憾的被德诺利推回来。
“你还会回来吗?”快要到家的时候,德诺利突然开口问。
他的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是在问米亚是不是还会踏上这片土地,而只是在问今天晚餐吃什么的普通问题。
“.....我不知道。”米亚语气有些迟疑,像是举棋不定。
“我会想念你的。”终于把她推到了房子门口,德诺利停下了脚步,俯身用力亲了一下米亚的嘴唇,笑着说,“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
说完不再停留跑开了,跑到一半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冲着米亚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会去美国找你的!”
米亚:“.......”
法国男人,不管是什么年龄,真是从不令人失望!
刚刚走出来目睹了一切的格雷森:“.......”
法国男人,不管是什么年龄,真是从不令人省心!
想到那个让妹妹义无反顾的跟着他来到法国的男人,格雷森就一阵心塞,暗自祈祷自己的女儿将来可别遇上一个法国男人,这可是在是太糟心了!
人多力量大,加上他们也没有打算带走什么大件儿的家具,整栋房子里面的物品很快就被收拾好了,一个一个的打包箱被抬上了卡车。到时候将会随着康塔拉梅斯夫妻的遗体一起随着货运轮船被送到美国。
这更加坚定了米亚认为这位格雷森舅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的想法,一个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搞定这所有的一切的。
只是既然格雷森不说,那她也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作为一个监护人,他做的很合格,也很周到,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米亚决定还是等着养好伤再说吧,就现在这个残疾造型,说什么都没用,只会徒增烦恼。
就连去甲板上晒个太阳都费力,还指望个什么?
米亚皱着眉头,用力的转了一下轮椅,发现自己现在的力气有点儿不够,竟然没有办法让轮椅随着自己的心意随意转动方向。正准备放弃这个方向,顺着直线走之后重新换道,突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轮椅把手,推着她转向了之前想要去的方向,“需要我帮你叫一下侍应生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温和的说。
他只是想要吹吹海风,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落难的小公主。以利亚换了个位置,转到米亚的面前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一个人这个时候出来可不是好主意。”
中午时间,大家都在餐厅,这个女孩儿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
“谢谢,我的同伴去帮我拿披肩了,待会儿就回来。”米亚抬起头,对帮自己转轮椅的男人笑了笑说。
她想要一个人单独的在阳光下待一会儿,才会把格雷森支去给自己拿围巾,并不是对方把她丢在了这里。
“米亚,很高兴认识你。”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抹去别人的好意,米亚冲着以利亚笑了笑说,没有被纱布贴着的半边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媚。
“以利亚,很荣幸为你服务。”似乎是被米亚的开心给感染到了,以利亚也微笑了起来,冲着她介绍了一下自己。
“旅行?”他再次移动了一下位置,体贴的帮这个受了伤的女孩儿挡住了吹过来的海风。
“回家。”米亚摇摇头,她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旅行个什么劲儿?
“弗吉尼亚是个好地方,气候温暖怡人,很适合人居住。”以利亚笑得意味深长。
“是啊,弗吉尼亚是个好地方,我觉得我的帽子们即将派上用场了。”米亚对以利亚的话回以一个笑容说。
气候宜人?这说的是夏季高温多雨,冬季温暖湿润的弗吉尼亚?
哦,如果是对一个身体健康,没有什么关节炎毛病的人来说的话,确实是气候宜人,这位以利亚先生说的没毛病
“米亚!”格雷森拎着一条披肩匆匆从船舱门口走过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感觉好一点儿了吗?”
他把大围巾披到米亚身上,关心的问。
这孩子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显然失血过多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后遗症,真让他担心她被风吹出了感冒。可是她又偏偏固执的不想要回到房间,也是令人发愁。
“好多了。”米亚冲着格雷森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向他介绍了一下站在一边的以利亚,“格雷森,这是以利亚,他刚刚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