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简宁不知荆辰遇到了何事,自己也不太有立场去问,便无声地往他面前推了两张纸巾。
荆辰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凝眉缓了会儿,手机屏幕向下扣在桌面上,纸巾在手中折叠揉搓成各种形状。
看了眼庄简宁手腕上那块出现在热搜上的百达翡丽腕表,慢声开口道:“简宁哥,昨天下午爸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荆父荆母让他跟程彦开口借钱时,他虽然震惊,但家里有了这么大的难处,荆父荆母又疼爱有加地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他确实应该承担起责任。
但透过门缝听见荆父荆母要去找庄简宁要钱时,他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庄简宁没有回避,“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们……”荆辰垂下眸子,似有很多话想说,顿了顿,最终只开口道,“你恨他们吗?”
庄简宁想了一下,要是原主的话,估计也就是失望而已,生而不养,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他就更无所谓了,淡淡道:“不恨。”
荆辰闻言抿了抿唇,盯着自己的手机,试探道:“简宁哥,我可以冒昧问一句,庄……夫人过世前,只有你们俩一起生活吗?”
这个问题庄简宁倒是知道,既然荆辰想了解生身父母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妈快生‘我’——”
他顿住,看着荆辰,坦荡改口道:“快生你的时候,那个谁就跟别的女人跑了,从此再无音讯。我妈当年为了跟他在一起,跟我外公外婆闹翻了,后来自然也没脸再回去。”
“我妈独自把我拉扯大,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活的很痛苦,我应该也是她痛苦的根源吧,我13岁那年,她吞了一瓶安眠药,再没醒过来。”
荆辰眨了眨眼睛,嗓音有点涩,“那庄夫人去世的时候,那个谁回来过吗?”
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要是回来的话,庄简宁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好几年。
庄简宁倒是不记得小说里有没有写过这段,就算写过,他也不记得了。
联想到刚才让荆辰失控的那通电话,他心中有了猜测,不答反问道:“刚才是那个谁联系你?”
荆辰眸光一闪,讶异地看向他。
庄简宁见他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疑惑姓庄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联系荆辰,但总归是别人的私事,朝荆辰笑笑,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跟他从没见过面,更没有任何联系。”
荆辰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他皱眉将手机翻转过来,见是嵇水之的电话,站起身跟庄简宁打了声招呼,便赶紧接起来,往餐厅外面走,“嵇总监。”
嵇水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荆辰,我已经请示过老总了,也跟财务那边打了招呼,你回来上班之后,补个手续就行了。卡号先发给我。”
荆辰惊喜道:“这么快!”
嵇水之声音里也带了笑意,“特事特办嘛,我们公司很人性化的。”
挂了电话,荆辰将卡号发过去,不过一分钟,就收到了银行到账的短信提醒。
【您尾号1234的储蓄卡账户网银转账转入收入元,活期余额元。[xx银行]】
荆辰仔细数了一下,竟然是三千万!
比他预算的超出太多,难道是公司的奖金特别高吗。
没顾得上跟嵇水之道谢,他先给荆父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他赶紧道:“爸,我这里有……”
“星辰,”荆父打断他,“我们很快就到你录节目的地方了,你到门口等我们。”
“好的爸。”荆父荆母现在赶过来,肯定是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荆辰将手机装进口袋,心里七上八下的快步往大门口去。
脑中突然又响起刚才那位自称是庄泡卢的中年男人声音。
“荆辰,只要你脱离荆家,正式改姓当我庄泡卢的儿子,荆家公司所有的窟窿我来填,就当是还了荆家这么多年养你的恩情。”
荆辰看见前方驶来那辆熟悉的车,心底的慌乱无措霎时被冲散。
荆父荆母肯定舍不得他,不可能让他去认那个姓庄的。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了三千万,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肯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荆父的车还没停稳,荆辰就急切的跑了过去。
荆母打开后座车窗,探头招呼道:“星辰,上来。”
荆辰坐进去,惊讶道:“爸,司机呢,你怎么自己开车过来。”
没等荆父说话,荆母拉着荆辰的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张黄色的纸符,一字一句道:“星辰,你找个机会去庄简宁的房间,偷偷将这道符咒放在他枕头底下,再把这个瓶子里的阴血撒到他床底下,越早越好。”
荆辰只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传遍全身,他猛地抽回手,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沾着血的黄色符咒。
上面写满了扭曲的怪异字符,唯一能看清的便是跟自己相差无几的生辰八字。
他茫然又震惊地道:“妈,这、这是干什么的。”
荆母没了往常的耐心,皱着眉用力攥住荆辰的手臂,语气中带着轻微的不满和埋怨,“你呀,小时候胆子小就算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这种东西吗。”
昨天下午荆父荆母被庄简宁吓得不轻,当即想到那位在帝都富人圈最负盛名的玄学大师。
一番商量后,安排荆辰搭乘程彦的车去录节目,他俩一大早便驱车前往清安山,拿出目前手里一大半的钱,才跟清安大师求拜了这两件器物。
大师说了,不管对方是被厉鬼附身还是什么其他邪祟附体,只要按他说的做,统统会被镇住,对方只能乖乖听话,供人驱策。
就算对方是人,这个符咒和阴血也能吸干人的阳气、精气还有所有的好运气。
荆母把符咒和刻着奇怪形状的红色瓶子装进一个小布袋里,将布袋往荆辰手里塞,紧紧盯着他的脸,势必要让这件事情万无一失,“星辰,听话,快答应妈妈,一定要按妈妈说的做。”
荆辰再次缩回手,逃避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公司给他转钱的那张卡,对坐在驾驶座上扭着身体回头看向他的荆父道:“爸,我这里有三千万……”
“三千万!”荆父荆母异口同声,脸上同步出现惊喜的表情。
荆母将卡从荆辰手里拿过去,“哼”了一声道:“程彦给你的吗?算他还有点良心!”
