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妄把人家房子弄塌了,三人也没在这堆废墟面前待多久,便起身上路。
传送阵传送途中应该是出了某些问题,导致他俩散落到不同地方了,接引宫那边想必已经急疯了。
温初雪用传讯玉佩给帝宫派的人报了声平安,又给他舅舅单独传了条消息,便带着晏凌妄和楼渐越悠闲地逛起了街。
晏凌妄自然是没意见的,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温初雪身边,他觉得和阿雪相处简直太特么舒服了,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纵容过他。
他爹不是拳头就是训,他娘不是皮笑肉不笑就是河东狮吼,光是之前简简单单的见那一面都让他亲近之余有些战战兢兢,他好像从来没这么肆无忌惮的和谁撒娇过。
没错,就是撒娇。
晏凌妄左手捧着根仙果什锦串,右手拿着块红烧兽肉,正左一口右一口咬得满嘴生香,这时前边一个摊上“滋啦”一声,一股香味猛地飘来——是油炸仙螺!
晏凌妄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正要跑过去,突然却发现自己双手满满,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随便扔一个,又觉得舍不得,满心纠结时,旁边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仙果什锦串。
温初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想去就去吧,我帮你拿着。”
晏凌妄顿时觉得心里宛如炸开了朵烟花似的,他冲着温初雪微微一笑,道:“阿雪真好。”
便一溜烟跑过去和老板谈了起来。
他一口气买了一包,一手揣着,另一手拿着红烧兽肉,一时就没手去掏仙石了。
温初雪无奈的走上前去,从手腕的紫玉镯里取出一枚仙石递过去,结清了账,他一点不耐都没有,只微微笑了笑,道:“走吧,看看还喜欢什么?”
宛如一个对待熊孩子的老父亲,充满了温柔和……慈爱。
晏·熊孩子凌妄一点都没发觉温初雪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反而在他这种纵容之下越发的肆无忌惮,看到好玩的就买,看到好吃的就买,记忆一片空白的他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剑穗都要上去拨弄两下。
温初雪便会给他一些中肯的建议,“雕貔貅的寓意招财进宝,雕龙凤的是道侣佩戴,寓意龙凤呈祥,雕龟……”
晏凌妄果断道:“我要一对龙凤剑穗,你一块,我一块!”
他掏出仙石拿过那对剑穗,把雕凤的那块递给温初雪。
温初雪笑容一僵,老父亲的微笑再也没法维持了。
他皱着眉,道:“说好的,我们现在不谈爱,只论友,无论是和离还是爱情,都等你恢复记忆后再说。”
晏凌妄眉毛忧郁地一垮,但很快又开心起来,笑道:“不谈就不谈,我只是送你东西,又没谈感情,我们好歹是名义上的道侣,感情和睦对双方都好,有个定情信物在人前装装样子也好。”
说完,他不容分说的将玉佩系到了温初雪腰间的青鸾剑上,然后不等他拒绝,便转身走了。
温初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那块玉佩,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说的实话他不信,拒绝又胡思乱想惹是生非,若说之前他还可以发脾气不理人把人赶走,但在人家救过他之后,再去给人家摆脸色显然不太合适。
他只好退了一步,与他约定不谈爱,只论友,但显然某人并没有听进去。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老父亲计划失败,得重新找定位。
楼渐越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他俩这相处模式,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郁。
他原来以为晏凌妄是强取豪夺小情人,但看现在晏凌妄对小情人言听计从的模样又不太像,若说小情人是少尊,一来他修为只有地仙,不太可能,二来,听说少君合籍之前曾百般拒婚,也不太像是会对道侣如此好的模样。
所以果然还是小情人吧,只不过是情投意合的小情人,怪不得会拒婚呢,只是既然都合籍了还这样和小情人勾搭,过分了。
楼渐越一时情绪复杂。
他本人是很崇尚一夫一妻制的,对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没啥好感,但这位第三者之前正好救了他,救恩之恩和自身观念发生激烈的冲突,楼渐越一时想的出神,直到走到酒楼里都没回过神来。
晏凌妄虽然精力满满,但好歹顾忌着道侣的身体,逛了没一会就找了间酒楼歇息了。
三人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点了满满一桌仙品菜肴,温初雪看了眼还在走神的楼渐越,道:“仙界的食物都蕴含有浓郁的仙力,你多吃点,回头也可以更快提升修为,早日到达仙人之境。”
楼渐越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这会儿自身的道德观念正巧占了上风,一句话想都不想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用你管!”
