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荒谬(1 / 1)

头顶是白蒙蒙的天,在夺目庄重的红墙绿瓦上覆了一层莹白的雪,寒冽的季节里,霍言钰下巴微抬,神情倨傲。

他脸上带着一种被宠爱多年后生出来的有恃无恐,眸底藏着是信任与爱意,明媚得能刺破一切阴暗。

顾景一直不喜欢霍言钰,就像对方不喜欢他那样相看两生厌。但在这种情感之中,还有一种更隐秘的、藏在心底的、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情感。

他羡慕霍言钰,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求之不得的人,可以肆意地被爱着,就像是今天,在他说了这样的话后,对方根本可以无视。

被偏爱的都是如此,可惜,他没有。

顾景笑了笑,他笑容仍是温和而又令人舒服的,“霍言钰,没错,我其实骗了你。”他将后者身影拢入眼中,眼中像是被遮住了一层白雾,轻轻地开口,“清远的确是去了佛寺,他不知道今天我来到这里。”

看见霍言钰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包围霍家的另有其人,也不是他,他也不会这样对你的。”

霍言钰却是皱了皱眉,他直觉顾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警惕地看着后者,“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景认真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像是缠住蚊虫的蛛丝,细细柔柔的,偏让人挣脱不开,“你知道他爱你,但你知道他走的有多艰难吗?”

他说,“你身后的霍家蚕食朝堂,朝中大臣多数与霍家有所牵连,就连你父亲都要用你牵制住他,他受着那么大的压力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他满意地看着霍言钰脸色微变,静静道,“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见太后吧,那是因为太后一直不喜欢你,他怕太后为难,所以一直不带你去佛寺。”

顾景像是一个局外人,慢慢地说着这些年自己看到的,“还有纳妃的事,他说自己已经背叛你一次了,不能再让你伤心,便顶着巨大的压力不要子嗣,这以后的锦绣江山便会拱手让给他人了。”

霍言钰手指慢慢地握起来,听到他这样说,第一次没觉得高兴,只是心里闷闷的,像是什么堵住一样。

顾景道,“他想削弱霍家是真的,但因为你的缘故做不来赶尽杀绝这种事,便一直拖着,由此便给了那些世家不少机会。”

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高,却像是利剑一般刺到霍言钰的心中,“你说你爱他,你给他带来了什么?一个风雨飘摇的朝堂,一个前途未卜的未来,还有一个本应该顺遂现如今举步维艰的皇位?”他沉声道,“如果没有你,他会和前朝皇帝一样,将朝中大臣的女儿纳入后宫,用来笼络人心。”

“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像现在这般受到世族制衡,颁布一个令法,都要前瞻后顾很久。”

“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

“所以......”顾景看着脸上已经有了茫然之色的霍言钰,反问道,“你爱他,能给他带来什么?”

霍言钰喃喃道,“你在说谎。”他尾调太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地脆弱,“我没有这般......”

这般什么,他也说不清,脑中混混沌沌地一片,有心想去反驳,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顾景眼中闪过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实话说吧,我今天来原本是想假借清远的命令让你自尽的,但是你不信。”

他扬了扬手中带的酒壶,“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他扯出了一抹笑来,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别的,“我想让你死,以后清远走得没这么艰难,除了这之外,我也是有私心的。”

霍言钰愣愣地看着他,他像是还未从刚才话语中剥离出来,“我真的让他这么难受吗?”清远从未和他提起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清远竟然承受了这么多。

顾景眼底滑过丝丝笑意,却又很快的涅灭,“信不信由你,总之我都告诉你了。”

他像是倦了这样的谈话,直接转身离开,背影竟然有些决绝,他脊背挺直,一直到门口才听到轻轻的一声,“把酒留下。”

顾景唇角微掀,有几分得逞后的笑意,只转过身看着他亲手接过,而后离开了这梵华宫。

脸庞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脸上像是刀子一般,清远裸露在外的手已经通红一片冻得麻木起来。

清远不敢耽误,直直地去梵华宫。

宫中静悄悄的,什么声也没有,他心里却愈发下沉地厉害,几乎是慌张地推开门。

却见霍言钰站在花梨条案前,白皙的手里端着一杯酒,看到门猛地被推开后,手上一颤,酒樽落到地上,洇湿了上面绵软厚实的毯子。

清远打量着他,看到人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来将人抱到怀里,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开口,“霍言钰,你没事就好。”