荆辰艰难点点头,“嗯。”
荆父将昨天那张存有100万零花钱的卡掏出来,递到他手里,“星辰,你在外面没点钱也不行,这张卡你自己拿着。”
荆辰木然地接过来,机械般的问了句,“爸,公司还差多少钱。”
荆父叹口气,“卖了那么多宝贝,再加上你这三千万,还差亿。”
“一点二亿?!”荆辰心脏一缩,声音猛地提高。
这三千万带给他的欣慰瞬间全都没了,一点二亿啊!就算把家里房子什么的全卖了,也远远凑不够这个数。
庄泡卢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断断续续地响起。
“……脱离荆家,……改姓当我庄泡卢的儿子,荆氏公司所有的窟窿我来填……”
他低头看着手里瘆人的东西,又抬头看着有点陌生的荆父荆母。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只能去寻求最亲近之人的意见,咬了咬牙,他哑着嗓子道:“爸,妈,今天……”
荆母透过车窗,见门口有人出来,赶紧打断他:“星辰,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一定要记住啊!符咒放在枕头底下,阴血洒在床底下,越早越好,快点去吧!”
荆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决定还是等录完节目回去,看看情形,再跟荆父荆母说这事儿。
他紧抿着唇,顺着荆母推他的力道,拉开车门,下车后便直直地往院子里走,甚至都忘了跟荆父荆母打声招呼。
——
吃过饭稍事休息,节目继续录制。
导演组已经将四位导师打出的手稿分数统计好,程彦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排名单,先买了个关子,“让我们猜一猜第一名会不会有变化呢?”
他打开手卡看了眼,神色一惊,“呀!”
八副手稿中,最出色的便是“风暴”和“花开”。庄简宁的个人特色太过明显,带有精巧机关一饰两用的“花开”作品肯定是他的。
程彦猜到“风暴”应该是荆辰所作,给“风暴”打分时,他抬头看见荆辰消瘦落寞的脸,心中不忍,弥补亏欠般地给他打了个最高分,比庄简宁的分数还高出好几分。
现场的选手和助阵嘉宾闻言,同时看向庄简宁,常胜将军该不会失手输给那副创意十足的“风暴”了吧。
议论声渐渐响起。
程彦咳了一声,公布道:“庄简宁和荆辰并列第一。”
他率先鼓起掌,演播厅霎时响起掌声和各种恭喜声。
庄简宁朝坐在右侧的荆辰伸出手,现场太吵,他笑着张嘴比了个“同喜”的口型。
荆辰茫然地看着庄简宁伸过来的手,对上他视线,又慌张移开,直到看见大屏幕上公布的分数和排名,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脸上有一瞬的惊讶,他低头握住庄简宁的手,一触即放。
程彦公布完八位选手的手稿分数及排名后,开始录制选手挑选珠宝材料及金属材料的素材。
这部分流程结束,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助阵嘉宾离场休息,选手们被带往工作间,在八个工作台依次坐好。
程彦录完这一部分的开场词后,选手们便进入到自由制作时间,只要在后天早晨六点前完成首饰成品即可。
经过一整天紧张的录制,很多选手纷纷选择先回房间休息,养足精神后再慢慢打磨作品。
由于“花开”这条项链机关比较精巧,费时费力,庄简宁没敢耽搁,快速开始绘制项链的cda图。
一旦沉浸在工作中,便是百分的专注。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才被陈默拖了回去。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发现昨晚贺灼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强撑着睁开眼皮扫了眼,手指刚点在键盘上准备回复,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庄简宁匆匆将自己收拾好,赶到工作间时,协助选手制作首饰的助阵嘉宾差不多都到齐了。
安澜见他一脸困乏的呆萌样,可爱的让她有点心疼,“看你困的,是不是没睡几个小时啊。”
庄简宁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咖啡,礼貌道了谢后,跟安澜道:“嗯。”
他指着手稿上的机关,声音慵懒又软绵,“这简直是我给自己设的陷阱,我一脚踩进去,只能熬夜扑腾着往上爬。”
安澜被他逗的哈哈笑起来。
看他的样子,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见工作人员还没开始录制,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巧克力递到庄简宁手里。
凑近他,压低声音,小声道:“等会儿有个特别环节,会有神秘嘉宾出场,你可得打起精神好好表现啊!”
几次录制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像朋友,私下里没事儿也会聊几句闲天。
庄简宁一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又有小道消息了。
他接过巧克力,一点没客气地剥开包装,将巧克力送进嘴里,附耳过去,跟捧哏似的道:“神秘嘉宾是谁啊。”
安澜附在他耳侧:“可巧了,就我昨天跟你提过的第一季《很美》总冠军顾明。”
庄简宁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见是贺灼的视频电话,想起从前晚两人视频搞了一场之后,自己就处于失联状态,怕贺灼着急,他将手机静音后,偷偷竖放在工作台下面的挡板上,连旁边人不注意都发现不了。
边点开接听键,只露出自己的半张脸,边继续跟安澜小声逗贫,“呀,我们澜澜姐可太全能了!上能去大导电影里出演反派,下能给地下组织传递秘密消息。”
安澜又从口袋里掏了块小蛋卷,往他怀里一扔,“我可去你的吧。”
庄简宁接住,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的贺灼。
对上贺灼的视线时,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脑中又闪出了此时不应该想起的画面,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顾明跟在导演和导师身后进入工作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安澜和庄简宁两人耳鬓厮磨的亲密画面,以及庄简宁脸上出现的只有恋爱中的人才有的羞涩表情。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