声音冷漠带着抗拒之意,一句话出,气氛短暂的僵硬了一下。
温初雪怔住了。
晏凌妄握着筷子的手猛一个用力,一双玉筷被他折成了两半。
楼渐越话出口也觉得不太妥当,他张了张口,想要道歉,又觉得对一个第三者,这句道歉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干脆起身道:“我……我出去一下。”
说罢,人一转身便不见了。
晏凌妄冷冷的哼了一声,“算他跑得快,白眼狼!”
温初雪摇了摇头,倒是没在意,“他不吃,我们吃吧。”
晏凌妄乖巧的应了一声,叫来服侍的地仙换了双筷子,两人便慢吞吞吃了起来。
晏凌妄仔仔细细剥了块仙灵虾放到温初雪碗里,一边道:“我刚刚找铺子老板打听过了,这两天陆续来雷宗的地仙少说也有三五个,都是魔修,仙月楼也进了好几个格外漂亮的地仙,阵宗和药楼那边这几天各有一个地仙进去,看来那姓楼的说的是真的。”
温初雪“嗯”了一声,夹起那块虾肉又给他塞了回去,道:“一会回去,我们去找找那位墨仙官。”
晏凌妄看着碗里的虾肉,心里怪难受的,不过也没勉强,夹起来便一口吞了。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兴致正浓,忽闻一声惊堂木拍响,“啪”一声,整个酒楼都静了一瞬。
温初雪和晏凌妄同时转头看去。
酒楼中央搭建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位挂着长胡子的仙人,他一手摸着胡子,仙风道骨的开讲。
“却说上一回,我们说到林仙官拒婚之事,他早已心有所属,虽不知人家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但喜欢就是喜欢了,怎么会遵从父母的命令娶一个他没有见过,也并不爱的人呢?林仙官百般抗拒,千般不愿,他说那人配不上他,他说了很多人家的坏话,做了很多不妥的事,丢尽了人家的脸,他父母大怒,押着他就去了苏家道歉,林仙官也第一次见到了苏仙君的脸,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酒楼里一群人哈哈大笑,有人笑道:“老仙湖,你个仙湖成仙,还以为消息有多灵通呢,这不就是少君和少尊的事改编的么,大伙早知道后面怎么着了,你还在这卖弄什么呢,一早讲了吧!”
有个仙女的声音也跟着起哄,“是啊,当时少君拒婚的事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你这直接照搬人家的事,不太妥当吧?”
晏凌妄本来并不感兴趣,结果听到这句话,耳朵顿时就支棱起来了。
温初雪顿觉不妙,立刻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楼渐越一个地仙出去外面会有危险,我们去看看吧。”
晏凌妄眼巴巴看着那说书的老仙湖,纠结道:“再……再听会吧……”
温初雪直接往桌上扔了几块仙石,不容拒绝的拉着他就往出走,“他若出事,对你们飞仙派名声有损,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晏凌妄虽然可以轻易挣脱他,可他一向是不会拒绝温初雪的,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往出走,很快就被拉出了酒楼。
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常,酒楼里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像蒙了层纱似的,听着并不清晰,但隐约能听到几个字。
那老仙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说:“……苏仙君……他……心上那人……”
晏凌妄宛如被雷击中,当即脑袋一懵。
这一刻,他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突然晃过一幅画面。
他无赖似的躺在一张躺椅上,对着他娘哼哼唧唧的抱怨:“你说那帝宫少尊这都一千多岁了,整天就窝在他的宫殿里不出来,感觉不是个能挑得起事的,怎么配得上你儿子我?”