霍言钰愣愣地看着他出现在这,直到被人拥在怀里后才有了反应,他眼泪一颗颗地留下,全都砸到清远身上镶着毛领的大氅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怎么才来啊,”心下后怕袭来,霍言钰哭得浑身颤抖,“你知不知道再迟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清远慢慢地将人松开了些,看着眼眶已经通红的霍言钰,用指腹一点点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怎么了,给朕说说。”到底是谁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霍言钰靠在他怀里,一五一十地将过程告诉清远,他脸上湿痕明显,说到难受处还看着清远,指了指脸颊,意思很明显:你快来安慰我。

清远将人搂在怀里亲着,一点一点地吻干净他落下的泪,“还好你没有做什么傻事。”他的吻细细密密的,温柔耐心至极,像是在亲吻一件珍宝。

霍言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地开口,“我不知道你这么难”,他如今睫毛还是濡湿一片,眼角泪痕未干,却是认真地看着清远,“我没想过让你这么难的。”

清远垂目看着怀里的人,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着自己,他伸手摸上霍言钰细软的黑发,温声开口,“没有这么艰难。”

顾景说的话有真有假,只能信三分。

霍言钰发出一个小小的气音,“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说不定又是清远不想让他担心,故意这般说的。他小声开口,“清远,你别骗我。”他想让清远把一切都告诉他,而不是藏起来一个人解决。

清远指腹慢慢地触上他的眉骨,一寸寸向下摩挲着,“平时你不是一个劲地说顾景坏吗,怎么这次就差点信了?”

如今朝堂还算安稳,人本就会有烦恼和压力,没有人可以例外。

霍言钰慢慢地握住他另一只手,拉至脸庞轻轻蹭了蹭,没再说话。顾景有一句话是真的,他真的很少帮清远。

清远将人抱到床上,轻轻拍着霍言钰的背,“别想那么多,你先睡一觉,我就在这陪着你。”

看着霍言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绵长起来,清远轻轻地叹气,顾景......

——霍家——

净尘看着有些狠戾的人,再扫视了一圈隐藏起来的弓箭手,“算了吧,别在这了。”

贺楼明丝毫不惊讶,只不紧不慢地开口,“他让你来的?”

净尘点了点头,“清远说不许动霍家。”

贺楼明眸色有些暗沉,眼下是对霍家动手的最好时机,杀一儆百,有霍家前例在先,别的世家也不敢太过放肆。

他看着那些皇宫里的侍卫到来,微微扬了扬唇,“好啊”,抬手示意下属将抓住的那些人放了,而后眉梢微动,“看,我按照他说的做了。”

净尘还有些不放心,直到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消失后才回去,他总觉得贺楼明没有这般好说话。

仪元殿中的炭火深红,炙热的温度从上面传出来,顾景用铁夹慢慢地拨了拨,他看着黑色木炭上有过一闪而过的亮色,紧接着又重新留下缄默的黑,静静开口,“陛下。”

没有什么惊讶,毫不奇怪对方为何此时来到这里,也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沉静地像是幽潭。

如今天寒地冻,顾景怕冷,穿的还要比别人厚些,可即使是这样,他还依旧清瘦,身上带着书卷气息,看起来无害而又淡然。

清远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去对霍言钰说那些话?”

贺楼明去对付霍家,净尘牵扯住他,这几乎是要打算逼死霍言钰,要不是他侥幸赶了回来,他现在可能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霍言钰永远都不会对他笑了,他会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而后长眠于地下。

顾景看着那双像是薄雾笼罩的桃花眼中带了些水光,像是琉璃浸在水中,他看了几秒,微笑着答道,“因为......我想让他死。”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如此简单地说出自己心里的答案,坦荡又无畏,诚实地令人心惊。

清远伸手捏住顾景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朕问你为什么想要霍言钰死?”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何故想霍言钰死?!

顾景也没有挣扎,乖顺地抬起了头,声音淡漠地开口,“因为你眼里只能看到他。”

一直都是这样,清远眼里好似除了霍言钰就没有其他人了,哪怕他在宫中两年依然没什么用。

他依旧拒绝了他,不给丝毫的希望。

清远脱力般松开手,沉声道,“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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