他娘气笑了,说:“人家那是身体孱弱不方便出宫,我看你这熊样,人家配你才是委屈了!”
他怒道:“胡说!明明是他高攀了我!反正我就看不上他,我看不起他那副窝囊样!”
我看不起他那副窝囊样……
窝囊样……
晏凌妄呆呆地看了眼拉着他往前走的温初雪,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一早就喜欢他,但是却百般拒婚让他丢尽了面子,怪不得阿雪这么想和我和离,怪不得他以为我不喜欢他,我真是个渣男。
他一瞬间难过到萎靡不振,双膝一软,直接来了个当街下跪。
幸好温初雪反应很快,察觉到他身体有下沉趋势,连忙转身扶了一把,没让他跪下,倒是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喂?晏凌妄?”温初雪惊了一跳,不得不牢牢抱住他,急声道:“你怎么了?头疼吗?旧伤发作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听,听听这一连串的关心,我家阿雪这么好,我却骂他窝囊,还让他丢脸。
晏凌妄了无生气,被自己气到直接自闭,软软趴在温初雪怀里,不说话了。
温初雪心急如焚,不管是因为升仙台还是这半天的相处,他都不想让晏凌妄出事,便急忙探入一丝仙力进他体内查看情况。
结果这一看,他反倒懵了。
也不像有事啊,身体完完全全一切正常,倒像是装模作样。
他看着晏凌妄萎靡不振的样子,想起他刚刚对那说书的好奇的模样,知道他是因为没有记忆而不安,心里一时间软了一下,心道:反正就当养个熊孩子了,随他吧。
便无奈的架着他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却忽听前边传来一阵动静,隐约还能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
温初雪一怔,架着晏凌妄往前走去,来到前方一处人群汇聚之地,往里一看。
是楼渐越。
此时的他处境并不太好。
他左右手臂各自被一个仙人抓着,动弹不得,一个穿着雍容,一副仙贵打扮的紫衣仙君正手拿一把折扇,折扇一端顶在楼渐越的下巴上,动作充满了狎玩戏弄之意。
他语气不善,声音低沉,“如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跟了我,或者我打折了你的四肢拖着你走,你选一个?”
楼渐越满脸的不屈之意,怒道:“你可以杀了我!”
紫衣仙君嗤笑出声,“哟!区区一个地仙,骨头还挺硬,那就打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何时,本君我最喜欢折磨硬骨头的人了。”
楼渐越咬紧了牙关,一脸冰冷地瞪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紫衣仙君摸了摸下巴,轻声道:“倒是可以先把你这双眼睛给弄瞎了。”
他一晃扇子,扇尖闪过一道仙光,正要动手,忽听一道声音响起,“齐宁羽,你敢!”
紫衣仙君动作一顿,转身看去。
就见人群之中,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迈步走来,眉目温润,气质柔和,眼神却是冰冷淡漠。
他淡淡扫了眼齐宁羽和他身后的人,道:“我应该和你们说过,此行是为和接引城共同驻守通道,绝不可擅自惹事,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齐宁羽,正是跟随温初雪来接引城的人,帝宫派三大家族之一,齐家家主之子。
抓着楼渐越那两个仙人脸色顿时惨变,齐齐下跪道:“参见少尊!”
齐宁羽脸色变幻不定,有嘲讽有不屑有觊觎有顾忌,最后还是一低头,恭声道:“少尊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温初雪眉目不动,看不出是喜是怒,这一刻的他格外地捉摸不透,身上更是有一种迫人的气势。
那是属于长居上位者,久而久之养成的贵气。
而一边的楼渐越,早就傻了。
他以为的第三者,竟然就是原配本尊?
而他刚刚还冲着这位原配加救命恩人吼了,还不道歉就走了。
他干的这叫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